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唯此願同
（四）唯此願同
黑子哲也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軌，寒假裏的時間也是過的非常快，反正父母也是在外旅游，他索性就在黃濑的家中住了下來。不得不說，自從黑子住下之後，黃濑每天都是神采奕奕，接到繁瑣的工作之後也沒有愁眉苦臉，反而是異常開心的拉上黑子去看他的拍攝過程。
而黑子自己，他只是不想一個人了，有黃濑在身邊，他感到安心。不知道為什麽，黃濑在這裏圍着他轉，另外的幾位“奇跡”臉色總是不太好看，所以沒事就往黃濑家裏跑，弄得這位少爺的家中幾乎每天都是各種混亂。
但是黑子哲也感到一種莫名的溫暖，每每看到大家都在身邊的時候，唯獨，他不能再與他們完成重回賽場的夢想了。似乎是感覺到了黑子哲也對籃球的奇怪之處，大家都不在他面前提起籃球，他也就漸漸的遺忘了很多很多。他的身體在醫生的細心照料下慢慢好轉，他也是個很聽醫囑的患者，肌肉的痛感已經退去，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進行複健的訓練了。
而那個名叫赤司征十郎的男人，整個寒假也沒有出現過。
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赤色的背景布前，黃濑穿着設計師新設計出的一身時裝擺出各種帥氣的姿勢。他的助理早川幸子小姐走上前為他整理衣服的時候故意湊近了一點低聲問道：“我說，這次跟着你來的怎麽這麽多人？”說着她還往身後看了一眼外面，那幾個發色各異的青年。
黃濑無奈的笑笑，說：“我也沒辦法啊……”誰叫那群家夥看到小黑子跟着我出門就是一臉的不爽，死皮賴臉的都要來。
“殺氣太重了啊……黃濑君，表情！”助理提醒了走神的黃濑一句，又繼續說道，“你也快開學了，趕緊把這幾張拍完免得以後耽誤你的學習。”
黃濑連聲應道，目光卻是掃過坐在不遠處的黑子，流露出絲絲的不舍，開學之後，你就要回到誠凜了啊。真想，永遠和你這樣在一起呢，小黑子。
我的心意，真希望你注意到那不是玩笑。
“啧，黃濑那家夥笑得好惡心！”青峰低聲罵道，偏了偏頭不去看黃濑那邊。
黑子笑起來，“青峰君，這麽說黃濑君會難過的，那是工作呢。”
青峰依舊不滿的道：“誰管他啊。”他的目光停留在黑子唇角香草奶昔留下的痕跡，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替黑子抹掉，動作輕柔得像一陣風拂過黑子的臉頰。黑子哲也有些發愣，總覺得青峰大輝的眼神中有些東西，非常熾熱。
紫原和綠間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紫原淡淡的目光投過來，長長的手臂繞過黑子的身體将他圈在懷中，塞了一根美味棒在他手裏，說：“青仔……犯規哦。”
青峰用一種挑釁的眼神回應他，“哦？你不也是一樣嗎？”
綠間再次上扶眼鏡，不做言語，只是身體向黑子的方向移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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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哲也對他們的對話完全是不明所以，也沒有興趣問什麽，靜靜的倚在紫原的手臂上，仰起頭看向黃濑，總覺得黃濑君笑得更燦爛了呢。和這幾個人在一起，他們偶爾的表現總是很親密，與誠凜不同，他也同樣喜歡和他們親密一些，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緣故，有時會覺得心跳與平常不同，大概是喜悅吧。
黃濑的工作結束後，五個人一起去了M記，黑子哲也喜歡那裏的香草奶昔，每次出門回去的時候都要捎上買一杯。黑子看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他對大家說：“我回一趟家裏拿些衣服，黃濑君你先回去吧。”
黃濑涼太立刻就反對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啊，你自己一個人……”我們不放心。
