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挽留
“我覺得我命裏帶瘟,這輩子都離不開雙A魔咒。”
醫院走廊上,元薇薇眼眶通紅,把最後一張紙巾也給用完了,只好扯着衣袖擦鼻涕,落魄又無助。
陳蕤沉默着看向緊閉的病房門,問她:“趙楚舟不接電話嗎?”
“沒接,”元薇薇說着眼淚又往外淌:“他怎麽這樣,一聽說是Alpha就跑了,剛剛玉峤手裏頭攥着的戒指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他……”
情緒激昂的女Omega被從病房出來的醫生打斷,她紅着眼上前:“醫生,怎麽樣了?”
“病人的信息素已經穩定下來了,可是他心情很不好。”醫生似乎也是頭一回遇見這種事,他斟酌一番,還是說了出來:“我建議你們還是讓那位Alpha與他說說話。”
二人都沉默下來,陳蕤憂心忡忡地看着病房門,門內,剛剛分化的Alpha躺在床上,俊秀的臉上死氣沉沉。
他的左手中指和無名指上帶了兩枚款式相同的戒指,蘇玉峤看着自己的左手發愣,空蕩蕩的迷茫。
剛剛因為情緒波動導致的信息素失控,蘇玉峤被醫生摁着紮了一針鎮定劑,現在哪怕連哭,都只能毫無聲息地流淚。
醫生說他出現了易感期,但是蘇玉峤一點都不在意,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趙楚舟。
趙楚舟也還在易感期呢,他又不按時吃飯,不好好休息,沒了自己根本不行,二十五歲的男人連飯都不會自己做,他一個人要怎麽辦呢?
他猶豫着點開和趙楚舟的對話框,看見聊天記錄都能情緒激蕩好一會兒,十八歲的Alpha紅着眼捏緊了醫院的床單,選擇了語音通話。
……
蘇玉峤的電話打來的時候,趙楚舟正在給自己打抑制劑。
他的易感期比較特殊,除了易怒和情緒不佳以外,偶爾還會出現一點點類似被動發情的症狀。
不過趙楚舟并不把這當回事,随手将打空的針筒扔進垃圾桶,接通了蘇玉峤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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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是少年不怎麽平靜的呼吸,他自以為裝的很好,可是趙楚舟都不用細聽,就能聽出來他壓抑的嗚咽聲。
委屈又難過,像是什麽受欺負的小動物。
趙楚舟有一點心疼,他躺在自家的沙發上,懷裏的抱枕還殘留着蘇玉峤的信息素,他捏着一點布料,輕聲哄道:“別哭。”
電話那頭的蘇玉峤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趙楚舟會哄他,立刻哭得更大聲:“你還願意接我電話,我以為你再也不要理我了……”
他從小就能哭,趙楚舟哄他的方式已經得心應手,程雙都未必有他了解,趙楚舟深深嘆了口氣,聲音壓得低低的:“不會的,我不會不理你。”
客廳的燈是蘇玉峤選的,趙楚舟有些疲累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望着那盞月亮燈。
蘇玉峤似乎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勞累,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很累嗎?”
“一點點,”趙楚舟垂下眼,難得的流露出一點脆弱:“你在醫院還好嗎?”
逼仄的病房裏只有窗外能透進來一點光,蘇玉峤摸着無名指上那枚不屬于自己的戒指,沒有說話。
他的信息素波動不正常,所以Omega都不能進來,否則可能會受傷。
程雙和元薇薇他們每天只能守在外面,蘇玉峤一個人在病房,整天無事可做,幾天下來,将之前沒織完的那條圍巾織好了。
圍巾是灰色的底,深灰色的暗紋,趙楚舟喜歡深色,這條圍巾給他搭衣服一定很合适。
只是現在送不出去了。
初次體驗易感期的年輕Alpha因為一點小事就要情緒崩潰,蘇玉峤側躺在病床上,連鬓發都被眼淚打濕。
手機屏幕都被他哭得濕淋淋的,蘇玉峤胡亂去擦,卻不小心摁到了挂斷鍵,他呼吸一滞,差點當場暈過去,掐着自己的人中逼着自己清醒一點。
趙楚舟在忙音之前聽見的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抽紙吸氣聲,他有些無奈,發了條語音給蘇玉峤。
“昭昭,像我們小時候捉迷藏一樣,你數一千下,我來找你。”
……
市醫院距離趙楚舟家不遠,他掐着表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空蕩蕩的。
因為病症特殊,蘇玉峤連個陪床的人都沒有,一見他進來,那雙水漉漉的眼睛就像是又要哭。
“數到多少下了?”趙楚舟站的離他很遠,兩個易感期的Alpha湊到一起,說不好會出現什麽場面。
蘇玉峤也知道原因,可還是忍不住心裏的委屈,低眉順眼地回答:“二十下。”
“二十下?”趙楚舟有些訝異地擡頭:“怎麽那麽慢?”
