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樂意之至

他的聲音失望極了,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咬着。

“我已經用盡全力愛着你了,你笑一下我都能開心好久,你皺一下眉我都擔心是不是讓你受了委屈。”

“我愛你愛到連你的每一根頭發絲都恨不得捧在手裏好好寵着,我這麽愛你——”

“你還要我怎麽辦啊?”

江潭月冷聲質問,掐在柳徵雲颔邊的手卻無可奈何地垂了下去。

“突如其來?”他自嘲般地扯唇笑了笑,“我等你等了一萬年,你怎麽敢說我愛你愛得突如其來?”

“柳徵雲,是不是我真的把你寵過頭了——”

話音未落,柳徵雲卻突然攥住他垂下的手腕,按住他的後頸将他狠狠地往下一按,兩人的唇齒就重重地撞在一起。

柳徵雲吻得前所未有地狂暴,江潭月在他口中嘗到了他洶湧的淚水,他捧住柳徵雲的後腦,繼續加深着這個苦澀又瘋狂的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徵雲才将頭緩緩靠上江潭月的肩窩。

他的唇角已經破了,說話時扯着一陣陣地疼。

“你是我的。”

江潭月沒有應聲,他便又重複了一次。

“你是我的……”

他蹭了蹭,眼裏的淚水像是又快要止不住。

江潭月輕輕嘆了口氣,偏頭用帶傷的唇吻了吻柳徵雲的耳垂。

“我是你的。”

“走罷,我們回家。”

他抄起柳徵雲的膝彎,另一只手環過他的肩胛,将他緩緩地橫抱起來。

柳徵雲重傷新愈,又大悲一場,早就沒剩多少力氣,此刻江潭月抱着他,他便順勢伸手環抱住江潭月的肩頸,将頭輕輕地往江潭月身上靠。

“我重嗎?”

柳徵雲啞聲問,還帶着一絲未散的哭腔,讓江潭月聽得驀然心軟。

“不重,我可以抱一輩子。”

“……你壓到了我的頭發。”

“抱歉。”江潭月怔了怔,說着便要将他放下來重新抱。

而柳徵雲只是收緊了抱在他肩頸的雙臂,往江潭月身上貼得更緊。

“地上髒,別放……沒扯着,不疼,你繼續壓吧。”

江潭月順着他的腿看去,他赤着足,身上的衣袍破爛得不成樣子。

他望着柳徵雲微微颔首,一件白色的外袍便輕輕搭在柳徵雲身上。

柳徵雲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卻久違地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一雙桃花眼裏蓄滿了潋滟的光。

他深深地看着江潭月,像是陷入了一場極度盛大的癡迷與眷戀。

“你把我抱起來了。”

江潭月:“嗯。”

“你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把我抱起來。”

“我很生氣,要罰你。”

江潭月正穩步走着,聞言偏頭向柳徵雲好奇地看了一眼:“罰我什麽?”

“罰你——把我抱回家。”

江潭月被他的尾音勾得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低低地笑了出來。

“樂意之至。”

***

雲中君負着劍,耷拉着眉眼走在東君的身後。

東君放慢腳步,他便把腳步放得更慢。

這樣的狀态不知持續了多久,東君突然停住腳步往後一轉,驚得雲中君猝然向後直退。

“我說——哥哥,你又在想些什麽。”

東君環手于胸,盯着雲中君苦惱地蹙起眉。

“……沒什麽。”

“失誤是很正常的事。”他頓了頓,用舌尖輕輕地頂了下右頰,微微眯起眼,“但是你失誤不是。”

雲中君聞言眉眼耷拉得更厲害了,大半張臉都因為垂頭看不清楚。

“我跟你說過,哥哥。”東君像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這筆債是我的,跟你沒關系。”

“……怎麽可能……跟我沒關系?”雲中君聽他這麽說,忽然激動起來。

“是我把你強留在這世上,所有的罪過都是我犯下的,怎麽就成了你的債?!”

東君緩緩放下手,神情一點點變了。

他上前走了幾步,食指屈起輕輕觸了觸雲中君緊鎖的眉頭:“哥哥,當初北霖前輩是不是沒教你讀過書啊?”

“能再次回到你身邊,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能叫做強留?”

“那你吻我,是不是得叫做強吻?你上我,是不是得叫做強姦呢?”

話音未落,雲中君猝然擡起頭,雙拳捏得死緊,紅着眼還沒問出聲,就被東君擡掌捂住了唇。

“我最後再說一遍,你聽清楚——我愛你不比你愛我愛得少,你他媽少自以為是了。當初能複生的路只有這一條,哪怕是東渡設的套我們也沒得選擇,只能跳。”

萬幸的是當時,江潭月親自去了封印之境,還意外地出手相助。否則在那種狀況下,他們不确定神心會不會被東渡搶走。

“江師叔的神心在我胸腔裏跳動着,為我延續着壽命,那自然是我欠了他。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我這是攤上了個什麽蠢貨啊?”

