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比賽。路拾螢腳步一頓:“有位置嗎?”其中一個趕他:“真塞不下了路哥,換個地方吧!”

路拾螢轉了兩圈,再沒找到藏身之處。兩人躲在黑暗角落,聽見腳步嘈雜聲越來越近,化妝間裏的兄弟也被發現了,很快就會摸到這裏。宋敬原難得安靜,一直乖乖跟在他身後。現在才開口:“你要被抓了。”

路拾螢咬文嚼字:“是我們要被抓了。”

“你也好意思說?”

“通報批評的時候,咱倆別抄同一份檢讨書。”

他這時還有心情講笑話,宋敬原不知自己該不該笑。

這裏離酒吧中央很遠,很靜,只能聽到模糊的聲響。可很快,“砰”的一聲,有人踢翻了不遠處的雜物箱,朝這邊走來。

頭頂的燈忽然閃了閃。

宋敬原本還等着被抓,路拾螢踢他:“你後面是什麽?”

宋敬原往後一退,被一枚門把手戳了腰。定睛一看,是一間暫時停用的衛生間。門口擺着“正在清潔”,但清掃人員不知所蹤。

路拾螢一把推開門:“進去。”

宋敬原說:“你當警/察是傻子?”

路拾螢不搭理他,掃了一圈,昂首闊步往裏沖。不忘又抓住宋敬原的手腕。宋敬原不喜歡人碰,有潔癖,可路拾螢身上的桂花香好聞,他第一次沒那麽介意。路拾螢拽着他,一腳踹開衛生間深處最後一道小門。

是窄小的雜物間,堆着拖把、水桶,兩只手套。堪堪只容一人進身。宋敬原有點嫌棄:“躲不下的,你多高啊,我們兩——”

話還沒說完,被人一推,踉跄一步摔在門板上。有人貼上來,離得極進,呼吸拍打在耳畔,路拾螢壓低聲音說:“這不就擠下了嗎?”

“哐當”一聲,路拾螢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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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供給後臺使用的衛生間,鮮有人跡,并未開燈。此時,窗外薄薄一縷月光照入,恰巧落在宋敬原耳垂下,那三枚小小的寒星上。銀光一閃,如枯枝清雪,因路拾螢離得太近而悄悄泛紅的耳尖,正如雪上寒梅。

路拾螢誇張地一字一頓:“你、耳、朵、紅、了。”

宋敬原憤怒地把腳縮回去:“還不是你離我太近……”

路拾螢聲音太低,有些含糊,卻是貼在宋敬原耳邊的:“将就一下,小少爺。”

頭貼着頭,肩撞着肩。胸膛間薄薄一層縫隙,四條腿不知所措,穿插着站。他比路拾螢略矮一頭,因而此時擠在一處,平視只瞧見路拾螢的鼻梁。一旦低頭,就只能盯着嘴唇看。看哪兒都不對,宋敬原渾身不舒服。

可路拾螢垂眼看他,卻覺得哪兒哪兒順眼。這家夥平時臭着一張臉,現在喝多了,才有生氣。他本身偏白,瓷白,喝酒上頭,臉上薄薄一層粉,比鈞紅釉還要好看。眼睫微顫,像風中枯枝。

夏日太熱,這裏又沒有空調。兩人身上很快都生出一層薄汗。

宋敬原鼻尖上一顆汗珠,路拾螢笑着惡心他:“鼻尖有汗珠。癢嗎?沒法擦,我給你舔了?”

宋敬原擡腳就踩,在路拾螢新買的白鞋上烙下一個鞋印。“滾幾把蛋”這種套娃似的髒詞都在嘴邊了,卻硬生生咽了回去——有人推門而入,“砰”一聲巨響。

掃黃大隊的同志們都是人精,什麽場面沒見過?當然知道要來衛生間裏查人。挨個推門,确認沒人,很快來到最深處。這道門被路拾螢反鎖,無論如何也推不開。就聽見不斷撞門的聲音,有人說:“鎖了。”手電筒搖過來,微微亮。又說:“我去拿鑰匙?”

路拾螢心都提到嗓子眼。可“窸窣”了一陣,另一個只是說:“算了。沒有人。走吧。”

聲音漸遠。

人是走了,可廊上的喧嚣不減。大概是突擊檢查逮着了人,走廊上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兩人躲在儲物間中,依舊不敢大聲出氣。宋敬原屏氣凝神,耳邊只剩下心跳聲。他的心跳,路拾螢的心跳。“咚咚”的響,漸漸合成一聲,很齊。

便/衣似已走遠,酒吧恢複熱鬧,又傳來電吉他的聲音。快速的旋律與靈動的掃弦,聲聲撩撥在宋敬原心頭。他看着一滴汗珠從路拾螢的下巴上滴落,“啪嗒”一下落在他手上。然後順着皮膚溜進掌心。忽然,他腦海裏就“嗡”的一聲,渾身燥熱起來。就像有一團火梗在喉嚨,突突地跳,燒着他的胸膛,要把某種熱烈的情緒暢快宣告。