黑子哲也笑了笑，說：“我沒事的，病也已經好了不是嗎。大家不要太過保護我，這個假期裏總是麻煩你們。”他想了想似乎走到哪裏必定都會有他們的身影，默默地在他身後保護着他。
看着黑子那種下了決定就不會動搖的眼神，黃濑最終放棄，很不情願的說：“那好吧，小黑子，你要小心哦，拿完了東西早些回來。”
黑子點點頭，應道：“恩，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所以黃濑君還有大家，放心吧。”說完他站起身，禮貌地跟大家說了再見之後，轉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綠間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突然說道：“他真的把籃球的一切都忘記了麽？”此話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思，這近一個月來，黑子的情緒很穩定，即使是在路邊看到籃球場的景象也沒有太過波動，偶爾他們不經意的提起比賽注意到不對時又趕緊住口，發現黑子也沒有太多的注意，甚至可以聊上一兩句。黑子哲也的狀态，的确是自己對自己心靈的一種療傷，自我遺忘。看似重新開始了生活，他也還有看書寫字的興趣，但是對于那個曾經用生命熱愛着籃球的人來說，真的能把一切都忘了嗎？還是說，存在着另一種希望呢？
黃濑撐着下巴，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悠悠道：“不管以後會怎樣，我都會陪着他。”
已經，不會再讓你逃開了呢，黑子哲也。
黑子回到家中，空空蕩蕩的房間裏，擺設也很簡單，夕陽的餘晖從窗外打進來顯得很是柔和。他開始在衣櫃中整理衣物，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最裏面的一個木質箱子，最上面的是被他放置得整整齊齊的帝光隊服，正選的衣服，那是只屬于他們六個人的榮耀。
15號——幻之第六人，那曾經是他的傳說，現在，卻有人取代了他。
“唔！”黑子哲也感覺頭突然疼了一下，剛才想起了一個名字——赤司。
[奇跡的世代]麽？……一年前，他們才能開花強大至無敵，放棄了他這個影子。
一年之後，當影子改變了他們的時候，影子終于耗盡了最後的力量，卻也再沒能站起來，消失在冬日的大雪中。
誰對誰錯，又怎樣說得清？
最後的那一場比賽，所有的選擇都是他自己做的，後果也要一個人來扛。在不會放棄的比賽中，說是赤司逼的黑子無路可走，可若是換了隊伍換了敵人，那種境地，黑子的選擇也會是同樣的。
說到底，黑子沒錯，“奇跡”沒錯，只是路不同。
從分裂的那一刻開始，再想要聚合，就難了。
可是他黑子哲也，只差最後一步就做到了，只差那個人的一瞬回眸，看看被他抛棄的影子。
黑子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溜達，天色雖有些晚了，街上卻是剛剛熱鬧起來，暫時還不想回去。
“大哥哥，可以幫忙撿一下球嗎？”
黑子低頭看去，一個籃球靜靜地靠在他腳邊，對面籃球場裏的孩子們正向他招着手，希望他可以将球扔回去。剛才球過來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有反應呢，若是從前，下意識的……黑子彎腰拾起地上的籃球，觸碰到那粗糙的球面，他抖了一下，但還是撿起了球，一步步走進籃球場，遞給那個稍大一點的男孩。
“大哥哥你會打嗎？一起玩好不好？”男孩子仰頭，睜着清澈無比的大眼睛看着他，那種充滿熱愛的期望的目光，他能感受到。
黑子摸了摸他的頭，笑容裏夾雜着一絲苦澀，“我不會呢。你很喜歡嗎？”
男孩有些失望，但立刻回答道：“是啊，超喜歡的！我将來一定會超越[奇跡的世代]的!他們真的好厲害，好帥的！”
黑子的眸子裏有光芒閃爍了一下，男孩好奇的問他，“你知道他們嗎？”黑子點着頭，望向天空的深處，兀自喃喃着。
“啊……真的是很厲害呢。就如同奇跡一般……”
我的祈願，也是一個奇跡吧，一個不會實現的奇跡。
黑子哲也聽到孩子們對于他們的憧憬和期待，感到很開心，他的心中，沒有人能夠代替的奇跡，沒有人能夠超越的奇跡，也是他的……想要回去的地方，想要和他們在一起。