他說着,便收回手扶了扶額,很是無奈地瞥了雲中君一眼。

“行了行了,跟你在這吵,我看我也被你帶蠢了。”他擺擺手,示意雲中君跟上。

雲中君在原地怔愣了好久,等東君快經過拐角的時候才快步追了上去。

氣氛沉默又凝滞,他也識趣地沒有再提起方才的話題。

東君見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心又兀自軟了,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話說,哥哥怎麽知道師尊被關在誅封之牢?”

雲中君聽他主動轉移話題,心中五味陳雜,悶悶回答道:“蛇蠍客給我發了仙訊。”

“……我怎麽不知道?”

“私人仙訊。她本來是想親自去的,被無量堵住了。”

東君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關系挺好。”

“她知道你在,所以才叫的我。”

東君聞言淡淡地瞥了雲中君一眼,沒接話。

“……怎麽了?”雲中君察覺到他的目光,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他不高興了,不免有些疑惑。

“沒怎麽,只是好久沒見到蛇蠍客了,什麽時候約在一起見見罷,有些想她。”

“想她?”雲中君輕輕皺起了眉,語氣不自覺地沉了下去。

東君見他這副模樣,費了好大的力氣還是沒有忍住,捂腹大聲笑了出來。

“……又耍我。”

雲中君反應過來,讪讪地撓了撓頭。

“就耍你又怎樣?”

東君靠近他,食指和拇指輕輕勾住了他的下巴,不讓他有害羞的機會。

然而雲中君卻以為他心情終于好了些,鼓起勇氣開口,卻煞風景地問了一個他一路上都沒想通卻又沒敢問的問題。

“方才在誅封之牢,為什麽不直接将前塵往事告訴他們呢?”

東君默了默,唇邊的笑意瞬間消失了。

“……告訴他們,然後他們順理成章地想起來,皆大歡喜地抱在一起哭泣。你是這樣想的,對嗎?”

所以在最初總是給他灌輸起那些只關于北雲和柳霜的記憶,根本不關心他是否承受得起,是嗎?

東君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沒再看雲中君一眼。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麽幸運,比如他。

他一醒來就被賦予柳霜的名字,東君的封號,以及那一個人的記憶。

他能夠記起很多零碎的事情,但更多的部分,是由北雲一筆一劃重新添上去的。

其實他很讨厭這種感覺,但面對着北雲,向來脾氣暴躁、有話直說的他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

他知道他愛着北雲,卻不知道那份熱烈的愛從何而來,更不知道北雲是否也同樣熱烈地愛着他。

每當北雲望着他時,他都會有一種錯覺——就像是,他在透過自己看着誰一樣。

一個人要是硬生生背負上原本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是很難受的。

他不知道柳徵雲他們這輩子是否還能想起,所以不敢說。若是他們想不起,又該如何帶着那些過往自處呢?

因為柳霜自己曾深深地感受過那種痛苦,不願意讓柳徵雲再感受一次那樣的滋味。

太疲憊了,以至于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

落神山腳,木屋旁白玉骨的香氣氤氲着彌漫而開。

柳徵雲換好衣服,将被壓在外袍下的長發輕輕地撥散出來。

江潭月坐在榻邊,紅着耳根一言不發地看完了全程,臉上一陣陣地冒着熱氣,不敢靠柳徵雲太近。

柳徵雲看他不太對勁,便放下了手中的白玉冠,披着發走了過去,摸了摸他紅透的耳垂。

“這是怎麽了?”

江潭月反常地推開了他的手,往榻裏邊挪了幾寸。

“……沒怎麽,你快去束發。”

柳徵雲讪讪地收回了手,不放心地重複問了一遍:“真的沒事?是不是抱我回來累着了?”

他有些後悔方才任憑江潭月抱着了,其實他也不是不能下地走。

話音未落,江潭月便不高興地蹙了蹙眉。

“那我說有事……你能幫我解決嗎?”

柳徵雲怔了怔,擔心道:“什麽事?很嚴重?”

江潭月紅着眼尾拉住他的手,緩緩帶向了某處。

柳徵雲微微睜大了眼,極緩地眨了眨,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笑着傾身而上,吻住了江潭月蒼白卻溫熱的唇。

……

“我得去一趟嵩岱宗。”

江潭月微微睜開半眯的眸子,語氣好像有些不開心,卻全然沒有了冷意 。

“去那兒做什麽?”

“我師弟還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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