他忽然明白路拾螢說的那些屁話。

路拾螢讓他口幹舌燥,每一根琴弦都連着他的心髒,為路拾螢七上八下地跳動着。

路拾螢“砰”的一聲踢開門:“安全了。”

人得意洋洋,還沒站定,被人踹了一腳:“滾。”

宋敬原臉色很難看,路拾螢只以為他是生自己的氣,伸手攬他肩膀:“走,咱倆一起滾。”

一“滾”就滾到了酒吧後門。這座音樂酒吧建在一棟老洋房裏,挨着牆根有一排車棚。路拾螢把車停在那裏。兩人做賊般翻窗而出,就朝車棚走。

路拾螢在車棚裏轉了三圈,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頭:“我車呢?”

宋敬原當時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世上不會有比他更倒黴的人了。

路拾螢再三尋找,終于确認他的電動車被偷了。小偷人好,還給他留下一只頭盔。路拾螢一聲長嘆:“我才騎了不到一個月。”

就聽見宋敬原幽幽地說:“路拾螢。”

他咬字很輕,路拾螢聽出要殺人的火氣。

只好摸出手機:“沒事,我還能叫車。”

于是路拾螢蹲在燈下,一邊喂蚊子,一邊等着滴滴應答。宋敬原冷臉站在一邊。此時将近零點,正是酒吧一條街第一波散場的時候。臨仙河游客多,叫車的也多。從一百多位排到三十幾位,花了快一個小時。而“叮”的一聲,剛顯示司機接單,路拾螢還沒看清車牌號,手機“嗷”的一聲徹底沒電,黑了個徹徹底底。

屏幕上倒映出宋敬原神色不善的臉。

再叫車,恐怕要等到半夜兩點才能回家。路拾螢拍拍褲子,慢悠悠地起身:“你想學競走嗎?這個時候街上沒人,正好練練——”

競走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頭盔“啪”一下準确無誤砸在路拾螢後腦勺:“路拾螢,”宋敬原撸起袖子,“你想學拳擊嗎?”

攆着路拾螢這條狗跑了兩條街,宋敬原累了,喘兩口氣,跟着狗走回家。

走在臨仙河邊,晚風一吹,那點酒很快醒了。

路拾螢走在前面,不時頭也懶得回地和他搭話:“喂,聽了這麽半天,你聽明白沒有?沒悟就算了,到時候你就使勁兒彈,跟琴弦有仇的那種彈法——”

“我明白了。”宋敬原打斷他。

“真的假的,怎麽就開竅了?”路拾螢半信半疑,卻又貓兒一樣狡黠一笑:“就和你說了,來酒吧感受氣氛有用。”

宋敬原垂眼掃着不遠處臨仙河上月光粼粼,眼前浮現的卻是他與路拾螢躲在儲物間時,路拾螢微微泛紅的下唇。

薄汗微濕,手背相貼,心跳就如擂鼓。

路拾螢廢話多,就算宋敬原不搭理他,他也能一個人叨叨。走了約莫半小時,宋敬原已從他嘴中得知他在北京哪個區哪個學校上學,班裏多少人,女生誰最好看,男生誰跑得最快。校門口出來哪個胡同炸醬面最劃算,以及稻香村的棗泥糕比酥皮餅香甜。

路拾螢還告訴他,他媽媽在北昆唱戲時,遇到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洋人的皮,漢人的心,尤其喜歡聽昆曲。情投意合,走到一起。

“巧的很,那個人唯二會唱的華語歌,一首是《茉莉花》,一首就是《青花瓷》。07還是08年,周董帶着《青花瓷》上春晚的時候,我媽第一次聽到。聽第一遍就喜歡,于是我爸也愛屋及烏。兩人翻來覆去地唱,流行唱法唱,民族唱法唱,戲腔唱,念白唱,直到去世前,我爸的手機鈴聲都是‘天青色等煙雨’。所以我有時想,是不是因為這首歌,讓我媽一時間為愛情昏了頭。”

宋敬原冷不丁出聲:“你是怎麽想的?”

路拾螢正擺弄頭盔,于是透過防護罩回頭看他,聲音很悶:“想什麽?”

“他們沒結婚?”

“沒有。那個人身體不好,是變賣所有家財來中國旅游的,做好了死在這裏的打算,沒想過會遇到愛人。去年冬天天兒冷,除夕夜去世的。也許因為他死了,我媽才重回江都。”

路拾螢說:“我怎麽想重要嗎?關鍵是我媽怎麽想。我覺得她還挺幸運的。我聽說這是一個概率問題,全世界70億人,至少有300個人能成為你的靈魂伴侶。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遇不到,我媽能遇到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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