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入鐵掌幫

第十一章夜入鐵掌幫

馮衡幾個起落，便奔着這宅院裏最寬敞的院子而去，那裏有兩座三檐兩層的小樓，想必是這幫裏重要人物的居所。

他飛身上了屋頂，立刻藏在陰影裏，等了一會，便又順着飛檐下到了一二樓之間的挑角上，伏在那裏不動。

一樓的大廳裏似乎正在用飯，馮衡只聽見杯盤碗箸的聲音，不一會下面有個細尖的聲音帶着得意道：

“副堂主，今兒個我又帶回一人，這個可是個上等貨，小美人胚子，說不得另外那幾個都加在一起的價錢也不見得比這一個多”

緊接着就有一個粗啞的聲音附和道：

“可不是，這小美人當個丫頭婢女着實有些大材小用，本是想跟着那有錢公子，他看起來倒不像本地人，摸摸他的底細，誰成想這婢女落在咱手裏，也不枉我們跟了好幾天的辛苦。”

說完這話，那人似乎是往嘴裏塞了些飯菜，只聽叭嗒叭嗒的吞咽聲。

随即那副堂主也開了口，只聽他問道：

“哦？真有你們說的那樣好？”

然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嗤笑一聲道：

“明天我親自去看看，要真是樣貌不錯，就留給我那個弟弟吧，老大不小的，整日就知道武功啊幫務啊，還是讓我這哥哥給他辦點實事吧”

這人聲音聽起來是個青年，講起話來聲音裏還有些低沉渾厚，但卻總帶這幾分輕浮輕佻。

只聽那先前細尖的聲音立刻恭維道：

“堂主胸有溝壑，心系鐵掌幫，自然無暇分|身他顧，還得仰仗副堂主這個哥哥替堂主主持大局”

“哼，不就是救過上官劍南那個老匹夫，說的好聽教他武功，不過做做樣子，真要把他當繼位人，哪裏會只在這明州做個小小堂主！”

那尖細聲音和粗啞聲音見那副堂主分明是在非議幫主，心有靈犀地同時噤了聲不再言語。

又過了一會，那副堂主似乎消了氣，才又道：

“最近這一批，共有幾個人？”

那尖細的聲音立刻回答道：

“差不多七八個了”

那副堂主仿佛是累了，結束性地叮囑道：

“明天我去看看，差不多就可以出手了。今晚送些飯菜去後罩房，別個個餓的面黃肌瘦的，誰還要買？”

那尖細的聲音應聲喚來下人，交代了下去。

馮衡看那下人離去的方向，又等了一會才悄悄跟了上去。

小梅是驚醒的，朦胧中一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徘徊不去，意識回籠那一刻她猛然睜開眼，眼前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孩正蹲在身邊盯着她看，她一時怔愣，只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擡眼也盯住那小孩兒道：

“你看什麽？”

那小孩兒像個偷了腥的大花貓，滿臉左一道又一道的，左臉似乎還有一條泛紅的傷痕。小梅根本看不清他的真容，卻見一雙圓眼睛滴溜溜亂轉，他看起來要比小梅小上幾歲，也就六七歲的年紀，只見他伸出黝黑锃亮的爪子，攤到小梅面前，異常簡潔地蹦出兩個字：

“拿來！”

“什麽？”小梅雲裏霧裏，實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你別裝傻”

那小孩兒認真地說道：

“你是今天才進來的，身上肯定還有些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小梅簡直想以頭搶地三呼蒼天了，她今天先是被劫現在是要遭搶了嗎？

她擡頭四下看了看，這才發現這昏暗的屋子裏，竟然還有六七個和她差不多的孩子，比她小的都雙眼放光地看着她，比她年紀稍大些的不是側過頭就是閉着眼。她突然有些明白了，這些人似乎和她一樣都是被劫回來的，只是不知他們被關在這裏是要做什麽？

那小孩兒看她完全忽略自己舉頭四顧，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大聲道：

“快點交出來！”

他這一喊，音量着實不低，不光屋裏的大小孩子都轉過頭看他，只聽門外一個聲音惡狠狠地罵道：

“小崽子，給老子安分點，抽你們信不信！”

罵完，還狠狠踹了一腳門，随着這一腳，小梅感覺到屋裏的小孩都跟着那門抖了一抖。

過了許久這房裏都死寂一般，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小梅将那發抖的小孩拽到自己身邊，貼着牆角抱膝和他坐成一排，她想到自己到底比這小孩虛長幾歲，便柔聲問道：

“你也是被他們捉來的嗎？”

那小孩兒低着腦袋，微微點了點頭。

小梅看他瘦瘦小小的身子，頂着顆毛茸茸的腦袋，也想像她家公子一樣揉揉他的頭表示安慰，可想起他黑油油的小手，小梅伸出去的手頓了頓，只在他肩上拍了拍，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孩聽到有人問起他的名字，高興地擡起頭，答道：

“我叫陸康保，姐姐叫什麽名字”

“我，我家公子都叫我小梅”

“你家公子？你家公子是何人？”

“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小梅想了想，擡手攥住了領口，答道：

“我家公子是我的親人。”

兩個小孩兒沒一會就在這陌生的環境裏彼此熟悉了起來，小梅想到剛才，問道：

“你為何要向我要銀錢？咱們關在這兒，銀錢又有什麽用？”

