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牛不牛?我要是遇到一個就好了,不然也不會母胎solo到今天。”
“如果一個也遇不到呢?”
“那我就一直單着。”
“如果同時遇到好幾個呢?”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都要!”路拾螢惡狠狠地說。
他聽見身後宋敬原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幹脆裝聾,閉眼吹口哨,挽回一下自己此時在對方心中“花花公子”的形象:“當然,遇到一個就可以了。遇到他是天時地利人和,是緣分到了,到時候我就把他供起來,天天好吃好喝上三炷香。”
“那這個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宋敬原評價。
“你呢,你對你爸媽有印象嗎?”
“沒有,我在福利院長到六歲。”宋敬原說。
路拾螢又問:“福利院在哪?”
“不知道,你想去?”
路拾螢說了句“我去個屁”,又好心安慰宋敬原:“沒事,為人父母的十有八九都不合格,比如我媽,有個師父能好一點。”
“所以你離我師父遠點,”宋敬原說,“我就這麽一個師父,心眼小,跟你翻臉。”
喝多了,話也多。路拾螢一路和宋敬原講些有的沒的廢話,這野貓也願意搭理兩句。
等走到“文昌”牌坊下,眼瞧着要拐進廟兒街時,已是将近淩晨一點半。頭頂一輪明月,清輝蓋地。大馬路上空無一人,路拾螢還是乖乖等紅綠燈。忽地想起一件事,問:“你為什麽這麽排斥演出?”路拾螢強調:“我說琵琶。”
宋敬原半天沒吱聲。本以為等不到回答,忽聽見宋敬原說:“小學文藝演出,老師知道我彈得好,讓我獨奏。我其實無所謂,可有人覺得這是出風頭。上臺前,把我弦劃斷了,琴面上三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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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拾螢一怔。
“都知道是誰幹的,可是不好直說。老師哄我,要我借把琴上臺,我不願意。琴是我師父親手做的,孤松傲竹是我師哥親手雕的。就這麽一把,再也沒有了。我回家哭了一場,師父知道後,只叫我臨李斯《泰山刻石》。是篆書入門,我那時不明白,以為師父是罰我。可他後來告訴我,李斯寫小篆,圓起圓收,藏鋒返腳,如魚得水。所以為人處世亦如此,不露鋒芒,平和中正,然後可以不招猜忌,不招怨恨,清風明月,自有去處。”
“琵琶是我自己要學,因為師父喜歡,而小時候我想讨他歡心。”他到底在福利院待了許多年,知道常有被退養的孩子,因而害怕遭到抛棄。“可那之後師父說,不願彈便不必彈,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曲中意。‘欲取鳴琴彈,慨無知音賞。’不是誰都配聽我的琴。”
路拾螢送他到蓬山路門口,門口還點着一盞燈,顯然宋山還在等。燈下,宋敬原神色冷淡,只眼角的一抹飛紅猶在,小痣點綴其中,風姿如月。
路拾螢問他:“琵琶曲,你最喜歡哪首?”
宋敬原想也不想:“《高山流水》。”
兩人都是聰明人,自然不必再把“覓知音”三字說破。
路拾螢又問:“那我已經聽宋老師彈過兩次琴,是不是屬于‘配’的一類?以後還能聽嗎?你要是給我彈,誰敢碰你琵琶,我就咬他。”
“你真屬狗啊?”宋敬原似笑非笑瞟來一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擡腳往蓬山路走。路拾螢以為他是不願意,只好目送他關門。
可進屋半晌,卻遠遠傳來一句話:
“看你表現。”
如春風過耳,檐下燈籠微微一晃。
12 送印
◎這麽別扭,屬貓的嗎?◎
宋敬原進門,先對魚池照了個鏡子,在水裏把路拾螢抹在眼角的“眼影”洗淨,也不怕毒死他師父那一缸寶貴的錦鯉。又摘下項鏈、耳夾藏進口袋。一轉頭,問籠子裏的大咕:“你看我像去過酒吧嗎?”
大咕“咕”了一聲,居高臨下地掃他一眼,又“咕咕”了一次,十分陰陽怪氣。
宋敬原罵了一句廢物,一狠心,硬着頭皮往屋裏進。
果然被宋山逮了個正着。
宋山沒睡,攏袖坐在燈下,面前是一沓秦權拓片,聽見聲,打眼看他,嘴角微微一勾,問不是和同學排練,怎麽,是練酒嗎,所以要到酒吧裏去?
