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聚
“阿秀啊阿秀,想死我了曉得不曉得。”
徐秀微微蹲了蹲,好讓個子還停留在當年的陶骥能夠如願勾住自己的脖子。
一笑,甚是懷念,也不去計較後來書信裏擅作主張喊自己阿秀的陶骥了,關系已經到這一地步,是自然的進程。
徐秀道:“我也很想你呢陶二,知道你女氣,可你也不能這麽女氣吧。”
初見之時徐秀都快把自己的眼睛給揉瞎了,這潔白的肌膚,這纖細的小腰兒,這流波的眼眸,要怎麽好看怎麽好看,都說江南風水養人,看來這北京城也不遑多讓。
可惜就是男兒身,這才明白,怪不得會有很多士子被他給騙了。
陶骥揉了揉徐秀的臉蛋道:“這怎麽能叫女氣,小爺可是潘安之貌啊,你不知道有多少京城豪客來做媒呢,都想把女兒嫁給我,可惜我看不上啊怎麽辦。”
又道:“可惜啊可惜,沒了當年的手感了。”遺憾的松手。
徐秀也跟着笑道:“那我們有潘安之貌的大美女陶姐姐,是想嫁給哪家如意郎君呢?”
“你作死啊,找打!”
陶骥都二十歲了,徐秀也已經十七歲,卻猶如兒童那般的打鬧,引的蘇松會館內周圍人的一陣側目。
停下後,徐秀灌了一口涼茶道:“陶二啊,怎麽不見子淵兄?”
“他去王華先生那裏了,還有,我也有字了,良伯哦,你可不可以別在喊我陶二了?”陶骥很有女俠豪邁氣派的道。
“好的陶二,沒問題的陶二。”徐秀翻了翻白眼認真的道。
“哈哈。”
兩年不見的生疏,轉眼兒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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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以茶代酒碰了一杯,一飲而盡之後就聽道外面有人嚷道:“陶良伯,你給我出來!為什麽躲着我!”
周圍都一陣暗笑的瞧着扣了扣耳朵若無其事的陶骥。
徐秀從二樓借着窗簾看了下,就見樓下一位模樣帥氣卻有點狼狽的年輕學子。
回首問道:“這就是那個萬镗吧?你到底把他怎麽了?”
陶骥不在乎的道:“我只是看他和陸二長的有幾分相似,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誰知道他這麽不禁逗,就喜歡上了那個陶小姐呢。”說完眼睛一魅,朝徐秀眨了眨。
可惜徐秀一點異樣都沒有的喝了口茶,不屑的道:“你也太缺德了。”又道“那他明白過後為什麽還纏着你不放?”
陶骥哼了哼道:“受不了這個刺激,聽說在城外一個人待了幾天,跑回來就一直纏着我,說是要讨個明白,跟他說了也沒用,隔兩天就要來一次煩不勝煩吶。”
徐秀只能同情了一下那位叫萬镗的學子,可惜他也無能為力。
“說起來,阿秀你到是越長越俊秀了呢。”陶骥伸手摸了摸徐秀的臉,輕聲道。
徐秀微微往後一靠,躲過那只爪子呲了口牙道:“別把你這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對你是有免疫的。”
“切,沒勁。”
兩人伴着樓下那由高昂到低落再到委屈最後又憤怒的“陶良伯你出來見我”的背景音交流着各自兩年多的見聞。
這倆人一喜一哀,或許,先笑的不是笑到最後的呢?徐秀如是想到。
……
“峻嶒來了。”顧清揉了揉眉頭嘆道。
對于錢福的死除了徐秀以外,最傷心的,恐怕就是被稱為三傑的另外兩人,顧清與沈悅了。
“見過士廉先生。”徐秀低首道。
“罷了,罷了,你們兄弟兩年沒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談,我就先行離開了。”
