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代替物品

柳徵雲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調養重新融合的神魂。

許知媚送來的藥又苦又臭,爐子一燒起來半個落神山都烏煙瘴氣,然而江潭月還是逼着柳徵雲喝。

無他,天山的補藥效果确實好。

“可是真的太難喝了吧?”

柳徵雲看着眼前冒着熱氣的黑湯,一臉生無可戀。

江潭月沉默地将琉璃碗擱在青玉案上,白膩修長的指節輕輕劃過玉石,教人分不清哪一個更冷。

“……”

“我喝……我喝還不行嗎?”

他捏着鼻子将碗裏的補藥一飲而盡,蒼白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

江潭月見狀忍不住破功,偏頭低低地笑了笑,照例拿出了一顆蜜餞,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遞給他。

而是咬住一半,傾身湊了上去。

……

“确實略苦。”

江潭月伏在柳徵雲懷裏紅着眼尾地抿了下唇,喉結也不可控制地滑了滑。

柳徵雲雙手抱在他的腰間,親昵地在他發間蹭了蹭:“今天的蜜餞是什麽做的,怎麽這麽甜?”

江潭月舒服地眯起了眸子,唇角勾了勾卻沒有答話。

直到柳徵雲的呼吸有些加重……

“爹爹!!!”

江離憂興沖沖地跑進來,看見柳徵雲的動作,腳步瞬間凝固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爹爹……父親……”

他冒出來的犬耳霎時紅透,犬尾也炸了毛,轉身想跑走,卻被柳徵雲笑着叫住了:“離憂,跑什麽呢?”

他替江潭月整理了下衣襟,俯身吻了吻他的眼尾以作安撫。

“這麽着急找我?平時沒見你跑這麽快。”

江離憂頂着他父親陰恻恻的視線,硬着頭皮回答:“來客人了。”

柳徵雲點點頭:“那離憂先去招待一下好不好啊?”

江離憂忙不疊應聲,随後便飛快地跑開了。

柳徵雲啞聲失笑,拍了拍江潭月的後腰:“看你把孩子吓的。”

江潭月緘默不語,就盯着柳徵雲冷冷地看,那目光直白又嗔怪。

仿佛在說……你到底行不行?

柳徵雲意會地笑了笑,伸手揉了幾下他微紅的耳垂,最後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先幫我更衣。”

“……憑什麽?”江潭月挑了挑眉,冷聲反問,“你和我的事辦完了嗎?”

柳徵雲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可愛到了,傾身抱住了江潭月,耐心地給他順了順毛:“怪我怪我,沒挑好時間,可是現在讓客人等着不太合适吧?你說呢?”

“等着便等着。”

江潭月本是無心之言,落到柳徵雲耳中便是另一種意思。

他猛地怔愣住了——懷裏的人将等待說得那樣理所當然,顯然不是因為冷漠傲慢。

而是因為習以為常。

柳徵雲如今對這些東西敏感得甚至有些病态,那場大夢的後遺症來勢洶洶,讓他避無可避。

“……怎麽了?”

察覺到柳徵雲不太對勁,江潭月緩緩從他懷裏退出來,直視着他那雙不斷黯沉的桃花眼。

“沒什麽。”柳徵雲低聲回應,“……你想要嗎?現在就可以,不用再等了。”

江潭月聞言卻蹙了蹙眉:“哥哥,到底怎麽了?你別吓我。”

柳徵雲聽見他這聲哥哥,更是悲上心頭。

他一聲不吭地想要剝江潭月的外衫,江潭月任憑他動作,眼裏卻沒有了熱切。

“哥哥,你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他态度轉變得這麽突然,臉色也不太好,江潭月擔心他是不是陷入了什麽幻境。

柳徵雲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過了好久卻啞聲問出一句:“那你呢……你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江潭月疑惑地凝視着他,不懂他為何會問出這種問題。

柳徵雲像是也被自己蠢到了,忽然偏頭扶額重重地笑了笑,那笑聲有些啞,更多的卻是難過。

“潭月……我有點累。”

江潭月抓起他的另一只手,緊緊地與他十指相扣:“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你臉色很差。”

雙手交扣傳來的溫度似乎給了柳徵雲足夠的膽量和底氣,他緩緩地轉回頭,望向江潭月深黑的瞳孔。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極輕地說了一句:“可以別叫我哥哥嗎?”

江潭月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很順從地點了點頭:“怎麽稱呼當然是沒關系的,只是我想知道為什麽。”

“有問題就應該解決不是嗎?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柳徵雲聽見他這麽說,神色間卻沒輕松多少。

“……潭月。”他緊了緊手中的指節,像是有些難以啓齒,“我是柳寒的替代品嗎?”

