第2章 ☆、#1.2#

#1.2#

Sam臨出門時确實有點擔心自己那個一向有些脫線的哥哥。

幾天前他只看見哥哥被老家夥捏着脖頸回來,随手扔到汽車後座。小男孩推測那力道差不多相當于掐,畢竟哥哥躲在陰影裏也能看出脖子蔓延至肩的微微陰影。Dean伏在後座安靜了一小會兒就蹭着坐直,臉上的表情尴尬混着恥辱,甚至還有自責和厭棄。Sam知道,那裏頭肯定沒有能躲過一劫的慶幸。他坐在副駕駛幾乎聽不到哥哥的呼吸聲,就不禁對老家夥有了些微不滿。只是這些不滿沒等發洩,老家夥就匆匆走了,他早上驚醒也只看到個背影。

Dean半小時後嘟囔醒了,居然有起床氣,早飯沒動,連跟他扯皮都有點蔫。早上浴室水聲響了一個多小時,他哥哥出來的時候渾身潮氣,脖子上的印子倒是消了大半。一開口就吓了他一跳。

“Sammy,你今天去上學…嗯…我等會去找你。”

Sam驚訝歸驚訝,除卻對哥哥的命令口吻心生異樣,倒也乖順。随後班上開始活動,他忙三忙四漸漸也忘了這茬。再見到Dean是接近中午,只有一個側面。他哥哥正跟一個年輕老師說話,微仰着頭,身上居然還有潮軟水氣,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早上的憔悴。早熟的溫家弟弟對又一次浮上心頭的違和再一次習慣性忽視。

他剛到八歲時曾經跟哥哥建議輪流守夜,被哥哥嚴正拒絕,被老家夥嚴厲告誡。他不滿他們的态度,更多的也是無所謂,覺得荒謬。他又不傻,有心查就能知道大多數不幹淨的東西怕鹽,更別說各種複雜意義不明的符號,和那個簡直靶子一樣經常一連消失幾天的爸爸。當然,根據家裏糟糕的經濟狀況和哥哥在賭博上過早的天分,他甚至懷疑過他是否出自流竄犯家庭。他隐約聽說媽媽死于靈異事件,卻完全對此沒有概念。他之所以提出輪流守夜不過是擔心哥哥熬夜過度長不高,同時希望他能專注學業別老上課睡覺。Sam越來越為哥哥擔憂,愁得他覺得小小年紀就開始掉頭發,他可不想為他擔憂還得愁自己的發際線。

近兩三個月,哥哥開始跟随老家夥出門,光出個門就三催四請,生怕哥哥不在他就得受傷。他自己留在旅館樂得清靜,逐漸習慣用字典而非求助哥哥——不然以他哥的閱讀範圍,他很快也得另謀佳徑。圖書館極大地滿足了他旺盛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那裏有跟他現在完全不同的各種五光十色的生活。他偶爾會翻看爸爸不經意留下的資料,便愈發确定自己将來不欲此途。哥哥也是,總不可能陪着爸爸胡鬧一輩子追尋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兇手,他們總得有各自正常的生活,雖然他不想跟哥哥分開就是了。

兩人午飯時,Sam推了同組想要跟他一塊的女孩,眼見哥哥熟門熟路掏出藥盒把膠囊塞進漢堡大嚼特嚼,只來得及問是什麽藥。

“感冒藥你感冒了藥從哪兒來的那男人給你的”

吭哧不言的Dean旋而笑了,Sam往後一躲板着圓嘟嘟的臉言正詞厲,“不許捏我臉!”

“……不捏就不捏,小氣。”

此間事就被這麽插科打诨混過去了。又是一連數天沒有老家夥消息。

Sam覺得自由而惬意。盡管哥哥黏在邊上讓同學看他的目光有些尴尬,但但凡接觸過兩人的人都曉得他才是兄弟倆做決定的那個;盡管哥哥看上去氣色不錯可一把一把往嘴裏塞藥的行為,到底讓他心驚。他想,是等爸爸回來還是托相熟的人找他回來帶着Dean去做檢查,老家夥的口信就到了。

“受傷,無性命之虞,勿擾勿憂,半月後歸。Dean保護好Sammy,好好照顧你弟弟。”

Dean看到紙條時愣了好一會兒,才鄭重有加地夾到本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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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Sam判斷不準他哥的神情,猶豫地叫人。他哥手摳着嘴唇,一雙瑩綠的眼漩渦叢生,聲音是變聲初期難言的晦澀,“再叫一聲。”

“Dean”

“誰讓你叫我Dean了,叫‘哥’。”Sam覺得他哥将來一定是個玩弄感情的混蛋,就沖他那雙開始輕浮的眼。

“嘿,我還得給你準備晚飯呢Sammy寶貝兒…”

“閉嘴,jerk!”

