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沒用的啊!”周伯通老氣橫秋地摸着下巴,一把脈,他大叫起來,“慘了慘了,現在脈相更亂了!”

果真如此!卓東來心一沉,喃喃自語道:“不可能的,怎麽會這樣?孫通,孫通,趕快把城裏最好的大夫給我請來!”

“兄弟,恕我直言啊,我估摸尋常的大夫不好使啊,目前耽誤不得,直接找賽華佗吧!”周伯通不犯傻的時候,腦袋還是挺靈光的。

賽華佗這名頭,卓東來略有所聞,只聽傳言是個厲害人物,就不知真本事有多少了。

“那人也挺奇怪的,是個大夫吧又弄個什麽三救三不救的,我一路過來沒少聽他的事跡!我師侄是個女娃……哎,且不說救不救,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這還不得耽誤不少時間麽?算了,我通知我師兄和林姐姐,他們肯定有法子!”周伯通不是滋味地看着榻上的人兒,好好的女娃娃,現在跟個死人一樣……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怪?黑眸閃爍着冷光,棱角分明的臉添上幾分無情:“三救三不救?哼,他不救也得救!”

卓東來手底下的人傾巢出動,他動用了各方所有的人脈關系,只為了找一個人,那就是賽華佗!

賽華佗還未找到,倒是驚動了司馬超群。

司馬超群攜妻登門,未見卓東來相迎,直奔主屋。

吳婉一個婦道人家不好進人內室,只得在外廳等候。司馬超群徑直走了進去,眼前那一幕卻讓他目瞪口呆,着實反應不過來!

半濕的錦帕輕柔的在女子的額頭,臉頰,唇瓣上擦拭,力道不重不輕恰到好處,男人小心翼翼得好似眼前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黑眸是那麽的明亮那麽的專注。

如果不是一屋子的藥味兒,如果不是女子不正常的灰白臉色,司馬超群差點兒以為那女子不過是睡得正香。重點是東來,居然伺候一個女人?“東來……”忽然之間,司馬超群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慢吞吞淨手,卓東來起身示意司馬超群出去再說。

“東來,那是龍姑娘吧?”出了內室,司馬超群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床上躺着的女子,正是當日出現在陸家莊的姑娘!實話實說,小龍女也好,李莫愁也好,無論長相還是武功還是與衆不同的氣質,給人的印象都太深刻太深刻了,只要見過一面的人都不會忘記。

倒酒的卓東來動作一頓,随即恢複正常,反問:“你認識龍兒?”

正想要說什麽的吳婉,直接閉了嘴。

Advertisement

“嗯,之前有幸見過她們一面。”司馬超群神色如常。

注意,他說的是“她們”。

卓東來注意到了,吳婉也注意到了。

“聽說卓爺在四處尋找賽華佗,那位龍姑娘傷得很重吧?出這麽大的事,怎不跟總镖頭說一下呢,人多力量大嘛!”吳婉皮笑肉不笑。

司馬超群倒是很真誠,畢竟難得見到卓東來如臨大敵的模樣:“是啊,東來,咱們是自家人,你怎麽這麽見外?我來找你之前已經吩咐兄弟們出去找人了,你別太擔心,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卓東來臉上浮現些許笑意:“司馬,多謝!”

“咳咳,你跟龍姑娘是……嗯?”司馬超群一副你懂的表情。

“司馬……”爺很無奈。

一次又一次充當壁畫,一次又一次親眼見證兩人哥倆好的場面的吳婉,除了咬牙暗恨無計可施!

“爺,賽華佗找到了!”人未到,聲先至。

卓東來搜得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他怎麽說?定金收了?”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金葉子可不是尋常人家出得起得。

“沒收……”

“沒收,你回來做什麽?我說了,綁也得給我把人綁回來!”

“……爺,人已經來了,此刻正等着見您呢!”林管家眼皮都不敢擡,小聲嘀咕,“歐陽先生一聽是您,就跟着我們回來了!”

三道人影出現在卓東來的視線範圍內,兩高一矮,自動忽略在一旁蹦跶的周伯通,視線最終落在輪椅上的男子,正好,對那人的眼神對上!

作者有話要說:

☆、歐陽明日:她是你何人?