黑子站在帝光的校門前，長久的注視着，大腦中卻仍然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什麽力量驅使着他走進去，沿着曾經走過無數次的早已爛熟于心的路，到了籃球場館的門口。這裏，曾經承載了他們的榮耀和輝煌，如今，奇跡已四散，唯有故人來。
“四號體育館……”他記起來了，當初自己總是在這裏深夜練球還被人當成幽靈，甚至吓到了那個青峰，也就是在這裏，他的籃球，開始。門是虛掩着的，難道這個時間還有人在練球麽？黑子輕輕的推開門，看向館內，卻在門大敞的瞬間愣在了原地，冷風從袖口灌進了衣服裏，将全身的血液凍結。
那個人運球，跑動，上籃……一串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娴熟，他赤紅的發絲飄揚在空中，甩出細密的汗珠，一雙異色瞳子裏王者的霸氣不改，眼前的一切盡在掌控——赤司征十郎。似乎是感覺到門口有人，片頭的那一刻正對上了黑子慢慢收縮的瞳孔，也有了片刻的失神。
“哲也。”他輕喚，低沉又迷人的嗓音一下下撩撥着心弦，讓人沉淪，又好像是要将很多東西喚醒，提到眼前，走馬燈似地再看一遍。
黑子的瞳孔不可抑制的收縮着，想要移開視線，想要後退離開，可是他的臉煞白，雙腿猶如鉛塊。地板的反光，球鞋的摩擦聲音，球體掉落在地的聲音……不停地湧進他的大腦。為什麽，只要看到這個人，那些東西就跟暴走了一樣，瘋了似的吞噬着他的理智，為什麽還要讓他想起那場比賽，為什麽……我還會記得你……我明明已經遺忘了的，已經……
“哲也，你逃不了了。”
“哲也，我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毀滅你。”
“哲也，不要忘了，你的能力是誰發現的。”
“哲也，幻之第六人的位置，有人代替你了，黛千尋，他才是完美的第六人。”
“哲也，放棄吧。”
他好像又聽到終場的哨響，那一刻，幻之第六人，徹底在那個人眼中化作沒用的廢物，徹底失去了意義。
“唔！嗚……呃！”黑子單手捂住臉，強迫着自己後退，不能看，不能去想，從前的一切都毀了不是嗎？自己到底還在期待着些什麽？那個溫柔睿智的赤司早已經成為了暴虐的帝王，沒用的自己他不需要，“奇跡”的大家也配不上，赤司君……我曾經那麽的信任你……為什麽？
“哲也？”
不，不，不要叫我，我……不認識，現在的你，你的勝者世界裏也不會有我。
不在乎我，就不要再見我。
“哲也。”命令一樣的語氣。
黑子哲也猛然擡起頭，用一種近乎決絕的聲音嘶啞着喊道：“我不認識你，不要過來！”他驚恐的轉身，跌跌撞撞的沖出了校園。
可即使跑了很遠，那雙嗜血般的眸子還是好像盯死了他，赤色在眼前蔓延，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他瘋了一樣地跑，也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失常，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跑，只知道他要離開，要逃走。就這樣突然撞上了一個人的後背，黑子被迫停下來，右手提着包，左手撫上自己的額頭，“對不……”
“黑子？”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黑子擡頭看到的是一抹綠色，心中終于稍微放松下來，無力地在嘴角扯出笑意。
“綠間……君……”黑子臉色慘白，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渾身都在顫抖，雙腿一軟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身體便要滑到地上去。
綠間急忙扶住他的身體，此刻再也顧不得理智的形象，只覺得眼前的人脆弱的會消失，不能，他不能再一次失去這個人！
“黑子！”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是潔白的天花板，空氣中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都告訴他，這裏是醫院。啊……好像是遇上了綠間君，突然暈了過去的樣子。他轉頭看向床邊，果然，四個少年，一個不少，都神色或嚴肅或擔憂的看着他。