長兄卷翹的長睫毛顫動地笑起來,身體軟在旅館的床上口氣類似無奈,“行——你說了算,Boss。晚飯你自己弄啊,今天對付你們這幫姑娘們我夠了,下次茶會只給我帶松餅回來就…行…”

外套都沒脫就迅速入睡的Dean讓Sam微微感到詫異,前者半句嘆氣似的“Bitch”漏出來,Sam翻個白眼就上前把人塞進被子裏。直到第二天早起時,Sam仍在回味哥哥最後那個慘兮兮又漂亮得異常的笑容。

他想,大概此生都不會有誰能把兩兄弟分開,他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個全心依賴并祈盼他回應的哥哥。

Sam真正有所察覺是這天在圖書交流會開到一半的時候。

同組那個妹子臉頰嫣紅的把包裝精美都快過度了的曲奇塞給他,嗫喏着說是送給Dean的禮物,下次同好會請Sam同學一定把他哥帶來,就是交流老電影、皮衣、搖滾和Impala都可以,請務必參加。

Sam·Winchester像是被手裏的曲奇咬了一樣,半真不假地拒絕:“不好意思,Dean最近身體不太舒服……”

話說了一半他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Dean最近在吃藥,Dean最近早睡晚起卻還是憔悴,Dean更加黏人,Dean今早扭曲的臉色和僵硬緊繃的肌肉——雖然他不止一次希望Dean是姐姐,因為總的來說姐姐更容易接受他的照顧,自然也能接受姐姐會令人煩悶的生理期一說——但以目前為止的Dean來說肯定不是生理期。

難道男生也有…生…不,不能這麽樂觀。

“……呃,我意思是說,他最近都不太想參加這類活動,你知道,今天早上我出門的時候…嗯…不用不用,他不太喜歡生病的時候有人吵他。”

Sam磕巴補上剩下的話。

Sam想跟父親聯系,于是使勁把眼神從哥哥身上分給旁邊的大人一下,卻沒說話。男人看到小男孩翠色的大眼滾了好幾圈淚花都沒掉,手足無措安慰了幾句,無可奈何的将John的話委婉地傳達:

“John暫時回不來,你知道,受傷麽。等我們Dean醒了之後,咱們就去我那兒住一陣,這父子倆病得這麽默契,等你哥哥好了之後你爸爸也差不多回來了。嘿,小夥子,你哥哥會沒事的,來點兒威士忌怎麽…”

“你叫他可以永遠不用回來了。”

他那天風馳電掣的跑回來,只看見他哥依舊安靜卷在被裏,腦子裏的警鈴瘋了似的關都關不掉。哥哥露在外面的額頭冷汗滿布,觸手冰涼,像是一早就已經關閉了保溫系統,被迫冬眠的冷血動物。

“你叫老家夥想在外頭呆多久就呆多久,最好能找個陪他過家家的人,不要再回來了!!我會‘自、己’照顧Dean。”

Sam沒見過媽媽,只隐約記得那人吻他額頭時劃過面頰的冰涼而柔順的頭發。他從記事以來就不曾感到來自父母健全的愛。他模糊的視線清晰起來首先看到的是Dean暗金的頭發,每天聽到的是Dean的聲音。他的世界只有不停不斷的DEAN-DEAN-DEAN-DEAN,以及哥哥Dean。

他哥哥現在在醫院躺了兩天三夜,是他找到幫John帶信兒回來的那人才能送進來接受治療。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哥很好,雖然仍在昏迷——醫生說這甚至稱不上昏迷,只是睡着了而已——但很快就能醒。那人悄悄告訴他只是過近接觸了咒術的後遺症,大約還有傷寒、勞累、藥物濫用和什麽亂七八糟的心理壓力,耽誤幾天才鬧成這樣,最嚴重的也不過是脖子上的瘀傷:百分百确定很快就能醒。

Sam不是不信,只是想知道哥哥顫動的眼睑下,緊繃的肌肉裏,光鮮漂亮的皮囊中,那些被反複推演的噩夢的具體內容。他是這幾天才回悟到哥哥真的是頻繁地在做噩夢,他不留意的話,就是一向洞察萬物的John也沒發現Dean早起時有何不同;還是說,當下的現實生活并沒比夜晚曠日持久的噩夢美妙到哪裏去。他把太多的溫情都給了自己,那他靠什麽維系這種日子。

Sam·Winchester好奇。他正是好奇的年紀。他從來不曾錯估過Dean的重要性,只是沒有足夠感知到這種重要性,他好奇這種偏差如何形成,該當如何消滅。

Sam·Winchester已經作出那個偉大的決定:他會變強,強到保護Dean,照顧Dean,待之以溫情,永遠留在Dean·Winchester身邊,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Sam·Winchester八歲那年,發生了足以改變他一生命運的事件,這是Winchester家族的傳統。

作者有話要說: 基本上都是隔天一更,沒有存稿……→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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