劍眉一挑,卓東來真正注意的,不是賽華佗清秀俊美的外貌,也不是眉心那抹閃爍着流華的朱砂……他注意的,是他坐在輪椅之上,他的腿是殘疾的!可惜了,這般風姿卓越的男子竟身有腿疾。

“喂,你看什麽呢!”易山見卓東來堂而皇之盯着爺的腿,當下大惱。

“易山。”男子的聲音宛若潺潺流于高山間的溪水,空靈靜雅,一臉的漠然看不出是悲是喜。

在某種程度上,小龍女跟這男子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但是小龍女真正的無欲無求,而這男子,無論外表有多麽的無害,也隐藏不住深入骨髓的孤傲和嗜血。卓東來只一眼,就看清了他的本質,這樣的反差,他喜歡。

流光從眼底劃過,誰也不知卓東來此刻在想什麽,只見他拱手而語:“是卓某唐突了。”

“無事。”賽華佗看了一眼一旁的司馬超群和吳婉,不順眼的人他從來不放在心上。

“神醫既未收下定金,為何又親臨寒舍呢?”黑眸将面前這人牢牢鎖定,恐怕,是別有所圖吧。

明眸直直對他對上,賽華佗微微一笑:“江湖上人人都道‘紫氣東來’善窺人心,武功奇高卻偏偏喜歡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大镖局之智囊。在下實在好奇,正苦于無合适的契機相交,二镖頭的人就找上門來,不知有何要事呢?”

“神醫之名亦是雷霆貫耳,先生又何須自謙呢?”眼底的戒備隐藏起來,卓東來不置不否。“卓某苦尋神醫,自然是為了救人。”

卓東來将人引入內室,歐陽明日見那昏迷中的人兒,食指一動,卻又無聲無息收回。“原來是為這女子,果然是英雄難怪美人關吶。不知這姑娘是卓先生的什麽人?”

卓東來眉心一皺,問道:“她是我什麽人與救人有何關聯?”

“關聯大着呢!卓爺可知,在下的規矩?”歐陽明日轉動着輪椅,“她若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我為何要救她?”

歐陽明日一來就說得很清楚,之所以分文不取全數是看在卓東來的面子上,來這裏也是出于對卓東來的好奇,既然那女子跟他并無瓜葛,他可能會救,但也可能不會救。

“爺!”易山錯愕得看向歐陽明日,在他警告的眼神下只能硬生生吞下想要說的話。

眉心那抹朱砂此刻異常妖異,歐陽明日不緊不慢低語:“卓爺,那女子是你何人?”他仿佛是要跟卓東來卯到底,絲毫不在意他眼底醞釀着的不悅,一味只想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如此而已。

“至親之人。”薄唇輕飄飄吐出四個字。

歐陽明日垂下眼簾,喃喃重複道:“至親之人,至親之人……好一個至親之人。”

忽然,眼底咋現精光,手指操控着金絲線纏上小龍女冰冷的手腕,歐陽明日頓時沉下了臉,又見他發出銀針,紅繩控制着銀針使其個個有條不紊地落在指定的穴道之上,盈盈紅光微閃,然而小龍女唯一指尖顫動,之後卻再無動靜。

“爺!”易山有些沉不住氣了。

白皙修長的指尖引出內力,隔空落在小龍女的膻中穴、鸠尾穴、巨闕穴、日月穴。收回手,歐陽明日臉色陰暗,話中中竟頗有幾分質問之意:“她究竟被何利器所傷?”

“淚痕劍。”眼眸迸射出令人窒息的陰霾,卓東來神色不明。

歐陽明日再次轉動輪椅,面朝卓東來:“劍呢?”

一個眼神,豹便取劍去了。為怕驚擾小龍女,卓東來歐陽明日以及易山退出內室,司馬超群和吳婉竟還未離開。

“龍姑娘怎麽樣了?”司馬超群問道。

這位,就是大镖局的總镖頭司馬超群了?不過,此刻歐陽明日沒那閑心與之寒暄。“重傷師妹的劍氣着實古怪至極,始終在她的體內游走,無論我如何疏導半點用都沒有!眼下我只能先封住她的穴道,以免那劍氣橫沖直撞再次傷了她!至于下一步該怎麽做,我要研究了那武器才知道。”

“師妹?”司馬超群眸光一閃,笑得別有深意,“你叫龍姑娘師妹?古墓派不是姑娘派麽,你……”司馬超群想說,他一大男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存在感超弱的周伯通終于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舉手表示作為古墓派的鄰居,他不認識這個長得跟女娃娃似的男人:“我作證,古墓派全是姑娘。”咳咳,他師兄除外。

吳婉古怪一笑,語調不自覺上揚:“神醫也認識屋裏那姑娘?”

