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032 怎麽,覺得我……

回家的路上, 許厭接到了老師的電話。

大概是游司亦進局子的消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這才打電話來問她是什麽情況。

許厭覺得有些事情在電話裏說不清,便讓陳燼的司機直接送她到醫院樓底。

陳燼很知禮節進退, 在樓下幫她買了束花, 目送着她上樓便離開。

“又來看張老師啊?”負責這一層區的護士長走過來, 手裏端着一個托盤, 托盤裏是剛剛抽完血的針管。

“嗯,一周沒來了。”許厭捧着手裏的花, 對着護士長笑了笑。

許厭來這病房好些日子了,特護和醫務人員都知道她, 見了面還能唠上兩句。

熟悉的人總說, 她這個學生收得好, 可比有些人的親生兒女靠譜多了。

站在病房門口,許厭手握上門把手, 頓了好久都沒下定決心往下擰開。

在護士長投過來好奇的眼神之後, 許厭手掌往下用力,擰開了病房門。

白色一向是病房的主色調,但張老師是個熱愛色彩和生活的人。窗簾邊放着她買來的琴葉榕和背竹, 一開枝散葉, 一亭亭玉立,沐浴在陽光下。病房的桌上, 櫃子上,都擺着花瓶,光透過玻璃折射進水裏,讓氣泡都帶上了色彩,迷幻又浪漫。

張老師正靠着病床上看書,那本書是業內一個非常著名的影評人寫的, 叫《與光同塵》。許厭看過這本書,書裏從一個影評人的角度談論了中國過去百年的電影歷史。許厭閑來翻弄了幾下,卻沒有認真讀下去。她對此的興趣不大。

但張老師看得很入迷,就連她已經進入到了房間裏也沒有發覺。

許厭把買來的花插在一個無人照料的枯萎瓶中,走到張老師的床邊,伸手把她手中的書給抽了出來,兩指一并,合攏了書。

張老師取下眼鏡,無奈地笑了笑。

“小許,再讓我看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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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厭皺起眉頭,擺出嚴肅的臉色來。

“不行,眼睛也需要休息。”

許厭把書放在一旁的櫃子上。

“醫生說了,你現在的情況不能過度勞累。”

“就你們現在的年輕人,膽子太小。我有那麽容易勞累?像我以前跟組的時候,一個月睡兩個小時都有。”張老師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嫌棄,但是眼底都是笑意。

“好啦好啦。”許厭拿起枕頭,墊在老師的身後,“您說得都對。”

許厭都用上敬語了,張老師可沒有理由再鬧脾氣。

她親切地拉上許厭的手,要她在床邊坐下,“你這孩子,又瘦了。”張老師上下打量着她,“等我出院啊,我就給你做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可不信不能把你給喂出幾兩膘來!”

許厭心中一酸,她到今天也沒辦法從張老師口中平靜地聊起以後。出院以後。

許厭回握着張老師的手,努力笑起來,她不能讓氣氛下沉入糾葛悲傷裏。

“好啊,等老師出院了,我可是要纏着你讓你給我做吃的!”許厭在張老師面前呈現出少見的嬌态。

女人和女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彼此都能夠讀懂她們所掩蓋的情緒。

大家心知肚明,張老師餘下的生命時間,所剩無幾。

一朵曾經綻放過的花,現在于水中枯萎而去了。

“我聽說游司亦去找你了。”張老師率先提起這件事。

許厭暗道,該來的遲早都要來。

她點了點頭,“是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把這發生的一切荒謬的故事告訴張老師,女人的面容慈祥溫和,就算是被病魔折磨到慘白的臉色,竟然也如聖光一般。

“張老師。對不起。”許厭知道從頭到尾這件事都不是她的錯,但她還是道歉了。

這歉意不是為了游司亦,而是為了張老師。

張老師看着她,目光中流淌着月夜下被光芒籠罩着泛出粼粼波光的河流。

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該道歉是我。”

“我一個當媽的,沒把自己兒子教好。”說這話的時候,張老師有些哽咽,聲音裏都帶着淚音。許厭剛想說什麽,就被她搶了話,“你先聽我說。”

“這件事,我聽人說了。”張老師咳嗽兩聲,拉着許厭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繼續說,“是你受累了。他這麽大人了,還不懂事。幹出這種事情。”

“人都是會成長的。”許厭只好如是說。

“他做錯了事,就讓他接受懲罰。”張老師很冷靜,“他那樣的性子,不磨一磨,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但孩子,老師只有一件事求你。”

張老師自知自己的要求提的有些過于強迫人,于是連開口的時候都遲疑了幾分。

“他如果有需要,你幫幫他。”

“他骨子裏是個不壞的人。”

許厭看着張老師,想問她,她對于游司亦的事情知道多少。

從別人口中聽說的又是什麽版本。

關于游司亦出軌、在車上攔截她,甚至吹氣球。

這種事情,是不是無關輕重的?

