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沒憋出一句話,只好“哼”的一下“拂袖而去”,周圍的人議論片刻,紛紛散開。

只剩下樹底的路拾螢。他不動,宋敬原也懶得搭理,掀起眼皮子冷冷看了他片刻,轉身就走。

他沒心情聽音樂,把耳機一卷,拎上背包一個人往人煙稀少處走。路上是碎石子路,他挨個踢石頭洩憤,餘光掃到路拾螢兩手插兜,遠遠跟在身後,宋敬原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坐在湖邊時,路拾螢才走過來,沉默站在一旁。

高個子正好給宋敬原擋住太陽,留下一地清涼的蔭庇。

宋敬原本想開口嗆他,說你有病,站在這裏看我的好戲?可是路拾螢已經學精了,在這機關槍突突突開槍掃射以前,先堵住他的嘴:一杯綠豆沙遞過來,宋敬原愣了片刻,接到手裏。

然後路拾螢踹了他一腳:“宋敬原,你真他媽欠揍。”

其實早在祝子敏被朋友簇擁着來找宋敬原時,路拾螢就已經躺在樹下了。他也沒什麽心思坐海盜船。

刻好的“三萬秋香”閑章已經交給宋山,宋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掃了一眼,放在一旁,又遞給他兩塊新的石頭,意簡言赅說三個字:“繼續刻。”路拾螢當時問:“刻什麽?”宋山低頭在他61分的數學試卷上龍飛鳳舞簽了名字,說:“還是這四個字。”

路拾螢只好捧着石頭每天苦思冥想。

他聰明,理會到宋山的用意:交過去的那枚“三萬秋香”也就是能看的水平,不夠好,還能精益求精。但宋山不告訴他哪裏不好,只要他自己一遍遍分朱布白,斟酌走刀,然後才能在某一瞬間通悟先前的不足,那時宋山才能繼續指點。

路拾螢就是躺在草地上,盯着葉隙碎陽思考何為“秋香”之情趣時,聽見了宋敬原這邊的響動。

全場大概只有路拾螢一個人心裏清楚,其實宋敬原并無惡意。

但是這小兔崽子實在太不會說話了。

宋山說:“聽不慣,你就揍他。”路拾螢到底沒揍他,只是給了他友善的一腳。

心裏想:這也就是看在和宋敬原是半個同門的面子上,好心提點他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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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敬原根本不領這個情,反手就把綠豆沙朝路拾螢身上摔。虧得路拾螢眼疾手快,後退一步,沒有被潑成落湯雞:“君子動口不動手。”

“誰他媽和你做君子?”

路拾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想和你廢話——你真覺得自己沒做錯?”

宋敬原一下怔住了。

他長到十六歲,只有宋山、蘇柏延兩個人曾用這種管小孩的語氣對他說教。別的人,誰也不敢沖他指指點點。路拾螢又算老幾?結果他剛要發火,路拾螢神色不耐,一皺眉,往邊上一指:“你給我坐下。”

宋敬原一口氣沒喘上來,瞪着路拾螢半天,莫名心裏發怵,還是乖乖坐下了。

路拾螢神色這才好看些:“祝子敏那天給你遞情書,你是不是拿了?”

“拿了又怎麽了?又不是我讓她寫的,她讓談莺莺當衆交給我我還沒——”

“閉嘴,”路拾螢打斷他,“看了為什麽不回複?”

宋敬原癟了癟嘴:“……忘了。”

“哦,忘了?”路拾螢把那杯浪費了的綠豆沙丢進垃圾桶,“我微信給你打兩千塊錢讓你幫我做事,你點了收錢卻沒有反應,我來問你這事辦的怎麽樣了,你說‘啊,我沒想幫你辦,我就是忘記退給你了’,你覺得合适嗎,宋敬原?”

宋敬原覺得他這個歪理中有偷換概念的錯處,但是一時間沒找到漏洞,動了動嘴皮子,硬是沒吱聲。

路拾螢又說:“忘了就是忘了,千百個理由也是忘了。這件事你就是處理得有問題,你為什麽不承認?”

宋敬原嘴巴緊緊抿成一線,沒有反駁。只是別過頭去,盯着不遠處人工湖中的天鵝不做聲。路拾螢就知道小王八蛋聽進去了。宋敬原雖然情商低下,不會做人,但智商還算夠用。他語氣才放軟一點,順勢坐在宋敬原身邊不遠處:“宋敬原,你知道自己說話很欠揍嗎?”

宋敬原嗆他:“也沒見我被揍過。”

路拾螢被他氣笑了:“那是我脾氣好,我願意忍着你。可是別人不是。你說話不注意別人感受,明裏暗裏都是刺,你看除了我,誰還慣着你?”