“我們家爺自然是認識龍姑娘的,他們……”易山是典型的孔武有力,腦子空空,但凡跟自己爺有關的事他都要插上一腳,唯恐爺被人欺負了,誤會了。

“易山。”多嘴。

卓東來黑眸微斂,神情越發難測,凝視着歐陽明日的眼神透着幾分探究,幾分審度,幾分敵意:“你到底是誰?”

“在下複姓歐陽,歐陽明日!”

淺笑間,霎那芳華。

作者有話要說:

☆、歐陽明日大膽求親

卓東來眸光微閃,看了眼內室,深邃的眼神仿佛能透過它看到床上的人兒,他說:“曾聽龍兒提過一次。”

在白駝山的那兩年,是卓東來唯一未能掌握的。

歐陽明日不笑不否,早已從初見小龍女時的震撼中緩了過來,正巧,豹回來了。

“這就是傷我師妹的劍?淚痕~”指尖覆上那滴淚痕,一股刺骨寒氣直逼全身,逼得歐陽明日不得不移開。“好一把邪劍!這把劍從哪兒來的?”

卓東來知道,歐陽明日真正想問的是,他為何讓這把劍的主人有機會傷了龍兒。“傷她之人,已被關押,孫通會問出來的。”

“龍姑娘,龍姑娘……”小高人未到,聲先至。一腳踏進主屋,着實愣住了。在場的人,他除了卓東來和那個道士,誰都不認識。對于龍姑娘的房間多出了一群陌生人,反而不見主人,這令他很是詫異。“你們是誰呀,在龍姑娘房間裏做什麽?龍姑娘呢?咦,我的劍怎麽會在你這裏?”

坐着輪椅那男子手裏拿着的可不就是他的淚痕劍嘛。

“你的劍?”卓東來和歐陽明日幾乎是異口同聲道。一個眼底暗藏飓風,一個表情越發溫和,然而,本質卻是一樣的。

不知大禍臨頭的小高忒實誠地點了點頭:“對啊,這就是我的劍。怎麽會在你手裏,明明被蝶舞姑娘給借走了啊?蝶舞姑娘呢?”

傷師妹的,是個姑娘?似有若無的眼神斜睨了卓東來一眼。

沒人理會他,縱使吳婉想要說什麽,在幾大壓力下也不得不妥協。

然而,卓東來看小高的眼神完全不同了。“你的劍,是從哪兒得來的?不要告訴我,是你自己的。”

“額……我從師傅手裏~拿走的。它是不詳之劍,我想要把它給毀掉,可是下山之後遇到的人沒有一個能将它毀掉……”小高語無倫次,這柄劍是從師傅那邊偷來的。每每看到這把劍,他就會想到琥珀,如果不是因為它琥珀不會死,所以他尋思着下山找高人把這劍給毀掉。“啊,蝶舞姑娘,蝶舞姑娘是不是被這劍給害了?”

薄唇勾了勾,卓東來冷哼:“她不害別人就不錯了。賽華佗,劍你也看了,龍兒的傷你準備如何醫治?”

歐陽明日不語,視線撞擊之際,仿佛在無聲地說:你是神醫還是我是神醫?

小高看不到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場,一門心思全在蝶舞身上:“你們有誰能夠告訴我蝶舞姑娘到底怎麽樣了?”

“你的蝶舞一點兒傷都沒有,倒是傷了我家姑娘!”易山翻翻白眼,還以為自己算是最不會看人眼色的了,沒想到這人比他還要遲鈍。“你趕緊去別處,不要打擾我家爺醫治我家姑娘,趕緊走!”