江潭月一下子沉了臉色。

放在以往,他一定會将柳徵雲痛罵一頓然後讓他好好冷靜冷靜,反思一下為什麽會問出這種愚不可及的問題。

但是如今——江潭月無奈地閉了閉眼,深谙不能和病人置氣的道理,更何況還是他寵在心尖上的病人。

“……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是哪裏讓你産生了這種荒誕的錯覺?”

他眼尾都被氣紅了,卻還是努力平複着呼吸認真地哄。

“就因為我叫你哥哥嗎?”

“可是你本來就是哥哥啊……柳寒是你,柳徵雲也是你,你在糾結什麽?”

柳徵雲抿了抿唇,啞聲說了聲抱歉。

“別說抱歉,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江潭月看見他難過,胸口的氣頓時就消了,只剩下濃濃的心疼。

他輕撫了撫柳徵雲的臉頰,溫柔的動作中滿滿都是珍重和愛惜。

柳徵雲忍不住紅了眼,伸手覆上江潭月的手背,緩緩地摩挲:“如果我不是柳寒的轉世……你還會愛我嗎?你那麽愛他……”

江潭月傾身吻了吻柳徵雲發抖的唇,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怎麽愛上了個傻子?”

“我這輩子只會心甘情願地為一個人等待——那個人就是你。名字不重要,性格不重要,軀體也不重要,甚至前世今生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點,那便是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愛你,只是因為你是你而愛你。”

“可以聽懂嗎?”

話音未落,他的唇便被柳徵雲狠狠地攫住了。他瘋狂掠奪着江潭月的氣息和溫度,像是唯有如此,他才能喘息着活下去。

***

柳霜和北雲在明間續了不知道多少杯茶,正想着要不改天再來得了,便聽見江離憂揚聲朝門外喊:

“爹爹!父親!”

“久等了。”柳徵雲朝他們抱歉地笑了笑,牽着江潭月的手進了門,坐到了他們的對面。

“方才有點急事,耽擱了些時間。”

江潭月冷冷地解釋,緋紅的唇邊還留着被咬破的痕跡。

北雲忙撇開眼,不敢多看:“主要是想來探望一下柳師叔和江師叔,不知道柳師叔的傷養得怎麽樣了?”

柳徵雲朝他溫和地笑了笑,一邊斟茶一邊道:“好得七七八八。”

柳霜看着他,恍然陷入了一場熟悉的舊夢。

“師尊……”

柳徵雲斟茶的手一頓,擡頭看向柳霜,但笑不語。

“真好啊。”柳霜說。

柳徵雲點點頭,舉起茶杯與他碰了碰:“嗯。”

他複又看向北雲,極其誠懇地道:“多謝。”

北雲搖了搖頭:“能照顧他已經是我畢生的榮幸了。”

柳霜聞言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才偏頭朝北雲望去:“你知道就好。”

北雲早就習慣了柳霜的口是心非和小脾氣,只是笑着摸了摸他半垂的長發。

柳霜不與他多言,轉回頭看向了柳徵雲:“師尊……我們這次來其實還有一事。”

柳徵雲:“大致能猜到一點。”

“……什麽?”

“我能感覺得到……潭月的心髒在你身體裏。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種複生禁術吧。”他頓了頓,輕聲嘆了口氣,“你也找不到自己的記憶了嗎?”

真是師徒同病相憐。

柳霜怔愣了片刻,才啞聲道:“您不怪我嗎?”

“……怪你什麽?”

“我偷走了江師叔的心髒。”

北雲聞言愧疚難當:“是我偷的。”

“閉嘴。”柳霜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示意他別再說話。

“反正我拿着也沒用,給了你們,你們拿着便是,有什麽怪不怪的。”江潭月幽幽插話。

“反而你們這話說得倒奇怪,什麽叫偷了我的心啊。我的心就在這裏,他聽見是要吃醋的。”

他說着最後一句話時将兩人交扣的手舉起來晃了晃,眼神落在柳徵雲的身上,帶着明目張膽的迷戀和愛意。

“還有——柳霜。”江潭月抿了抿唇,低聲道了句歉,“那時候,在落神山……對不起。”

他那時候急不擇言,說的話太難聽。

柳霜靜靜地回看他,眼圈不太明顯地紅了起來:“其實您說的也沒有錯。”

柳霜看起來強勢霸道,實則敏感細膩,很容易受傷。這麽多年他一直對那句話耿耿于懷,直到複生都沒有忘記。

他只是在恨他自己。

無論是不是理所當然,确實只有他在享用着師尊的犧牲。

可是他也不想啊……如果可以,他寧願活着的那個人不是他。

他活得痛苦,也喪失了選擇死亡的權利。

遇見北雲,又是新一輪煎熬的開始。

從那之後——他想活着,他想去愛——這種念頭更加讓他感到自己無比地惡心。

他這種人……怎麽有資格去活着去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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