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混賬,我都告訴他多少次了,骷髅術練到第八層前,不要将自己的實力輕易顯露人前,他倒好,不僅公然在衆師兄弟面前使用骷髅術,這筆賬我還沒跟他算呢,又去得罪神使。”
“七年前我要不是看他可憐,将他收入門中,他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這孽子,死在孤魂山算了。”
三長老罵罵咧咧,背手在屋裏走了好幾個來回。
一旁的四長老見慣不慣,只聽着他罵,不吭聲。
人人都說,天機閣三長老練得一手好丹術,與世無争,沉默寡言,可只有四長老知道,他要是罵起人來,那是一天一夜都罵不完的。
三長老罵得口幹舌燥,瞧見他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更加急躁:“四師弟,你倒是說句話啊。”
四長老淡笑道:“師兄,你也別着急,許辰也的骷髅術已經練到第六層了,自保不是問題。這次他們得罪神使,被神使用術法困在孤魂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兩個孩子就沒出過什麽遠門,歷練一下也是好的。”
三長老瞪了他一眼:“你那小徒弟,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你自然不急。若是辰也一個人便也算了,自能脫身,如今身邊跟着一個累贅,還得分神救人,哪能這麽容易。”
四長老:“……”
得,合着就你家徒弟有能耐。
好一會,瞧着四長老還是漠不關心,三長老氣道:“你杵着做什麽,趕緊想點辦法啊?你的隐身術天下第一,如果……”
四長老果斷截口:“師兄,此事不可。這天下修士,能将他人元神送到其他地方的,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和焚香洞的移形咒可以做到。可是不費吹灰之力将兩個活人挪到孤魂山的,就算是在天衍宗,也沒幾個人能做得到啊。我若是使用隐身術前去救人,還沒到孤魂山,神使便知道了,到時反不好收場。”
三長老甩了甩袖子:“那就讓他們在那兒自生自滅?”
“師兄方才不是還說,讓許辰也死在孤魂山算了嗎?”
三長老氣結:“你!”
一張臉,宛若焉了的菜葉,頓時沒聲了。
四長老好不容易在口舌之争上掰回一局,內心十分舒爽。
可別看三長老平常對許辰也異常嚴苛,但他最鐘意最喜歡的徒弟就是許辰也。
三長老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土靈根,可惜在術法上天賦平平,但在丹藥煉制上,卻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許辰也同樣天賦異禀,又繼承了他的骷髅術,他心底裏,不知道多滿意這個徒弟,不然也不會破口大罵了。
“師兄,你也別着急,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神使看在天機閣和天衍宗同為一脈的面子上,不會太為難他們兩人的。千臺大會之前,他們肯定能回來。”
三長老不耐煩道:“若是真出了事,我會傳音告知許辰也,只須保自己平安歸來,不必救你的愛徒闵承沂。”
四長老:“……”
闵承沂和許辰也在孤魂山困了一天一夜,山裏黑霧彌漫,寸草不生,僅有一些光禿禿,永不生葉的樹木。
兩人漫無邊際地尋找出口,闵承沂體力不支,嘴唇幹得都快裂開了,他不得已停下,虛弱地喘着氣:“辰也師兄,找到出去的法子了嗎?”
此時,許辰也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坐下來,道:“先歇一會吧。我聽說這孤魂山在淩晨三刻的時候,陰氣反而最淡,到時候再找出去的法子。”
他們仙門修習的是正道術法,而妖靈族與他們背道而馳,兩者相沖。
孤魂山曾經是妖靈族的修煉之地,後來戰敗後,不知蹤跡,這才無人居住。
這地方陰氣濃重,就算是掌門等人來了,靈力也會收到影響,像闵承沂這樣的靈力都沒有的普通修士,就是死路一條。
若非他練習的是骷髅術,和這陰氣有些聯系,他們早就命葬于此了,根本撐不到這一會。
闵承沂看他面色蒼白,不知想到了什麽,悶聲半響,愧疚地低下頭:“辰也師兄,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許辰也灑脫道:“說什麽呢,要不是我非要帶你去,我們倆也不會被神使扔到這鬼地方來。再說了,我們倆不是那麽容易死的人。”
他不知道到鬼門關走了幾次,如今還不是毫發無損地活着?
就這孤魂山,根本困不住他。
似是想到了什麽,許辰也回頭,神色複雜道:“話說承沂師弟,剛剛在仙爐居,到底是怎麽回事?”
闵承沂被問得一愣,呆了好半響,支支吾吾道:“我…我……”
許辰也看他為難,嗤笑道:“這有什麽說不得的,我和肖沉師兄什麽關系?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出去的。”
闵承沂咬了咬唇:“可是……”
這是師父和掌門他們幾個老人家為他死守的秘密,師父叮囑過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外人。
許辰也湊過去,摟住他的肩膀:我們現在也算是生死與共了,有什麽說不得的?”