易山忒不待見這人了,張嘴閉嘴就是蝶舞蝶舞,哼,跟叫蝶舞的就是一夥兒的,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一連兩個“我家”,聽在“別人”的耳朵裏別扭極了。

“龍姑娘受傷了?被我的劍給傷了?”兄臺,乃的反射弧還能再飄遠些不。

小頑童一腳給丫踹出去,從歐陽明日手裏拿過淚痕劍,眼睛發光:“這就是傳說中的淚痕劍啊,除了有滴眼淚也沒啥特別的麽。這會兒,我師兄應該收到消息了吧?”

輕飄飄這麽一句,引來卓東來和歐陽明日雙雙側目。

“易山。”歐陽明日指揮着易山往內室推,“閑雜人不宜在此就留,不送。”

“歐陽兄弟,這是別人家吧?”周伯通咧嘴調侃。

人理都不理他,徑直就進去了。

暗暗觀察着幾人的互動,司馬超群臉上笑着,笑意卻未達眼底。白駝山,全真教,古墓派,原來他的好兄弟還認識隐于塵世的神秘大派!

吳婉也是心驚膽顫,卓東來人脈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如果哪一天他真的要反,爺不會是他的對手。眼中滿是憂慮,為司馬超群擔憂,也為大镖局的未來擔憂。

然而歐陽明日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人家連主人的面子都不給,司馬超群雖有心結識眼下只得帶着吳婉先行告辭,留下周伯通和卓東來大眼瞪小眼。

“你走我就走。”周伯通奪下先機,開口道。這厮倚在門板上,一手叉着腰,眼睛微眯着,吊兒郎當那模樣,擺明就是想要看戲。

卓東來向前埋進的左腳還未落地,內室歐陽明日的聲音傳了出來:“卓爺留步,治療期間不得有任何人幹擾,為期六天。她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潛臺詞就是,卓爺,乃就是“任何人”,還是最大的“幹擾因素”。

輕描淡寫幾句話,成功使得卓東來收回了左腳。負手而立,一時間屋內充斥着壓抑的沉默!黑眸轉而看向嬉笑的周伯通:“出去!”

周伯通脖子一縮,嘴巴一癟,特麽有骨氣滴……轉身……關門……(柚子:老頑童,乃滴骨氣捏,不是該沖上去幹一架麽?周伯通:柚子,乃是不是忘鳥俺是十六歲滴青蔥少年哇?俺師傅滴朋友比俺足足大鳥近一輪好吧!)

“爺,他還在外面。”易山俯在歐陽明日耳邊悄聲說道。

歐陽明日垂下眼簾,喃喃自語:“他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執着!不用管他,你出去吧。”

“可是爺,萬一他……”

“易山!”

易山執拗不過,只得乖乖出去,末時還不忘瞪坐在正上方的卓東來一眼。要是他敢趁機對爺不利,他易山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放過他!

他雖遠不及爺聰明,人又木讷,卻能感覺到這人潛在藏着的危險,還是對爺的敵意。別的不說,就沖着龍姑娘,易山也不想給這人好臉色看。

然而,他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只換來卓東來冷淡的一瞥。

易山離開,對卓東來而言只說明了一個問題——內室,就剩下歐陽明日和龍兒了。

長袖下的手握成拳頭,要是他沒能治好龍兒的話……眼底一閃而過的,是殺氣!歐陽明日在他面前,太過于放肆了。

室內,兩只輪子膽大的上前,歐陽明日靜靜凝視着小龍女完美無瑕的側言,忽地輕輕一笑,如情人般呢喃:“師妹,你猜,他能忍耐多久?”

手指沿着她如墨的發鬓覆上額頭,女子臉頰冰涼的溫度亦如那晚他所感覺到的。漠然的眸子漸漸染上暖溫,刻意壓低的音量縱然那人聽覺再是敏銳也無法探知。“明日見到了你整日叨念的那人,是個人物。可惜,不适合你!”

語罷,歐陽明日專心于她的傷勢。

方才,他未說的是,雖然瞧了那柄淚痕劍,心裏已有法子,但是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古墓派的練功之法歐陽明日是知道的,長年累月卧于寒玉床之上,使得小龍女毫不畏寒。而今,卻被那淚痕劍之寒氣所傷,傷及五髒六腑,亂其經脈,可見那寒氣有多厲害!

這傷,只得日日以獨門手法為其将寒氣排除,一月之內不可間斷。寒氣排除之後,藥浴輔助,再加食療之法,如此堅持一年方能痊愈!