蘇玉峤抽出最後一張紙巾擦鼻涕:“我怕我數的太快,到一千你要是沒來怎麽辦……”
他懷裏抱着一團灰色的織品,趙楚舟一眼就認出那是蘇玉峤之前給他織的圍巾。
小傻子每次都以為自己準備的驚喜藏得特別嚴實,可是每回都能被大家猜出來。
因為蘇玉峤這個人,想要對人好的時候,根本藏不住。
病房的垃圾桶已經滿了,裏面塞滿了蘇玉峤擦眼淚的紙,他小心地擡頭看了趙楚舟一眼,卻發現他好像憔悴了。
短短一天沒見,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是眼底的疲态和精神的萎靡都不能作僞。
蘇玉峤看着他眼下淡淡的淤青,撚了撚手指,想要詢問又自覺沒有立場,只好眼巴巴地将懷裏的圍巾遞給趙楚舟:“哥哥,之前給你織的圍巾。”
趙楚舟觑着他的表情,沒有猶豫地接了過來。
圍巾柔軟,趙楚舟垂下眼看着那條灰色的圍巾,他想,如果蘇玉峤今晚挽留他,那那些專門為他設下的圈套就都不會派上用場。
只要他開口,只要他開口求他留下來。
沒人開口說話,蘇玉峤也安靜下來,他摸着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猶豫着問:“哥哥,之前的戒指……你要拿回去嗎?留着做個紀念……”
他的私心依舊想讓趙楚舟戴上與自己相同的戒指,可他不敢說。
趙楚舟蹙了蹙眉,但很快就收斂起表情:“不用了。”
如果要為他戴上戒指,理由必須是出于愛,而不是這種借口一樣的奇怪原因。
蘇玉峤看見了他剛剛那個明顯不太樂意的表情,抿着嘴把眼淚憋回去,他能感覺到趙楚舟和他之間隐約有了隔閡,但他不知道怎麽辦。
沉默下來之後連空氣都安靜,蘇玉峤像是告別似的向趙楚舟張開雙臂:“你剛剛發語音的時候叫了我的小名,哥哥,再叫一遍吧。”
趙楚舟的眼神很冷,不過轉瞬即逝,他上前和蘇玉峤擁抱,拍着他的後背,低低喊了聲“昭昭”。
像一對依依惜別的情侶。
可蘇玉峤知道他們再也不可能是情侶。
他在趙楚舟看不見的角落裏飛快地擦了擦眼淚,低着頭小聲讷讷:“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趙楚舟靜靜地看着他,連招呼都沒打,轉身向門口走去。
最後再給他一次機會,趙楚舟想,如果蘇玉峤在他出門之前出聲挽留,他也會好好的留下來。
他數了十個數,直到病房門被關上,蘇玉峤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向來脾氣冷淡的Alpha這次真的動了氣,他深呼吸了十幾次才平複下來躁動的信息素,又變回那幅雲淡風輕的樣子。
外面的天很冷,趙楚舟展開那條圍巾戴好,蘇玉峤的信息素便将他從頭到尾裹起來,一點不給外人觊觎的機會。
趙楚舟的心情這才稍微好了一點,臉上也漫起不太自然的紅暈。
由于剛剛的信息素波動,一早打下去的那針抑制劑幾乎沒有用處,他又出現了短暫的被動發情現象。
大晚上的,一個單身Alpha帶着一身信息素出門雖然不會像Omega一樣遇到危險,可也總歸有些沒素質。
他又折回醫院,開了一針臨時抑制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給自己注射,然後等了二十分鐘,才捂着自己有些酸脹的胳膊,一路走回去。
醫院的抑制劑和趙楚舟平常用的不太一樣,像是含了一點興奮因子,讓他頭腦都發熱,醉酒一般的暈暈乎乎。
枯葉順着風飄下來,落在他的圍巾上,趙楚舟走路都帶了點雀躍,他捏着那條圍巾,眉眼彎彎的,說不出來的風情。
趙楚舟一路走回家,開了房門之後打開燈,對着那盞月亮燈出神了好久,歪着腦袋,跌跌撞撞地走進上鎖的書房,裏面滿牆都是蘇玉峤的照片。
直到這時,他才恢複了神智清醒似的,看着這間房間,像是對待精美的藝術品一樣仔細地打量,角度都必須一絲不茍。
這間房間是趙楚舟從三年前開始準備的,從他第一次,從蘇玉峤身上嗅到Alpha才會有的信息素時,他就已經開始準備這些。
出于愛意和天性使然的獨占欲,蘇玉峤既然不是他可以永久标記的Omega,那他就必須尋找別的辦法,讓他的月亮永遠停留在他身邊。
指尖輕輕觸過相框,趙楚舟眼裏含了點笑意,蹭過照片裏少年的臉。
“寶貝,這都是你自己選的。”“我給過你機會。”
他呼出口氣,下意識觸摸自己的中指,卻回想起來自己已經沒有戒指,有些微妙的遺憾。
“你總是要回來的,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