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卷面上沒有紅筆痕跡,只是一個分數,龍飛鳳舞寫在左上角。當然,這個分數不太好看。
好巧不巧,高一(7)班被點名批評的幾位重點關照同學,竟都坐在最後一排,可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得不能再黑。
——首先是鐘凱,在最左邊靠窗的位置,被語文老師氣沖沖地質問:“‘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遒字你不會寫嗎?多大的人了你給我寫拼音?你的答卷十個字裏三個錯別字,兩個自創字,一個拼音字,全市改卷老師都傳遍了!以後畢業別說我是你語文老師!”
鐘凱從小到大挨罵成了習慣,乖乖閉嘴受着,站了一節課才坐下。
等到歷史課,教歷史的小老頭推推眼鏡,把30分的卷子遞給辛成英,說:“可能是你的歷史書印刷有誤,把各個朝代政治制度颠三倒四寫混了,不然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學文,就算學文,也別來我的班。”
路拾螢數學六十一分,老王看着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路拾螢啊路拾螢,你真是人如其名,六十一分,不多也不少。”
只有英語老師循循善誘,問宋敬原知不知道滿分一百五,考七十分意味着什麽。宋敬原平靜地回了一句:“說明我沒作弊。”
鐘凱說:“算了,我可能有點崇洋媚外,不太适合學語文。”
辛成英說:“算了,不學文就是了。”
路拾螢也想說算了,但是看着自己61的數學成績,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結果宋敬原大言不慚地說:“我覺得七十來分也還行吧?”
路母出差跟劇團還沒回家,沒有辦法,路拾螢只能跟着宋敬原回蓬山路,找宋山簽字。宋山左手一張“61”,右手一張“72”,平靜地看了許久,說:“你倆真是情同手足,找罵也上趕着一起。”
宋敬原率先認錯:“下次一定及格。”
路拾螢插嘴:“你就沒及格過。”
宋敬原踩他一腳:“你還不如我呢。”
宋山忍無可忍,讓兩人閉嘴,一腳一個踢到書房寫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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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就是一頭豬,把課本抄三遍,它也考不出這點分數。
他一個徒弟一個學生,豬都不如,造孽啊。
發卷後還要幾天講評,講評後又要再等兩天分發完暑假作業才能放假,于是這幾天便格外清閑。直到明晁一張“文理心願表”發下來,才在教室裏引發軒然大波。
按理說,辛成英作為一個體育生,多半是要選文的,但是他的文科成績實在太差,各文科老師聽聞他在歷史考試中的優秀事跡後一起落荒而逃,紛紛委婉向明晁建議:勸人學文天打雷劈。辛成英得知後,很有自知之明地勾了理科。
路拾螢高三時要報名招飛,理科比較适合,為此沒多考慮,也選了理。
宋敬原龍飛鳳舞在心願表上填字時沒人注意,一眨眼,就交上去了。辛成英喊住他:“宋哥得學文吧?你文科成績那麽好。”
路拾螢聞言,擡頭看宋敬原。宋敬原理三門中規中矩,不算太好,但也沒下過平均分。可文三科,除了地理稍弱,歷史政治兩門好得一騎絕塵。他數學又不差,按理說是去文科比較合适的。
他心裏就想:這樣,他和宋敬原就不在一個班了。不知為何,如果以後不能在教室裏見到宋敬原,他心裏居然空落落的。
可宋敬原壓根沒跟他傷感的機會:“學理。”
辛成英差點蹦起來:“為啥呀哥們兒?難道你是為了維持和我多年的戰友情誼嗎!太感動了,來抱一個……”
宋敬原翻了白眼,一手推開辛成英:“跟你沒關系,別自作多情啊。我學理是因為……”
話說到一半,就被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宋敬原!”
宋敬原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辛成英“唰”地一下站起身。這是夜裏讓他輾轉反側的動聽人聲,是他夢寐以求的遙遠女神——談莺莺的一切幾乎刻進了DNA,不需要大腦皮層反射,脊髓中樞部分就直接作出應答了。
談莺莺亭亭玉立站在七班後門朝宋敬原招手。
宋敬原一頭霧水地走過去,談莺莺對他笑:“你是宋敬原嗎?”
宋敬原點頭。
“我們班歷史課代讓我來找你要歷史試卷。老師說你的卷子答案标準,字也好看,讓拿去複印,全年級發。”
宋敬原讨厭自己私人的東西被迫公之于衆,有點不耐煩地皺眉:“能拒絕嗎?”