顧清看上去很是悲涼。起身就想走。
“士廉先生,家師著有鶴灘集六卷,讓晚輩請您和沈悅先生作序。”
徐秀從背包裏拿出那一套錢福的著作,鄭重的遞給顧清。
“好,作序,作序。”
接過這薄薄六卷書,顧清紅着眼睛哽咽的道。
“先生。”徐輝擡了擡手,擔憂道。
“無妨,我先失陪了,明耀,峻嶒,你們兄弟好好聚聚。”
兩人躬身目送顧清蒼涼的背景而去。
……
“秀弟長大了。”
“你也更成熟了。”
好吧,徐秀知道自己這句話要多違心就多違心,什麽叫更成熟了,就是比以前的面癱多了一絲威嚴,有不怒自威的感覺,知道的以為他是小小從七品兵部給事中,不曉得的,還以為是六部堂官呢。
徐秀撓了撓了臉道:“風憲官可不容易,這是得罪人的活兒。”
徐輝搖了搖頭到:“為兄不怕得罪人。”
徐秀抿了抿嘴巴有點感性的道:“上能封駁陛下聖旨,下能糾察文武百官風聞而奏。真的不輕松的。”
徐輝朝南面拱了拱手面無表情的道:“陛下聖明,劉部堂、左右禦史大人皆正身率下之人,吾有何懼?”
徐秀咳嗽了一下,看來他這位徐輝堂兄還真是一個正人君子?不由心中暗自道歉:看來以前錯看他了。
嬉笑道:“你是二甲十二名,你說今科我會得第幾。”
“三甲。”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更何況已經兩年多了,你又怎知我舊疾未去?”徐秀不爽道。
“呵呵。”
徐秀眼皮一跳,果然人是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改變的,遂決定收回剛才的道歉。
徐輝又道:“聽聞秀弟于散曲一道很有研究?”
徐秀錘了錘腦門,古代讀書人這個圈子說大很大,說小其實也是很小的,吳中這一塊流行起來,天南地北的蘇松士子包括周邊的江西浙江,都基本也都曉得了。
不由尴尬道:“游戲而已,不足一提。”猛然想起在運河上也是這句話開場白,又道:“想也別想,我是不會講的。”
徐輝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徐秀,道:“允明先生把與你讨論散曲一道的書信公之于衆了。”
“這……真是。”
徐秀有點臉紅的接過這本冊子,原來同唐寅祝允明書信幾次過後,甚是煩躁,只因這時很多戲曲理論的東西都還沒有出現,讓他這個有研究卻不通戲曲音韻學理論的人來彌補這一段歷史空檔,很是艱難與困苦。
一次次的被诘問,又苦于無法真正寫成引經據典學術性的東西打祝枝山的臉,惱羞成怒的徐秀之後直接以後世練就的一手毛體狂草外加大白話回信,還夾雜着方音土語的不雅文字,例如“冊那”之類……全當發洩。
徐秀發愁想道:完蛋,這玩意兒刊印成冊發行,我在這文人圈子是混不下去了,祝枝山,算你狠。
猶如赴刑場的壯烈打開這一本小冊子翻看幾頁後才長舒了一口氣,祝枝山人工翻譯,把白話都翻成了雅言,不由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真是危險。
看來莫名其妙有一個把柄落在祝枝山手上了,不行,回去就要寫一封言辭誠懇的信給他,最好能撕了。
看了看封面,《峻嶒先生論曲》,不由咧嘴笑了笑。
“我竟然也成了先生。”徐秀開心道。
只因祝枝山和唐寅一是在看了他那一手毛體狂草才覺得此人在書法一道另辟蹊徑,将來也足以成一家。二也确實是在散曲一道徐秀的見解很有道理,古人尊敬知識的态度足以為後人之楷模。
徐秀卻不知他那些不雅白話的狂草書信,讓後世人無不目瞪口呆,驚呼這不是真的,這不科學,一年份膝蓋給徐大人奉上,并列為一級文物中僅有的不許出境的文物。
或許是不想丢臉丢到海外去才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