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争妻案(3)
魏國公府
“爹爹,那徐知縣過府送禮來了。正在外頭等着。”徐鵬舉穿着一身喜慶的衣服同徐俌道。
徐俌生的一臉正氣,怒道:“就是那個從成國公府出來的徐知縣?不見。”
“緣何不見?”
“朱輔家的管家送他出來,多是恭敬,想必也是個趨炎附勢之輩,欺壓貪贓之徒,見他作甚?”
徐俌的小女兒徐倩捏了捏他的肩膀道:“兄長與伏娘之事皆因那個朱麟從中作梗,這徐秀是一甲探花,祝允明先生對其散曲之道尤為敬佩,而且是得罪了劉瑾才貶責出京,見見或許也無妨啊。也好問個明白。”
徐俌最是疼愛小女兒,見她這麽一說,也就順了她的意。
道:“那就見見,若是替朱輔老匹夫說話,我定要了他的腦袋。”
徐鵬舉雙眉一皺。
道:“那也要殺殺他的威風,讓他曉得什麽是國公府。”
徐俌一拍桌子道:“倩兒回避,吩咐将士們進堂。”
……
大堂內的軍士們齊聲吼道:“江寧縣報門而進。”
站在外頭的徐秀不由呼吸一驟,這是個什麽排場?緣何對自己這麽一個小小七品官這般?
走進幾步,就看到一個英俊男子手持着一把寶劍攔在門口,雙眼瞪着他道:“你就是徐秀徐峻嶒?”
徐秀見其不善,謹慎的道:“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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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那人故意一伸手碰到了徐秀烏紗帽的帽翅,嘩啦啦一陣聲響。
徐秀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那人猛地将寶劍抽出半截,厲聲道:“公爺命你報門而進。”
占着比徐秀高的便宜欺身幾步,将他逼退又道:“你要小心了。”
見得此情此景,徐秀心中一陣怒火,好哇,七品縣官沒人權是嗎?
徐秀哼了一下,拿手指指指這寶劍,左右甩動幾下,示意他起開。
冷聲道:“知道了。”
心中對民族英雄徐達将軍的後代子孫不由有了些看法。
見他進去,徐秀深吸了一口氣道:“下官江寧縣徐秀告進。”
兩旁的軍士其道:“高聲些。”
“下官江寧縣徐秀告進。”
“再高聲些。”
徐秀一拍丹田,毫無保留的大聲吼道:“下官江寧縣徐秀告進。”
“嗨,高聲些。”
連叫數聲都不答應,徐秀的脾氣也蹭了上來,索性直起了腰板,就站在門外,将袖子來回甩動,以示不滿。
見他如此,裏面才傳來一聲渾厚的男聲:“哦。請徐大人進來。”
畢竟是來将伏娘帶走的,聽他如此說道,也不好真撕了臉皮,當下走進去道:“下官徐秀,見過公爺。”
那魏國公看都不看他道:“一旁起過。”
低頭咬牙的徐秀道:“多謝公爺。”
這屋子內除了魏國公有一把紫檀交椅,還有兩把小的椅子,一把被那個英俊男子坐着,想必就是徐鵬舉了。另一把無人,剛想走過去坐下,就見小軍士搬走。
徐秀見此,也不由忍着道:“公爺,下官就這樣站着講話嗎。”
徐俌帶着鼻音好笑道:“你要怎樣講話?”
聽他這麽一說,徐秀道:“下官不才,卻也是兩榜進士,一縣之父母官,為何在公爺府上,連個冷板凳都沒的坐呢?”
徐俌将扇子丢在茶案上喝道:“我這國公府乃清白之地,焉有你的座位。”
老子頭一天來江寧縣上班,碰上這鬼事是我倒黴,想要解決,可你們一個個以官職壓人,很好玩嗎。
徐秀心中雖然不爽,面上卻笑道:“依公爺之見,下官是有不清不白之處了?”
“你若不是吹噓拍馬之徒,那成國公府緣何對你禮遇有加,你若不是貪贓枉法之輩,其管家緣何對你恭謹謙卑?”
好哇,徐秀就知道成國公府的不對勁必然有原因,看來這就是魏國公對自己的誤會了,見他貌似還是很正義的,但你這魏國公府三番兩次戲弄與我,我豈能與你這般簡單的解釋就行的?
徐秀雙手一拍反擊道:“着哇,依公爺之見,凡被成國公禮遇優待之人,凡被其下人恭謹謙卑之人,皆是吹噓拍馬之徒?皆是貪贓枉法之輩?公爺,想必您去,也是這樣啊,那您豈不是也……”
那魏國公徐俌猛拍桌子道:“老夫受先祖遺蔭,憑借赫赫戰功,他成國公定然會對老夫禮遇,豈能等同于彼輩?”
徐秀朗聲道:“下官十年寒窗,九載熬油,得中一甲第三,只因這奸宦劉瑾弄權才貶責出京。那成國公一日三恫吓,逼迫下官将那伏娘送歸成國公府,而在下來到公爺府上,為的就是登門送酒啊。”
又道:“下官今日登門送禮,公爺非但不能以禮相待,确是這樣弓上弦,刀出鞘,弄權顯勢,以大淩小!”
“才是有些不清不白的吧!既然是不清不白不分青紅皂白之地,自然是無有我這等清白人的座位了!”