“小黑子，有沒有好一點？”黃濑本來是已經到家了，左等右等不見小黑子回來正要出門去找，綠間的電話就到了，那時候他覺得無比後悔，應該跟着黑子一起去的，根本不該讓他一個人！黑子哲也不能出事，絕對不能出事！
黑子的目光還是有些渙散，似乎在回憶着什麽，“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人……”黑子喃喃道。
“是赤司嗎？”綠間回家的那條路會經過帝光，黑子是從他身後撞上來的，可以推想他之前必然經過了帝光的校區，但是能讓黑子如此失态的人，大概不會有第二個了。
“赤司……是誰？籃球……”黑子呆呆的看着上方，最終什麽都沒有再說，睡了過去。
四個人退出了病房，都是一臉的沉重之色。
“暗示自己忘記了籃球的能力還有赤司嗎……”青峰嘆口氣道，略顯無奈，哲啊……這一次你真的無法再堅強的站起來了麽？
綠間雙手環胸倚在牆上，“這是暫時性的失憶，自我暗示下形成的。他的大腦CT影像顯示上并沒有問題，不是醫療能夠解決的。”
紫原微閉的眼睛睜大了一些，“這麽說，黑仔是在自我欺騙的情況下遇到了赤仔，受了刺激才會這樣的喽。”如果是這樣，黑子的心結将會成為他前進路上的最大阻礙。
黃濑想起了什麽似的慢慢說道：“小黑子他……應該很希望回到賽場上吧。在他家裏的時候，衣櫃裏面的那個箱子，疊得整齊的帝光球衣，護腕，雜志，照片，比賽的錄影帶，還有那一個磨光了皮的籃球，小心仔細的保存着這些東西的他，能夠回來的吧。”
那份始終如一的熱愛，給了他無限的信念和力量，風雨挫敗，他都能夠站起來面對。
一年前的傷已經是黑暗，赤司的再次放棄，Misdirection的二次失去，身體的超負荷，他承受不起了。
“只要他想，就能辦到。”優雅低沉的嗓音傳來，在走廊中回響，四人帶着各異的表情回頭。赤司披着一件藍白相間的外套，雙手環胸站在走廊的拐角處，身體的一半還隐沒在黑暗中，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赤司的到來并不出乎人的意料，如果黑子哲也見到他的時候是那種激烈的反應，他一定會來的，因為他們都明白，黑子哲也在每個人心中的分量，大抵相同。
“赤司，事到如今你還來做什麽？”青峰真的很想沖他那高傲自負的臉上來一拳報欺負哲的仇，最終還是顧慮到這裏是醫院，身後就是黑子的病房，低吼了一聲。
赤司有了幾秒鐘的沉默，随後他說道：“直至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盡在掌握。只有哲也，一次次的超出我的控制。”赤司右掌向上，凝視着掌心，“我并不知道他會那樣拼命，我也知道我根本阻止不了他。”當時在賽場上，換了誰，都已經無法阻止黑子哲也，那個下了決心直到最後都不放棄的人。
四人都愣住了，這個高傲如帝王不可一世的男人，他們從沒聽到過赤司示弱或是承認自己無力。為了黑子哲也，他原來也變了，不，或許只是變回了那個曾經的他。
影子未能變成光，但卻改變了光。
赤司盯着病房的門，許久最終轉身離去，他的頭仍是高昂着，卻在黑暗中露出一抹苦笑，“我成就過他，毀滅過他，也能救他，你們也一樣。”
紫原啃着美味棒，狹長的眸子眯了起來，淡淡的道：“诶？赤仔穿着帝光的球服……”
有一個願望，赤司跟他們是一樣的，那同樣也是黑子哲也的祈願。
長久的時光流逝中，誰都忘記了那個溫柔的赤司曾經微笑着說過的一句話，風輕雲淡，六個少年滿腔熱血，擦着剛剛運動完流出的汗水，仰望着同一片蒼穹。
“你們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
才能開花，我們希望更多的勝利。
性格各異，我們希望各自的獨立闖蕩。
赤司很清楚，想要永遠留住那些美好的瞬間，也許只有用絕對的強大來維護，但是他漸漸的明白了那根本只是加速了分裂，還導致了最珍視那人的絕望離開。
如果還有誰能做到重新聚合的話，便是黑子哲也了吧。
放任大家去飛，可是最後他們還是要回來，回到[奇跡的世代]，但是黑子哲也卻想要留在誠凜那個新生的隊伍，這是他不允許的。一年，已經足夠了，他的人，他要親手奪回來。
用你最後的失敗告訴你，他是不可忤逆的，你只能選擇回來。
因為你的心願，我很清楚，只有我們才能實現。
黑子哲也，唯此願同，你明白嗎？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