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舒藝離開的那天, 天氣很冷, 已經步入深冬, 凜冽的寒風像是夾着刀子,一下一下地往人臉上刮。

江曉挽着顧廷禹的胳膊, 走進航站樓的短短一截路上, 火速用圍巾蒙住臉, 把手放進他掌心裏找溫度。

進了入口大門,還是只露出一雙眼睛。

舒藝排隊托運行李的時候, 江曉不停地東張西望, 最後才問她:“師兄呢?他怎麽沒來送你?”

“有課。”舒藝淡淡地說着, 沒什麽情緒。

這兩個人之間的事, 江曉懶得多問,抱着她說:“你現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奶奶身體也不好, 別再一走幾年不回來啊,我可以幫你照顧奶奶, 但是絕對不幫你看男人,哼。”

“知道啦,麻煩你偶爾關心一下我奶奶咯,不過她那麽喜歡你, 有你在我放心。”舒藝努了努嘴, “至于那家夥,随便他,要是跟人跑了倒好, 你幫我點個鞭炮慶祝。”

江曉知道她就是嘴硬,也不戳穿,“哎,舍不得你走。”

兩個年輕女孩在機場大廳裏互相擁抱着,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離登機還剩半個小時的時候,手拉着手依依惜別。

舒藝眼眶紅紅的:“我走了啊。”

江曉比她還紅:“嗯……”

舒藝往前走了兩步,無奈:“放手,寶寶。”

江曉手一松,都快哭了。

舒藝又回頭抱了她一下,然後轉身快步走開。

顧廷禹走上前,把她攬進懷裏,“好了,四年很快,很快的。”

他知道,舒藝對江曉來說是多麽重要的存在,舒藝在她心中的位置,這輩子,即便是自己也沒辦法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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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穿越過青春的泥石流,在彼此最難熬的日子裏,毫不吝啬地給對方自己全部的溫度,有多可憐,就有多難以忘懷。

安檢口也排着蜿蜒長隊,舒藝剛剛站到末尾,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大喊。

“小藝!”

她聞聲回頭,在離她五米遠的位置,男人終于停下奔跑的腳步,微笑看着他。

頭發跑亂了,白色襯衫也不是以往那麽一絲不茍的服帖,有幾分風塵仆仆的意味。

他手裏拿着一大捧玫瑰花,走了幾步,到她面前。

周圍排隊的乘客紛紛看過來,舒藝有點不好意思,臉熱了熱,小聲問:“你幹嘛?”

送人就送人,還送什麽花……

任迦南把花放進她手裏,嗓音沉沉地說:“小藝,我們已經錯過一個四年,我不介意再等你四年,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女孩兒,不管再過多少個四年,我對你的心意永遠都不會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我會拼勁全部去保護你,去愛你。”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單膝跪地,從兜裏拿出一個紅色絲絨盒子,打開,“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可以答應嫁給我嗎?”

一時間,看熱鬧的人全都亢奮起來,周圍歡呼尖叫疊起。

舒藝原本就紅紅的眼睛不自覺淌下淚來。一個“好”字脫口而出,幾乎泣不成聲。她一只手捂着嘴巴,把另一只手伸出去。

任迦南為她戴上戒指,站起身緊緊抱住她,“我等你回來。”

舒藝把臉埋進他懷裏,不停地點頭,“嗯。”

“師兄好精明啊。”江曉嘆道,“管它幾年,先把人訂下來,天涯海角都跑不了。”

顧廷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嗯。”

江曉看着兩人緊緊相擁的姿态,突然覺得惆悵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想起當初,還是會有那麽一點遺憾和不甘心。

明明已經很幸福了,可是人總是貪心的吧,畢竟她和顧廷禹的開端,并不是像別人那樣的童話般的愛情。

“怎麽了?”男人感覺到她情緒低下來,又很久沒說話,捏了捏她的手。

江曉目光從那兩人站過的地方移開,這會兒已經空蕩蕩的了。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沒事啊,就是覺得太感動了。”

顧廷禹對她太了解,輕易識破,而他向來就不是個裝傻的人,有一說一:“心情不好?別想糊弄我。”

江曉抱着他的腰,嘟着嘴說:“我只是在想,要是不那麽早嫁給你就好了。”