一席話不卑不亢,徐秀說完就背攏着雙手站立,注視着魏國公徐俌。
只見他手上的扇子一陣亂抖,臉上的胡子也被吹了起來,徐俌怒道:“來呀!看座。”
徐秀拱了拱手道:“謝公爺賜坐。”
誰料徐秀剛要坐下,那徐鵬舉便将座位颠倒了一個方向,如果坐上去,必然是面朝牆壁。
徐秀也不去管他,你怎麽放同我沒關系,橫跨了上去,手扶着靠背就這麽倒坐了下去。
正在喝茶的徐俌不由咳嗽道:“你這是什麽坐法?”
徐秀故作糾結的道:“若是按照少将軍設坐的方式,那下官豈不是要面牆而坐?面牆而坐,豈不是對公爺的不敬?這叫下官難辦了呀。”
随即起身看了看徐鵬舉。徐俌道:“将座椅打正。”
“有勞了。”
徐鵬舉一臉不屑,“哼。”
如此這樣,徐秀才真正的坐下。
徐俌哈哈笑道:“徐大人。”
“有。”
“我兒成婚,多謝你送來這賀喜美酒啊。”
徐秀連連擺手,道:“下官送來的,乃是謝恩之酒。”
徐俌沒聽清楚,指了指茶杯道:“賀喜之酒啊。”
見他重申是謝恩之酒,徐俌疑惑道:“老夫與你哪裏來的恩?”
徐秀拱手笑道:“公爺對下官,有天大的恩情吶。”
魏國公上下打量他,道:“我倒要聽聽這是個什麽樣的恩情,從哪裏來的。”
徐秀站起身來道:“公爺容禀。”
“講。”
徐秀眼珠子微微一轉,道:“公爺是累世勳貴,那成國公是南京守備,兩位國公打官司要下官來斷,說心裏話,這事如果處理的不周到,下官不掉腦袋都是幸運之極了。”
徐鵬舉插話道:“到是有自知之明。”
徐俌揮手示意徐秀繼續講下去,徐秀笑道:“少将軍成婚拜堂,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啊,我這邊頭一謝,謝公爺替下官在成國公面前免去了責難。”
徐俌一拍桌子道:“繼續。”
徐秀再次作揖道:“這二謝公爺,替下官在上風那裏交了差。”
徐俌怒氣越來越勝道:“講!”
徐秀輕喝了一下,用力的道:“三謝公爺,這禍事将由您一個人來承擔。”
“這恩情二字,就是從這裏來!”
“啊!”徐俌一把推開面前的茶案。
這事兒一點都不難理解,既然兩家國公先前沒有什麽其他的舉措,并且想要告官解決,自然是為了不至于真正的撕破臉皮。
讓那些文官來判,不管怎麽判決,兩家都将有了一個臺階,後續怎麽操作就不管別人的事兒。
可以預見的,做判決的那一個人,必然将受到另一方的“照顧”,那些文官個個都是老滑頭,自然知道兩家國公打的是什麽主意,肯定不會接了這麽一個狀紙,也只有徐秀糊裏糊塗的接過。
然徐秀這三謝恩情,以魏國公的閱歷,細品之下,這弦外之音無外乎是,你在本官我未斷案之前先成婚,将要授人以柄,本官也就可以把責任摘得幹幹淨淨。
或許以魏國公之尊位沒什麽好害怕,但是,大明勳貴自土木堡之後地位每況愈下,都活的較為謹慎,由不得魏國公不思量。
徐俌思考良久才苦笑道:“若真這麽成婚,我們有理人,反而成了無理之人。”
徐秀也不去管他自認有理的說法,以他目前了解的情況,成國公家有婚書為證,自然更有理,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将伏娘這個還未熟的生米從魏國公府帶出去。
躬身道:“下官還等着喝少将軍的喜酒呢。”
徐俌清了清嗓子道:“徐大人。”
“下官在。”
“老夫将伏娘交還大人帶回縣衙暫住幾日,也就是了。”
徐秀眼睛睜圓道:“不不不不,萬萬不可,伏娘住在縣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下官如何擔待的起。”
“伏娘已經牽扯此案,理當徐大人看管。”
見他如此說道,徐秀也不在推脫,撩袍道:“遵命!如此,下官先行告退。”
徐鵬舉急道:“不可。父親,他乃成國公厚待之人,若将伏娘交付與他,只恐有詐啊。”
徐秀放下衣襟,不由放聲大笑:“哎呀,還是少将軍有見識,老公爺沒瞧出詐來,你倒瞧出來了,這真是叫下官好人難做,如此,請恕下官無禮了,告辭!”
“且慢。”徐俌道:“老夫将伏娘交付于你,命你三日之後開審。将伏娘,斷于我兒,如若不然!”
徐秀低着頭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緊張道:“不然?”
徐俌呵呵一笑道:“老夫要你的腦袋。”
徐秀輕輕的捏了下拳頭道:“三日之後開審?”
徐俌張開他那張大嘴,猙獰的道:“三日之後老夫要親自觀審。倘有半點差錯。你就乘早把脖子洗幹淨了。”
又道:“掩門送客!”
徐秀被一群軍士送出,不由一陣高聲叫道:“公爺!公爺!”
“哎呦。”
徐秀揉了揉胳膊,就這麽站在魏國公府的門口,看着緊閉的大門,一陣憤怒,自己是無權無勢之人,若不是還有這麽一些急智,豈不成必死之局了。
那這下,又該如何是好。
“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呵,你們到來的甚是時候啊,還可以再晚來點。”徐秀見着徐揚帶着幾名衙役,無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