約莫兩柱香的時間,歐陽明日才得以喘息,冷汗早已浸濕了背脊,只那面上一點不顯,頗有欺人嫌疑!

那人,還等着呢!

歐陽明日毫不意外看到守在外面的人,與此同時,卓東來睜開了眸子。

“如何?”

“卓爺似乎很緊張啊!”兩指一動,紅繩瞬間纏上卓東來的手腕,聆聽着他略微異動的心跳,歐陽明日眉梢一挑。

右手一震,紅繩從中心處斷開。“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縷了縷須發,歐陽明日氣勢大開,眼底是目空一切的狂妄:“你可以問,我不一定會回答!不如卓爺先回答在下一個問題作為交換如何?”

這人,當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她究竟是你什麽人?”之前,他說她是他的至親之人。歐陽明日忽然想知道,至親中,是否包含着至情,至情中又是否包含着男女之情……

卓東來長袖一甩,語氣帶着重重的鼻音:“這個問題,卓某之前回答過了!現在輪到卓某了,你跟我的龍兒究竟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歐陽明日之前也回答過了!只是,現在他偏偏想再回答一次!明目流轉間,薄唇輕啓:“我跟她……在白駝山,我們日日都在一起,她教我玉峰之陣,我教她馭蛇之術;閑暇時,她彈奏古琴,我輔之簫音,偌大的銀苑只我兩人朝夕相處,無人打擾!卓爺認為,我跟她是什麽關系呢?”

紫袍下的拳頭一緊,胸口此起彼伏,半響之後,卓東來輕聲說道:“你喜歡她。”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是啊!”

出人意料的是,歐陽明日承認得很爽快!“我是喜歡她,這麽個玲珑剔透,至靜至純的妙人兒,難道你不喜歡麽?”

“……”

“雖然現在時機不對,但是既然卓爺是龍兒的親人,歐陽明日在此鬥膽求親,卓爺可否将龍兒許配給在下呢?”歐陽明日的确很大膽,也很唐突。

卓東來只覺額上青筋一抽一抽的,可見他的忍耐已抵達極限。“……想求親,找林朝英去!”

歐陽明日恍然大悟:“也對,是在下孟浪了。自古婚姻大事,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不日便寫封書信傳回白駝山,此時還得父親出面!”

歐陽明日的父親就是歐陽鋒了,西毒和林朝英的關系,卓東來清楚得很!

終于,在某人锲而不舍之下,卓東來腦海裏的那根筋,嘣的一聲,斷了!

“想娶龍兒,等人醒了再說吧!”卓東來拂袖而去,不斷搖晃的大門亦如他的心情,憤怒之極,卻又茫然之極!

第一次,卓東來真正意識到,他的龍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呀呀學語的娃娃了,她,已經十六歲了。是誰說吾家有女初長成會心生成就感和不舍之感,一派胡言!

十六歲……尋常百姓家,十三歲便可定親,十六歲正好是嫁為人婦的最佳年齡!

況且以龍兒的容貌……一想到某一天他要将龍兒親手送上花轎……

卓東來黑眸一沉,腳步猛然一頓,随即大步流星往回走。經過歐陽明日時一秒鐘都未停下,甚至當着“求親人”的面關上房門,不管是否會撞到對方的脖子。“她嫁不嫁人,嫁給誰,我說了算!”

從某種程度來說,男人态度的轉變起來也是非常快。

豹适時出現在歐陽明日跟前:“神醫,天色不早了,為您安排的廂房已經收拾好了,請!”

“喂,你們!”易山憤怒,怎麽可以如此對待他家爺?

歐陽明日很平靜,平靜得出奇:“易山。”

熟悉他的易山身體一僵,那是爺欲發火的前兆!推着歐陽明日跟在豹的身後,再多的怨言都只得吞回肚子裏。易山想,這家主人的脾氣已經壞到連爺都不想忍耐的地步了,如果不是為了龍姑娘,爺肯定掉頭就走!

易山雖跟着歐陽明日闖蕩江湖,然而自始至終他的心裏眼裏都只有他的主人,世間俗事仍舊一概不知!所以,他不懂,永遠都猜不到他的主人是為何生氣。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才是歐陽明日所在意的!明明知道,不會有事情發生,卻就是氣悶不已!