男人聽完臉都黑了,“那你想嫁給誰?”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曉嬌滴滴地嘟哝,“如果我們可以像別人一樣正常地談個戀愛,然後你跟我求婚,那多好啊……我覺得我大概是唯一一個沒被求過婚的女人了,真可憐。”

顧廷禹摸摸她的臉,忽然輕笑,“你把我該做的事都做了,我能怎麽辦?我大概也是唯一一個被女人求婚的男人。”

江曉臉紅紅的,捶他胸口,“那算什麽求婚。”

顧廷禹笑了笑,“對,你充其量算是逼婚。那小可憐樣兒,我怕我要是不答應,你馬上就能哭給我看。”

“有嗎?”江曉努力回憶,搖搖頭,“我明明就很正經。”

“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還正經。”顧廷禹摟着她往外走,“我當時也是腦子一熱,居然覺得,跟你結婚應該還不錯。”

江曉輕嗤一聲,“感謝您腦子一熱,大發善心收了我。”

他低頭親了親她額角,很小聲地說:“是我運氣好,收了個寶貝。”

江曉緊緊咬着唇,才沒讓自己笑成個傻子。

***

元旦過後的第二天晚上,是江浩入伍之後第一次打來電話。

“姐,我跟你說……”

他像個唠叨的小老頭子,恨不得連吃喝拉撒都講給她聽,廢話說了一堆,幾分鐘過去了。

其實顧致遠偶爾會跟她說說江浩的情況,她大致都知道。

不過這小子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就只給她一個人打電話,還挺讓她感動的。

“你好好照顧自己,別闖禍,別給你顧大哥添麻煩,知道嗎?”臨了她又囑咐一句。

“知道啦,我可是我們這個班最優秀的!不給你丢面子。”江浩嘻嘻笑道,“我時間到了,挂了啊。”

江曉也笑了笑,“嗯,拜拜。”

“姐拜拜。”

湖邊的風很大,她把手機裝進包裏,拿出手套。

這雙手套還是去年冬天顧廷禹買給她的那雙,粉色的,每只手背上都有一只小兔子,特別可愛。這是她迄今為止壽命最長的一雙手套了,而且保護得極好,幹幹淨淨的,每次拿出來都像新的一樣。

院裏的元旦晚會剛剛結束,顧廷禹值班,她覺得有點餓,于是打算去小吃坊買一碗三鮮煲。

“阿姨,一份三鮮煲,要粉絲的,別放蔥哦。”

江曉刷了校園卡,又去另一個窗口買了一杯奶茶。

拿到吃的之後,江曉找了個位子坐下,正好收到顧廷禹的微信:晚會結束了?

江曉:嗯嗯。

顧廷禹:別溜達太晚,早點回家。

江曉:我在學校吃點東西~

然後她把三鮮煲和奶茶拍了個照片給他發過去。

顧廷禹:看得我餓了。

江曉:……我不是故意的。

顧廷禹:嗯,一會兒我點外賣。都快十點了,吃完趕緊回去。

江曉:知道啦,老婆婆,地鐵十一點才停運呢。

顧廷禹:什麽時候有空,帶你去學車吧。

江曉:不要……

顧廷禹:上次言歡看上一款跑車,我覺得挺好看的,你肯定喜歡。

江曉:可是感覺開車好難哦。

顧廷禹:想買一輛,你要是不會開,我買給別的女人了。

江曉:你敢!

顧廷禹:那就乖乖去學。

江曉:[撇嘴]為了滿足你的購物欲?

顧廷禹: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攤手]

江曉笑了出聲。還有人死乞白賴非要給她買車的,真逗。

“學姐這麽晚還不回家嗎?”

男孩子的聲音有點熟悉,江曉擡頭一看,居然是許久不見的鐘弋。

上次的事情想來還有些尴尬,可也不是他的錯,江曉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吃點東西再走。”

鐘弋點的牛肉粉也煮好了,他端過來,規規矩矩地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坐你對面嗎?”

江曉點頭,“可以啊。”這人現在小心翼翼的,反倒讓她不習慣了。

鐘弋是男生,吃得比她快很多,兩人的碗幾乎是同時見底的。

江曉正要起身,他叫住了她,“學姐。”

江曉擡頭,“嗯?”