宋敬原時常懷疑他師父也是屬狗的,可以直接去海關工作。
他還能說什麽?他有說謊的膽子嗎?宋敬原張口就來,把“師父我錯了”這五個從小說到大的字念了一遍,又害怕這句話宋山已經聽到耳朵起繭、産生免疫,立刻把路拾螢搬出來當擋箭牌,指責是路拾螢歪理太多。
宋山只聽他說,一聲不吭,笑嘻嘻地看着他。宋敬原給他看的背後發寒,聲音漸漸低下去,到底不敢說了。宋山這才回過頭:“他帶你去你就去,你沒長腿?”
宋敬原沒吱聲。畢竟他師父說得對,路拾螢喊他去,他大可以不去。可是因為這個人是路拾螢……
宋山又說:“喝了多少?”
宋敬原說只喝了茶。
宋山一頭霧水:“哪來的茶?”
宋敬原如實相告,宋山氣得哭笑不得:“他騙你,你還蒙在鼓裏。你以後別說是我的徒弟,我沒教過這種笨蛋。”
宋山到底讓他把戒尺拿過來,在右手心抽了十下。一點沒留力氣,宋敬原委屈巴巴地看人。宋山罵他:“寫字的時候想想,長長記性。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你知道會遇到什麽人?”
宋敬原說不敢了,保證沒有下次。宋山這才收起拓片,起身關燈,黑暗中搭上宋敬原肩膀:“看不清,帶我上去。”
借着一點月光,宋敬原忽然看見宋山耳邊兩根白發。才想起他師父也快四十的人了,卻為了等他回家熬到深夜。宋敬原愧疚得心頭發酸:“師父以後不要等了。”
宋山不領情:“你還想有以後?”
宋敬原當即收聲,送宋山到門口。宋山回頭:“你困嗎?”
……其實不太困。酒精興奮,宋敬原還有點上頭。
他沒說話,宋山也看出來。這小孩兒臉紅的跟桃子似的,煩人。宋山就說:“去,寫三張曹全,別讓我挑出刺來,就姑且饒了你。有意見現在說。”
宋敬原敢怒不敢言:“沒有。”
宋山又說:“明早上學前放書案上。”
“師父,已經兩點了。”宋敬原終于垮了臉。
“那你最好少廢話,”宋山冷笑,“罰薄不慈,為了你好。有什麽不高興的,明早上學時找路拾螢算賬,反正是他帶你去的。”
宋敬原第二天殺氣騰騰地帶着黑眼圈去取路拾螢的狗頭。
之後幾天,樂隊又合了幾次,比之前好得多。去了一趟酒吧回來,宋敬原就像是開了竅。撥弦有力,聲如雷霆,一把傳統民樂器,奏出現代音樂的千變萬化。
唯一叫阮鶴年奇怪的,就是宋敬原彈琴時臉上總是微微紅。問宋敬原是不是熱,可以把空調調低點。宋敬原一啞,推辭說只是過敏,轉過頭卻瞪了路拾螢好幾次。路拾螢一臉茫然,不知自己又哪裏得罪了這位少爺。
排練成功,路拾螢終于不必再聽辛成英在耳邊嗡嗡叫,心滿意足,只在辛成英大聲朗誦《茉莉花》時,一腳把他踹了出去。他也識趣,不再去找宋敬原的麻煩,幾次好心将英語作業擱在對方桌上,留下一副字條:想聽《十面埋伏》。
宋敬原抛來紙球:我看你像十面埋伏。
這幾天,路拾螢常常一下課就沒了蹤影。
他不在,宋敬原身心舒暢。和辛成英偶爾去吃紅糖冰粉時提起此事,辛成英一邊“吸溜”一邊搖頭,說路哥好像找了一份小時工,一放學就去做奶茶、補輪胎。宋敬原後來仔細一瞧,路拾螢手上确有密密麻麻的小傷口,也沒多問。
路拾螢準時上下學半個月,讓明晁十分欣慰,結果第三個周一立刻變回原形,連續遲到三天,讓七班的班級評比重新回歸倒數第一。路拾螢被抓去辦公室問責的時候,宋敬原正在罰抄英語課文。聽見明老師咬牙切齒,問路拾螢為什麽遲到。
路拾螢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啊?這不是錢攢夠了嗎。”
整個辦公室只有宋敬原聽懂了:原來這孫子打工是要買電動車,買完電動車,又恢複到從前先送喻寰去戲劇院上班,再回過頭來視到校時間于無物地上學。
理由是“親媽比較重要”。說的也确實沒錯。
周三最後一節課向來是考試。
江都二中抓的不嚴,課業輕松,每周的小測只是想督促學生好好學習,別玩太瘋,卻往往讓改卷老師被這幫熊孩子的答題水平氣到高血壓病發。
宋敬原不擅計算,一場數學考下來,頭暈眼花。辛成英更好不到哪裏去,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