靈光一閃,歐陽明日忽然想到了那懸于房梁的繩索,眸中冷意悄然退去。

整個變化易山感覺到了,錯愕的看向歐陽明日:“爺,你不生氣啦?”

“嗯,不生氣了。”唇角翹起,小小計謀怎會逃過他的眼睛。

易山摸摸腦袋,他實在不懂爺一會兒氣悶一會兒欣喜反複無常的情緒。甩甩頭,算了,只要爺心情好就好,易山傻傻一笑,将不懂之事抛之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

☆、莊生曉夢,所夢何人?

這……是哪裏?

小龍女置身于迷霧中,待迷霧漸漸散去,她對眼前這個世界是那麽的陌生,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為在這裏。

随心而走,小龍女不知道何去何從,然而前方好像有着神秘的力量在指引着自己的心!這地方,好生奇怪,是個小鎮,卻半個人影都沒有。鬼使神差的,她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

黑夜籠罩着整個大地,屋頂上那抹白影格外地引人注意。

“卓!”看清那人的面容,懸着的心在這一刻安穩了下來,如墨的眸中滿是欣喜,小龍女飛身而上來到他的身邊,只兩步之遙,卻如何都無法靠近他!“卓?”兩人之間好像隔着一堵無形的牆。

無論她如何的呼喚,面前這人半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他看不見自己?

意識到這點,小龍女不再作無用之功,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眼眸中唯有他一人。

男人望着星空,手中的白绫随着夜風飄蕩,那雙黑眸仿佛有着無盡的心事,永遠只能埋

在心底的憂愁。

他不是卓。

一模一樣的面容,卓卻從不會如他般憂愁。他只是一個跟卓長得很像的男子罷了,然而,

小龍女卻移不開腳步,她突然很好奇,對這個男人很好奇。

學着他的模樣,小龍女仰頭望着天空,皓月斜挂在天空,他看的是月亮?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樣的黑夜,一樣的月光,唯一變化的是男人的衣裳,小龍女覺得,如果可以的話,這個男人願意一輩子就坐在這裏仰望。他,仿佛在思念着某個人,一個對他極其重要的人。

小龍女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忽然,天空一下亮了起來,身邊的男人不見蹤影。身處的大宅子竟冉冉升上天空,穿過雲層,直達九霄。小龍女不知道,這裏,便是神話中的三重天,而這座宅子有了自己的名字——“二郎真君神殿”。

此時,宅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混混暗暗的燭光點綴着大殿的每一寸角落,四壁皆是氣死沉沉的冰冷,原本這裏是那麽的溫軟,現在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這裏,只有白色和黑色,充滿着威嚴、冷肅,顯得那麽的冷清毫無一點生機!

在朝着月亮的正殿大門處,小龍女找到了他。

他就跟這座宅子一樣,變得那麽陌生。

眉眼間冰霜一片,一身月白盔甲屹立在迎風之處,暗紋黑袍肆意舞動在風雲之間,他仿若與這宅子融為一體,萬物皆變,唯有那眺望的視線始終不曾改變。

小龍女與他并肩而戰,清冷眸光隐隐側目,他比之前更加的不開心了。

本以為又是永無止盡的沉默,卻見他從袖中掏出一物式,是女子的耳墜!小心翼翼将耳墜托于掌心,凝視着它,進而又擡頭看向那皎潔的月光,目光是那樣的深幽……

心中湧現一種從未有過的怪異之感,小龍女捂着心口,澀澀的,好難受。她擋住他的視線,不覺規勸:“不要再看了。”

然而,男人的視線直直從她身上穿透,依舊執着地遙望。

那月亮上到底有什麽,值得他如此癡迷?

這樣想着,眼前的場景一變,又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此地寒氣逼人,連唯一的那棵樹都被寒冰包裹着。遼遼仿若無邊際,除了這棵樹,唯一屹立在這片雪地上的只有那座了無生氣的宮殿。

紫衣女子背對着她,使得小龍女看不到這女子的容貌,卻能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那女子空若幽谷的聲音問道:“楊戬,你喜歡我嗎?”

他長袖一揮,微閃的眸子顯露出他此刻的意外和欣喜若狂,意外的是女子會問出這話來,欣喜的是他終于得到了回應,哪怕,只是一個疑問。“若能得到仙子的真心,楊戬可以放棄一切!”