“之前的事情,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鐘弋擱在桌面上的手虛虛握着,顯然是在緊張,“給你造成了那些困擾,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早就該向你道歉的,不過碰不到你,又沒有聯系方式,所以就……雖然有點晚了,但是我是真心想道歉的。”

“不是你的錯。”江曉笑了笑,“而且你也是受害者,說起來,還是我的事情連累了你。”

他本可以不被卷入這些是非,甚至一度被網絡輿論淹沒。在金微主動認錯之前,他也被罵得不輕,還差點被院裏處分。而她一直困在自己的世界裏,對這些視而不見。

鐘弋英挺的眉毛這才舒展開來,“學姐不怪我就好。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的。”

“鐘弋,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江曉走出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一個可以對陌生人仗義相助的人,老天絕對會眷顧的,未來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更好的女孩子,知你懂你,願意和你攜手一生。”

“……會的。”

男孩彎了彎唇,笑容和初見那次一樣溫暖。

顧廷禹一向做事雷厲風行,頭天晚上剛說好,第二天休息就帶着江曉去駕校報名。

駕校是楚骁一個朋友開的,給她安排了口碑最好的教練,每周末選一天過來練車。

教練這會兒正在場地教人倒庫,看上去很忙,于是只匆匆打了個招呼,兩人就走了。

顧廷禹看出來她有點惶惶不安,邊開車邊握住她的手,“可能會比較辛苦,但是不難,你這麽聰明,肯定比別人都學得快。”

江曉嘟了嘟嘴:“誇我也沒用,起早貪黑凍成篩子的還是我。”

“那回頭跟教練說一下,我休息的時候你過來學。”顧廷禹笑了笑,“我陪你起早貪黑凍成篩子,嗯?”

“好呀。”江曉晃着他的手,瞬間心情就好了。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着,江曉電話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是爸爸。

“喂,爸爸?”

“曉曉啊,你在哪兒呢?”江父的語氣聽上去不太對勁。

江曉皺皺眉,“剛和顧廷禹從駕校回來,怎麽了?”

江父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事,就是想你了,跟你說句話。”

江曉太了解她爸了,分明就不是這麽黏人的性子,也從來不會說想她這樣肉麻的話。她換了只手拿電話,“爸,發生什麽事了?您別瞞着我。”

“真沒事。”江父笑了笑,頓一下,又說,“沒什麽大事。”

沒什麽大事=了不得的大事。

江曉嘆了一口氣,語氣有點急:“您就別藏着掖着了,直說吧。”

江父:“你媽媽住院了。”

“哦。”江曉反應很淡,心裏稍微起了一點波瀾,“嚴重嗎?”

“……這我不好說。”江父語氣沉重,“老毛病了,再加上疲勞過度,身體扛不住,醫生說要好好養着,以後也……怕是不能大好了。”

江曉擡眼看着窗外,怔怔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江父嘆了一聲,“你走了,浩浩在家也沒個好臉色,你媽媽這幾個月,過得不好。”

“我和江浩的事,怨我們自己嗎?”江曉淡淡地反問一句,“說得不好聽,那是她自作自受。”

江父無力反駁,他知道她說得對,這個家裏最有資格說這話的,也就是她了。

江曉最後還是問了一句:“在哪個醫院?”

江父答:“市醫院。”

挂了電話,江曉許久沒出聲。等電臺的節目都播完了,才醒過神來,問顧廷禹:“你說我去嗎?”

顧廷禹聽她講電話的過程中已經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問她:“你想去嗎?”

“不知道。”江曉把他的手握起來,貼在臉上,“我聽你的。”

“在哪兒?”

“市醫院。”

顧廷禹摸摸她的腦袋,把車子靠邊掉頭。

“我去找醫生了解一下情況,總好過你爸一個人擔驚受怕。”

這人故意不提她媽,江曉沒忍住笑了出聲,“你這是讨好我啊?直說吧,擔心丈母娘我又不會生你氣。”

顧廷禹看她一眼,“以防萬一,那麽難哄。”

江曉:“瞎說,我明明就很好哄。”

作者有話要說:  顧醫生:不好哄,費心還費體力[正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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