陸康保想到自己剛才對新認識的夥伴惡語相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解釋道：

“我們關在這裏十多天了，這守衛并不按時送飯給我們吃，也不管我們死活。如果有值錢的東西，就從門縫塞出去，那守衛拿了就會多少給些吃的東西。起初你剛來，我看你脖子上戴了個玉墜，就想，就想……”

說到這兒，陸康保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起來。

小梅攥着玉墜，輕聲地跟陸康保說道：

“這玉墜是公子送我的，即使我的命沒有了，我也不能給你這東西”

陸康保吓了一跳，趕緊雙手齊擺，搖着頭道：

“我不要，我不要了”

他倆這裏還說着話，就聽門外嘩楞楞的鐵鏈聲響，小梅看到其他小孩，幾乎在同一時間擡起頭，每個人的雙眼充滿希望又參雜着驚懼地望着那扇門。

只見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走了進來，他一手端着一碗饅頭，一手端着個菜盆，腰也不彎地就将東西甩在地上，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稻草，湯湯水水撒了一地，那碗卻沒有打碎。

那大漢眼皮也不擡一下，哼道：

“趕緊吃，哼，明天就是你們的好日子了”

說完，沒有半點同情和憐憫地轉身又鎖上了門。

這些孩子吃了好多天不曾吃到過的幹糧，終于飽餐了一頓，久違的飽腹感讓他們都有些困頓，一個個都眯起眼睛打起盹來。

安靜的屋子裏，只有小梅瞪着大眼睛望着屋頂，她想起白天自己還跟公子怄氣不禁萬分後悔起來，公子明明救了她和爺爺，明明對她那樣好，還給她買吃的穿的，甚至還送了她玉墜。

她哪有緣由跟公子怄氣，只不過氣自己年小力薄，卻是個累贅罷了。想到最後她不禁悲從中來，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滾落下來，可就在她抒發感情這個當口，只聽外面撲咚一聲，好似有什麽重物摔在地上，在這靜夜裏尤其明顯，登時把小梅的淚水吓了回去。她屏住呼吸，只聽門上的鎖鏈先是輕輕地晃了兩聲，随後猛然間嘩啦啦碎響聲一片。

她心跟着一跳，趕緊推了推陸康保。這個時候，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屋外的月光灑進這昏暗的屋內，一個人影站在門口，月光照在他的背上，好似這人背着一片光照亮了這整個屋子。

小梅猛然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她一站起來把陸康保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去拉她，可他看見小梅姐姐站在那抖着身子，大顆大顆地淚珠從她臉上滾落，她抖着嘴唇幾次張嘴，都沒發出聲音來。

還是那男子向着她的方向，問道：

“小梅，是你嗎？”

于是，他看見小梅姐姐二話沒說撲進那男子懷裏大哭起來。

陸康保心想，雖然看不清長相，但這公子說話聲音可真好聽。

馮衡抱着小梅，輕拍着她的後背，心裏只有兩個想法：一是終于找到人松了一口氣了；二是小梅這丫頭，手勁真不小啊！

他拍了拍小梅的肩膀，輕聲道：

“好了，好了，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去，先幫我把那門神綁起來”

馮衡安撫了小梅，才見這屋裏還有六七個孩子，大大小小都有，他想起那副堂主的話，不禁皺起了眉頭。如果單是小梅一人倒也不成問題，可是有七八個孩子，就有點棘手了。

他拉着小梅走到那些孩子跟前道：

“孩子們，我是小梅的家人，是來救她的。趁着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就要離開了，你們，要不要和我們一道離開？”

那些小孩子看到馮衡一身奇怪裝束本來還有些害怕，但聽說能帶他們出去，就紛紛站到了他身後。

馮衡也不多話，他背起一個年紀最小的，又牽了兩個小女孩的手，回頭對小梅說道：

“我每次只能帶三個人，你先在這裏等我，千萬不要出這個屋子”他想了想，又道：

“如果有人來了，你們就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知道了嗎？”

小梅努力地點點頭，好似完成畢生使命一樣，給了馮衡一個極具責任感的眼神。

馮衡背着一個，再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小女孩，他柔聲對那三個孩子說道：

“一會我們就要飛出去，你們抱緊我，不要怕，記住千萬不能出聲。”

好在這後罩房已算的上比較靠後的屋舍，馮衡幾個起落便落在牆外的巷子裏，他放下那三個孩子，道：

“你們先離開，各自分散走，快些。”

他不能保證不被發現，這幫裏的人一旦發現人不見蹤影，勢必還是要出來搜尋，先跑的越遠才越安全。

他轉身又躍入牆垣，不多久就又回到了那後罩房。

這次他背起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孩子，一手一個，也是帶了三個。他回過頭，只剩下小梅和一個年級稍小的男孩，他來不及安慰小梅，只說了一句“等我”就飛身而起。

他背上的女孩大概怕的狠了，瑟瑟發抖。馮衡怕夜長夢多，只得加緊步伐。他越過房頂，低下身子跳到牆頭，卻不想他落下那一刻才發現牆角那處有個人正在方便。

牆角那人只覺得的眼前一晃，等他順着牆頭望去，只看到一團黑影閃過。

他吓的魂飛魄散，扯開嗓子慘叫道：

“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