宋敬原心裏一跳。路拾螢這句話讓他很不是滋味。

路拾螢說:“你那天說辛成英的話,你還記得嗎?”

宋敬原準備耍賴:“我說什麽了?”

路拾螢說:“你讓人家多花點心思學習,少跟在談莺莺身後當狗腿。”

宋敬原不依不饒:“那我說錯了嗎?”

他擡起眼,理直氣壯地瞪着路拾螢。路拾螢也偏過頭,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然後伸手,惡狠狠地掐了一把宋敬原的臉:“對,你沒錯。可你知道辛成英從小到大最讨厭的事情就是做體育生、最自卑的事情也是做體育生嗎?”

他這一掐太用力,宋敬原臉上浮起一道棱子,差點沒“嗷”地一聲跳起腳來和路拾螢幹架,剛要發作,卻被這句話砸暈了。

辛成英讨厭當體育生?有這事嗎?

可路拾螢平靜地看着他,用肢體語言說:對,就是有這事。

宋敬原心裏莫名沉下去,心裏想:他和辛成英認識十年了,卻不知道辛成英喜歡什麽,讨厭什麽。他是最後一個知道辛成英有暗戀對象,也是最後一個知道辛成英其實憎恨練體育的人。

這十年兄弟做的,連剛轉學兩個月的路拾螢都不如。

20 偏袒

◎一整顆心都偏給他。◎

路拾螢說:“他最開始跑比賽就是為了錢。不管是市裏的,還是省級的,甚至國賽,高名次都有獎金。他跑贏一次,抵過他媽賣幾千碗藕粉圓子。後來如果能進省隊或者拿獎牌,高考就有降分,學費也有減免,幹脆轉做專業運動員,因為他家裏供不起,本來沒打算讓他念書。可不上大學就沒有跳出去的路。誰願意每天雷打不動訓練四個小時?不管刮風下雨還是暴曬,都得在操場上跑圈?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沒有落魄到這一步,你也根本不關心。”

宋敬原沒說話。

路拾螢又說:“他練到什麽地步?晚上小腿一整夜一整夜地抽筋,疼極了只能到洗手間澆冷水。下雨天膝蓋疼,因為半月板損傷太嚴重。有時他上課睡覺,不是像你一樣想睡就睡,而是因為他真的很累。他成績不好也不是因為他笨,而是他沒那麽多時間學。他一點也不喜歡跑步,沒覺得體育競技有什麽激情和精神,但是沒有辦法,因為人生只有這條路能走出去。可還是會被別人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所以午休也不敢休息,抓緊時間補落下的文化課。”

路拾螢一口氣說完,深吸一口氣:“你從來都不知道,因為你心裏只有你自己。宋敬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慘?你師父不是沒和我說你的事情。”

宋敬原聲音發悶:“他和你說什麽?”

“說你脾氣又壞又臭,又孤僻又缺愛,但那是福利院給你留下的陰影,你害怕被人丢下,他體貼。”

宋敬原不吱聲,卻聽見路拾螢說:“他體貼,我不體貼。我也是人,我活得也挺累的,我憑什麽順着你?哦,就你可憐,就你倒黴,世界都得圍着你轉,你是銀河系中心?”

宋敬原想反駁:“我沒有……”

結果被路拾螢打斷了:“你什麽你?你別和我說心裏不是這麽想的,你表現出來就是這樣的。宋敬原,不是只有你腦子轉得快機靈抖得多,而是人家知道惡語傷人不忍出口。你不能仗着有人對你好,就肆無忌憚拿刺試探他們。你師父沒給你講過‘狼來了’啊?”

宋敬原終于不吱聲了。他扭過頭,好像頭頂兩只毛茸茸的狗耳朵,此時蔫了吧唧向下一垂,軟趴趴頹在發旋上。路拾螢瞥見他的手腕上有一顆小小的蚊子包,青紅,微微腫大,心軟了片刻,但又硬起心腸說:“去道歉。辛成英也好,祝子敏也好,等下當面——”

結果宋敬原悶悶打斷他:“對不起。”

路拾螢一怔。

宋敬原說:“我說的話……很多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那麽說。我沒有覺得誰不好。”

這小少爺突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給路拾螢整不會了。

路拾螢只好說:“沒事,你罵我屬狗的,說我不如你家王八,或者說我腦仁比米小,心眼比天大,網線多長手伸多長管得比太平洋還寬,我都沒放在心上。”

宋敬原:“……”

那您倒是記得挺清楚啊。

宋敬原開始狡辯:“我說過嗎?”

“以後你張嘴前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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