談莺莺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半晌,一邊彎起嘴角一邊對他“wink”了一下:“不能。”
宋敬原還沒搞明白她突然擠眉弄眼是什麽意思,就聽見身後傳來辛成英劇烈的咳嗽聲。
宋敬原對字畫的美醜極其敏銳,甚至到了挑剔的地步,但是在外貌的美醜這件事上卻遲鈍至極。無論男女,在他眼裏只有兩種分別:認識,不認識。所以談莺莺這個身段婀娜、五官動人的女孩對他撒嬌時,宋敬原只以為她是眼睛進了沙子。
宋敬原把歷史試卷遞過去,談莺莺卻沒走。
“還有事嗎?”
談莺莺遞來一封信:“那個……”她露出狡黠的笑容:“一個朋友讓我代交給你的。你能不能放學後再打開看?”往宋敬原手裏一塞,一回頭跑遠了。
宋敬原就是再遲鈍,也多半猜到手裏這封信的本質成分:一封情書。就覺得手在發燙。
談莺莺在全級都小有名氣,忽然跑到七班門口,不光吸引了男生注意,那些女孩更是明裏暗裏打量她。全班人的眼神都悄悄注意着這邊的響動,于是立刻傳來起哄的口哨聲。
宋敬原想解釋,申辯這不是談女神的情書,但是心裏又想:是她的,不是她的,有區別嗎?反正都是情書。于是幹脆冷下臉,閉嘴走回書桌邊,把信封随手塞進抽屜。
辛成英就沒有這麽淡定了。
他手一動,不慎掰斷了剛買的替換筆芯。整張臉紅得像猴屁股,渾身不可自制地微微顫抖着。
辛成英雖然是個講理的人,但在情敵這件事上,人都是沒有理智的。如果是別的同學,他此時已經沖上去把人家校服領口一拎,瓊瑤劇一般質問對方“你他媽什麽時候和我女神眉來眼去”。
但這個人偏偏是宋敬原,他糾結良久,終于惴惴不安地走過來,渾身僵硬地問:“談莺莺找你幹嘛?”
宋敬原根本沒意識到辛成英誤會了自己。本已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聞言擡頭,不耐煩皺眉答道:“要歷史試卷啊,你瞎了?”
辛成英說:“我問的不是這個。”
宋敬原掀起眼皮,用眼神比了一個“?”。
辛成英煩躁起來:“那封信是怎麽回事?”
“哦,”宋敬原重新把頭埋進校服外套:“她幫別人給我。”
“她幹嘛幫別人給你?”
“那我怎麽知道?”
“到底是不是她的信。”
“不是。”
“你讓我看看。”
宋敬原火了:“憑什麽給你看?”
“是不是她給我的信,她都沒給你寫信,也沒和你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喜歡你的意思——你着什麽急?”
字字戳着辛成英的脊梁骨罵人,辛成英“啪”地一下把椅子踹開了:“宋敬原,你這樣真沒必要!”
宋敬原脾氣本來就不好,被他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點着了:“我幹什麽了?我怎麽就沒必要了?誰給我送東西還要和你報備?你是我爹啊,我是不是以後還得跟你姓?”
路拾螢這時匆匆趕來,伸手就想勸架,結果忘記了宋敬原是個小炮仗,嘴比腦子跑得快,機關槍已經“突突突”朝辛成英開火:“你有這時間不如多花點心思把歷史考及格,談莺莺說不定還能來找你說幾句話。管東管西手這麽長,怎麽不管管自己那三十分的成績?”
路拾螢聽不下去了:“宋敬原你給我閉——”
結果辛成英猛吸一口氣,把他噎了回去:“對,你一直挺看不上我的。我知道。”
路拾螢說:“不是,辛哥,別——”
宋敬原心想我什麽時候看不上你了?我哪句話有這個意思?于是張口就要反駁。結果辛成英這厮練短跑,沖勁兒比誰都大,一轉身,路拾螢根本拉不住,“啪”地把門摔上,奪門而出。
班裏一片死寂。
路拾螢手裏還拎着數學試卷——老王喊他去辦公室複盤考試。于是把卷子一卷,氣不打一處來地敲宋敬原腦袋:“你有病吧?”
這要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路拾螢說他有病。宋敬原火“騰”地燒起來:“你會治啊?”
路拾螢在心裏把宋山對自己說的話念了八百遍,勸誡自己,宋敬原就他媽是個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