早在百年前,他對他的三妹,就曾說過一樣的話。

哼,天規,若真到兩情相悅時,我寧願反下天去,豎旗為妖!天庭又能奈我何!

她的回答是什麽呢?

司法天神,你永遠無法得到她的心……她如斯道。

小龍女望着紫衣女子的身影,心髒仿佛被人攥在手裏,無形的五指手勁,而她,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為什麽?”

“你哭了……”突兀的女音似近似遠,“心痛嗎?”

小龍女後知後覺,晶瑩的淚珠從臉頰滑落,滴在手背上,冰冷而又滾燙。“我哭了?你是誰?”

“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你哭了,你為那個男人心痛,你告訴我,為什麽?”女人嬌嗔地笑着,話語中透露着幾分魅惑和邪氣。“你不是讨厭他麽?你不是恨他入骨麽?此刻卻在這裏流淚,不覺得諷刺麽?”

讨厭他?恨他入骨?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充滿了迷惘,她不懂女人的話,然而她的話卻牽動了她某一個神經,額頭隐隐疼着,小龍女扶額:“我不懂你的話,你到底是誰,出來!”

“我是不會害你的,不用緊張!想不想知道‘她’的事情?”女人的口吻忽然變得神秘起來,“你不想知道她是誰,又為何對你的心上人如此絕情麽?”

“他不是我的心上人。”小龍女蹙眉反駁。

“啧啧,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嘴硬,不是心上人流什麽眼淚!”女人不滿地嘟嘴兒,似是撒嬌,似是抱怨,說話的口吻越來越像是對待熟悉的人。“罷了,看在你我……的份兒上,姐姐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繼續看下去吧。”

小龍女眼前一花,身邊的景象人物俱變,金光太過于耀眼,頂頭上懸着兩個大字——瑤池。

“為什麽這樣對他?”是那紫衣女子。

朝天的怒氣直逼另一個雍容華貴,氣勢強大的女人。“哼,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你不要忘記,他是司法天神,更不要忘記司法天神的職責!你若再給他希望,終有一天,會毀了他,不信,你試試……”

紫衣女子一窒,對那人對視,終究敗下陣來。對面前這人,她總是一步步妥協,一步步後退。“我警告你,不要再傷害他,否則,當年我答應你的事情就一筆勾銷,我也不會再替你隐瞞玉帝曾犯下的罪孽,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華貴女人眼眸中一片冰冷,身處高位的她顯然并未将女子的威脅放在眼裏。若不是那件事,她怎會容她在其面前如此放肆,心中滿是怨憤,卻因為顧及一些人一些事以及女子天生神秘的力量,而不得不笑容可掬。

待女子離開後,原本高貴慈祥的女人一臉陰霾,惡狠狠道:“等到新天條出世之際,就是楊戬命喪之時!司法天神可不是那麽好當的,如今他做的可不是一兩句就能洗清罪孽的,哼,他欠三界衆生一個解釋,一個公道!屆時,即便是你……”

不要,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

內心的猛獸叫嚣着,小龍女不喜歡這個女人,很不喜歡!聰慧如她,從只言片語中猜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潛意識的,她就是知道,紫衣女子之所以無情全拜這女人所賜!

在這之後,她又回到了他的身邊。親眼看着他人前無情人後哀傷,看着他因為紫衣女人一次又一次無情地拒絕和誤解,漸漸變得越發寡言。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去,人們看着他的眼神愈發厭惡,仇恨,深惡痛絕,恨不得将他就此斬殺,終于,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小龍女由心疼到悲憤,由悲憤到麻木……是的,麻木,疼得已經完全麻木了。除了以無形的存在陪在他的身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而她,看着那些人的表情,也愈發的冷漠。

愛他所愛的,恨他所恨的,這大概就是她獨有的感同身受之法吧。

“很讨厭他們?”又是那個女人。

他坐在冰冷的大殿,神情高深莫測,誰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麽。而小龍女,則坐在他的右手下方,冉冉白衣在黑暗中尤為刺眼。

透着依稀燭光,兩人的表情竟如出一轍。

水眸緊緊地閉着,她仿佛聽不見女人的聲音,從容中帶着疏離,小龍女似乎又變回那個身居古墓的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