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2#
#2.2#
Sam是被他哥哥倒騰槍的聲音鬧醒的。
一進入生長期,長個子于他而言變成了件漫長的痛苦的工作。骨節抽開時響得如同回爐重造,他常常不是疼醒就是被吵醒。而這種日子還有将近十年得過。十五歲的Dean身形正式進入男性發育期,長得纖骨伶仃,每次他大力投球的時候總讓Sam覺得他會跟着球一塊兒飛出去;在那些Sam還沒開始生長的日子,Dean一天高似一天,總是讓這位小夥子心生不忿,盼望着他終有一天能夠追上長兄乃至俯視他的哥哥。然而,一旦被賦予了允許靠近的機會,他的心情由最開始的雀躍已然變為麻木甚至心生厭倦——離哥哥、離父親要求的好兒子的标的似乎仍太過遙遠。他就像第一次參加長跑,除了看似豐沛的精力,渾身一無是處;哥哥從旁的鼓勵和傳授的經驗并不能幫助緩解疲憊感——尤其你明明知道他放慢腳步是為了配合你的節奏,而事實上已經領先你長達四年的時光。
時間這種東西有時候毫無道理可言。
“Sammy,我把你吵醒了?”Dean還抱着用來隔音的枕頭。浴室昏黃的光芒露出門框邊的一線,光線勉強能看清擺在床頭的數字鐘。
“你明天早上不是還有比賽嗎?拿槍幹嘛去?……連匕首都帶上了?”弟弟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沒睜開,察言觀色卻高了哥哥好幾個等級。
就算Dean已經充分享受起九年級的平凡生活,Sam腦子裏仍然繃着獵魔那根弦。父親不說,哥哥不問,他卻不相信John随随便便地挑了這個位于中部的小鎮,更不要提他們一路追過來男人還在這個小鎮盤桓了半年之久。有些時候Sam甚至懷疑Dean是不是太過樂觀以至于沒心沒肺——他當然知道他哥哥唯一的底線就是家族和Sammy——他早就過了為這種事竊喜的年紀,哥哥的單線條只會讓他更鬧心;當然很遲鈍這一點有時候也很可愛,但大部分時間都讓人憂心忡忡。
大晚上出去,在這個讓父親也空手而歸的小鎮,Dean這家夥與其說勇敢不如說愚蠢。這世界上能傷害他們的,大多數,都不是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你不說我都忘了,明早的确有比賽來着。”
撒謊精,下午出門前都收拾好球衣護具的人忘了明天的重要比賽?說激動得睡不着我更相信。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自己都……”
“都什麽?”
“…………”
“你走了我自己一個人出事怎麽辦?鹽圈也有不好使的時候。”Sam仰着小臉看着自己的哥哥,拿可憐巴巴的小狗眼動搖Dean,小短腿從床上滾下來抱住哥哥的腰。
——真是讓人受夠了的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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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一個人會做惡夢的,Dean;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兒。”
這種話比「你晚上一人出門很危險」更管用,Dean挂心他的安危更甚于自己。Sam自然明白這話無異于把自己釘死在Sammy girl的标簽下,這麽腥風血雨的黑歷史注定要被哥哥嘲笑一輩子;外面或許還有大人物等着救世主降臨:但Dean安全的完好的、能夠參加明天那場攸關他未來命運的比賽,才是Sam關心的所有。
“……抱歉,Sam。”
Dean的手很幹燥,有力,沉穩,指腹和虎口上的繭子輕撫過他一側臉頰,口吻卻是妥協的。
“我保證很快就回來。那姑娘需要我。它住得不遠。聽我說Sammy,鹽彈和長刀我都會留下,晚上別睡過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好守着鹽圈,任何人,記住,任何人都別放進來。我再說一遍,別放任何人進來。”
哥哥面容沉靜從容,極為坦蕩,時而閃現令人迷醉的自信的光芒,像是每次上場每次投球前的胸有溝壑,而今夜不過是千百場比賽裏一小段微不足道的延時。
他曾認為他哥哥是排斥獵魔的,只是礙于父親不得已為之。是跟他一樣的。區別只在于哥哥平素掩飾得好,不曾被人翻到背包裏的刀子,校園生活如魚得水,完全像正常的十五歲男生。
“我不知道那家夥是什麽玩意,但咱們得幫幫那女孩,她還只是個孩子,得有人幫她。Sam,嘿,Sam聽我說,我兩小時後回來,相信我兄弟。還有老規矩,別在爸面前多嘴。”
長兄抓過他的手強制和他碰了肩,似乎勇氣和信念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原來Dean的隊員在比賽前都是這樣的感覺,小Sam有些脫節的想。下一刻困惑了這個小男孩整個童年、也将困惑他今後餘生的問題再一次突兀地浮上了水面。
“是因為母親嗎?”他問。
Dean看上去被直拳砸中了正面。
“什麽?”
是因為「母親」嗎。
“……沒什麽,什麽都沒有。(Nothing, nothing else.)”
只有這件事,Sam幾乎從不和Dean談論。哥哥在他童年時期還逗他似的提起那位堪比聖母的女性,上了中學之後便諱莫如深絕口不提了,行為上卻比以往明顯更傾慕起稍微年長的女性。Sam覺得那個叫弗洛伊德的家夥某些論斷似乎值得一聽。而Dean的性格,大概也更像母親——盡管不想承認,但Sam一直清醒而憤怒地認識到,他比哥哥更像那個老家夥,父子倆很早也就這一點達成過共識,私底下。
那是Dean十三歲那年的年尾。他的怒火一直燒到次年的三月份。Winchester家族才終于在凜凜嚴冬中幸存下來。時隔一年,Sam幾乎想不起那場驚天動地的折磨的導火索,随之而來的是半年快速的颠沛流離,而後在這個位于美國中部的小鎮落腳。
在經歷了漫長的跋涉遷徙後,候鳥們終于迎來了可供短暫休憩的海島,不過,一旦他們貪圖海島上片刻的悠閑而放棄剩下的越海旅程,等待它們的,将是種族滅亡的命運。
Winchester家族,就是如此。
所以Sam并未再阻止哥哥奔赴遠大前程的步伐。
上床前吞下的那幾片阿司匹林收效甚微。不久前的冷水澡将所有的熱度逼回了身體內部沒有讓Dean看出任何端倪,一小會兒就燒得他昏昏沉沉。
他估計他要錯過Dean一早的比賽了。
他唯一遺憾的,就是見不到Dean閃閃發光的金發和倉鼠吃飽了式的燦爛笑容。
Sam才不是兄控。
另外,他打定主意不再管房東太太要藥吃。房東太太雖然人很好,但非常不會照顧孩子,她家的金發妞逛酒吧還擅自沖哥哥飛眼兒,簡直不能再煩人。
拿人手短。
不出意外的話,回頭在醫院醒來的時候旁邊床躺着的就是她。燒得不太清醒的小男孩腦子裏盤桓的念頭都是能不能不和那妞挨着床位,他是兒童就不能讓他去一趟兒童住院區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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