闵承沂擡頭看了看他,仍是猶豫不決。
可是一想到,許辰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被困在這孤魂山,愧疚之心更甚,猶豫許久,才艱難開口:“師父說,十年前,我元神出竅,不小心闖入地府,吸食了地府的濁氣,因為修為不佳,經常被濁氣反噬,發作的時候性格大變。”
許辰也默了一會,忽然就笑了:“我說呢,你為何會突然變了一個人,原來如此。”
他反應如此平靜,反倒是闵承沂驚訝了,擰眉道:“師兄,你不驚訝嗎?”
“這有什麽?我們修仙之人,本就有不同于常人的機緣,有些人機緣好,有些人機緣差了些,實屬平常。你一個生魂能從地府活着回來,足以說明你不是平凡之人。放心吧,我們肯定能在千臺大會之前活着出去的。”
闵承沂擡頭,見許辰也果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心情複雜,但眸底隐隐有些發亮。
他闖入地府生魂受損的事情,一直是天機閣的秘密,被濁氣反噬的事情,曾經被幾個同門師兄弟見到過,大家對他都退步三舍。
無論掌門師伯還是師父,都不想讓這件事情傳出去,因此見過他發作的師兄弟,全都會被抹掉記憶趕下山去。
師父一直在竭力隐瞞這件事情,可人多嘴雜,他還是從其他師兄弟口中聽到了自己被濁氣控制的事情。久而久之,他便覺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
唯一一個聽到此事不害怕的,除了霄沉師兄,便只有許辰也師兄了。
“辰也師兄,你真的不怕嗎?”
“怕什麽?我見過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這個,不是什麽大事。”
闵承沂頓時松了一口氣,看着許辰也的目光都帶了些許敬佩:“謝謝你,辰也師兄。”
許辰也掃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紅潤,歇息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天色,道:“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們兩個,還是想想怎麽從這兒出去吧。那個神使比我想的厲害許多,我師父和四師叔是不可能過來救我們的,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闵承沂擡頭一望,喪氣道:“可是師兄,我沒有靈力,幫不到你,還會成為你的累贅。”
許辰也無奈笑笑:“師弟,看來你這些年真是白活了,連自己是各種體質都不知曉。不過啊,這事出去了我再慢慢與你說。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怎麽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可別妄自菲薄,我們這次能不能順利出去,還真的得靠你。”
闵承沂不明所以:“啊?”
許辰也一直覺得,闵承沂不是一般人,尤其是今天在仙爐居發生了這麽一出後,更是本能覺得,他們這次能否逃出孤魂山,全都要依靠于闵承沂。
“相信我,你能找到出去的路的。不過……”話到此處,許辰也忽然一頓,眉頭緊蹙道,“也不知道現在天機閣是什麽情況。”
他們在這兒困了這麽久,竟連師父的影子都沒見到。
師父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唯一的可能,便是被神使絆住了腳。
那神使……
闵承沂面色一暗:“師父此時,應該正為救我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天機閣內,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許辰也和闵承沂私自闖入神使寝屋,被打發到孤魂山的事情,傳遍了整個天機閣,所有弟子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人心惶惶,唯恐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忘憂掌門和四個長老幾個年過半百之人,仿佛做錯事的孩子,站在無咎面前,等候發落。
屋內沉默許久,忘憂掌門率先開口:“神使,那兩個孩子……”
無咎正氣定神閑地逗弄籠子裏的一只金羽小鳥,随口一問道:“怎麽,你們幾個想跟他們一起到孤魂山待着?”
二長老性子急躁,根本坐不住。他這幾天憋了一肚子火沒處撒,一聽這話,幾乎是口不擇言:“神使,您從天衍宗而來,我們敬您是長輩,禮讓三分,但是天機閣,并不屬于天衍宗之下的宗門,您這樣做,是不是越矩了?”
其餘人聽了,只是眉頭輕皺,并沒有阻止。
這都是他們的心裏話,不過因為一直顧忌天衍宗,不敢直面說出來。
神使自從來到天機閣,就做出了許多違背宗門之事,而且絲毫不與他們商量。
他們都是獨立的門派,不屈于任何一個宗門之下,被人強壓在頭上,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無咎停下手,換換擡起頭,挑眉笑道:“看來你們對我的處置,十分不滿。”
忘憂掌門欲要回話,忽聞門外傳來一道鐘聲,足足響了十三次。
是其他五個宗門的人到了。
四長老低聲道:“師兄,其餘宗門之人到了。我們,該出去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