也是。

張老師在娛樂圈浮浮沉沉這麽多年。

什麽離婚出軌吸-毒沒見過?

相較于那些‘老油條’,游司亦或許還真能夠稱得上一句不錯。

垃圾總是對比垃圾。

但許厭答應不了,也無法完全拒絕。

“張老師,我只能向你保證,在我的原則範圍之內,他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會幫忙。”

許厭很誠懇,“游司亦現在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個不适合再接觸的人,但我知道他對您的意義。這份情分我會記在心裏。”

許厭這個人,一旦要和誰拉開什麽關系,就會更注意的言辭。

張老師一聽到她叫自己一聲您,就知道她說的話有些傷了這孩子的心。

可是她沒辦法。

半百離去,身後無人。

獨子孤身,無妻無子。

她只好腆着這張老臉,向許厭說出這樣的話。

街道中來往行人姍姍而過,自私自利,各有心意。

許厭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

太陽曬得不行,她來的時候坐的是陳燼的車,早就讓陳燼離開了,現在只好叫個專車回家。

大腦困倦,神經撕扯出疼痛,卻不敢靠在後座上睡上一覺。

因為司機是不熟悉的人,她總是需要保持一些清醒。

回到家往沙發上一躺,渾身的疲倦就席卷而來,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腦袋發沉,雙目眩暈,幹脆閉上眼,什麽都不想,任由思緒穿梭而過。

快要睡着的時候,許厭聽見了屋外的雨聲。

這座城市又在下雨,把一切的味道都裹卷起來,讓世界變得模糊且複雜難明。

在沙發上睡着的時候,許厭做了個夢。

她是個夢很少的人,睡覺的時候很沉。

今天卻夢到了過去,或許是因為早上和陳燼一道吃了餐點,現在做夢,都是和他去吃飯的路上。

有點分不清是記憶還是夢境了,許厭坐在陳燼的副駕駛位置上,想着這一切開始的原因。

好像是她和陳燼在聊天,她說她有點餓,陳燼說出去吃。

于是晚上十一點,陳燼的車開到了他家樓下,她瞞着在卧室看電視劇的母親下了樓,飛一般地沖進他的車。像是一只展翅的小鳥,從一個囚牢入另外一個。

那次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在車內獨處,許厭坐在副駕駛,拉着安全帶,心裏跑遠了,想着網上流傳的那些關于談戀愛的話語。

——副駕駛是女朋友的專座。

于是她免不得對自己此刻的身份多了一點幻想。

陳燼帶她開車穿過了他本科就讀的大學,要帶她去他大學常常愛去的那家夜宵店。

“賣什麽的?”許厭好奇地問。

陳燼想了想,“一些鹵味,但是味道不錯。”

提起大學時光,他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笑容來。

“我讀書的時候半夜經常來。”

許厭忍不住多了個心眼,想着,半夜經常來,和誰來?

忍不住冒出一些酸澀的泡泡。

陳燼讀書的時候,應該也談過不少戀愛吧?

她總是盡量在和他的交流之中不去觸及過去,一是怕他覺得自己窺伺,二是怕自己情緒不穩定。

人都有過去。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醋還是要偷偷吃兩口的。

好在陳燼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

“想什麽呢?”他看出她的神情,“都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大半夜約女孩,不好。”

許厭下意識就說:“我不是女孩?”

陳燼握着方向盤,舉重若輕地說,“你是我妹妹啊。”

喔。

是這樣的呀。

妹妹。

許厭醒過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七點。

黃昏已至,紅色正在往外蔓延。

諾大的城市讓她有一種空蕩感,孤獨緊随而來。

這就是為什麽她不喜歡午睡的原因。

雨将落未落的時分,空氣悶熱。

許厭站起來開了個風扇,葉片轉動發出響聲,終于打破了寧靜。

有人在敲門,許厭以為是快遞,沒開門,回了一聲,“麻煩放在門口,謝謝。”

那人說:“外賣。”

許厭沒點外賣,她覺得古怪,湊在貓眼一看,怔愣了。

拉開門,陳燼手裏拎着外賣袋。

“我猜你今天沒心情吃晚飯,所以送貨上門了。”

許厭認真一看,發現那還不是成品,是菜。這讓她很是驚訝:“你要做飯?”

陳燼眼帶笑意,“怎麽,覺得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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