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惡毒
第19章惡毒
何種身份才能在丹陽大長公主府裏,來去自如?
沈青稚聰慧,怎麽會聽不出賀愠話中隐含着的意思,她瞬間紅了雙頰,幾乎是逃也似的,挑開馬車車簾起身離去。
“姑娘。”
沈青稚才下馬車,早就在後巷裏等得焦急的書客,趕緊上前,眼眶泛紅,嗓音裏都帶上了哭腔。
小丫鬟恐怕是擔心受怕了整整一日,也不知有沒有被外頭的人給欺負了去。
沈青稚自小守禮有度,待下頭的丫鬟都是極好的,她擡手拉過書客的手,安慰的拍了拍:“莫要擔心,我無礙!”
裏頭守門的婆子聽得外頭的聲音,悄悄開了角門,探出半個身子,聲音焦急:“姑娘怎麽在外頭玩得這般久?姑娘快些回去吧,大姑娘這會子恐怕在姑娘的院子裏等得焦急了。”
“嗯。”沈青稚看着那婆子焦急的神色,她匆匆往後方看了一眼,那馬車依舊悄無聲息停在巷子一角。
她提了心思,拉着書客悄悄從角門溜了進去。
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穿過府中園子,謹慎的繞了一大圈,再悄悄進了青瓊居的院子。
“姑娘,你終于回來了。”一直在青瓊居裏守着的顧媽媽,見着沈青稚的瞬間,也是松了一大口氣。
她小心翼翼往外頭瞧了眼,這才悄聲道:“今日姑娘出府後,二房的嫡姑娘沈靜淑便上青瓊居來,說是要與姑娘說說話,幸好當時世子來得極時,把四姑娘阻在了月亮門洞外頭!”
“否則若是鬧起來,老夫人那處,今日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大哥哥已經從刑部放出來了?”沈青稚的心思全在沈言珩已經被放出來這件事上。
顧媽媽眼中餘悸未消:“這可不是麽,世子在姑娘離府後,沒多久就被刑部給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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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審理此案的賀大人開的金口,說是此案證據不足!三皇子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總要長些教訓才是!”
沈青稚松了提了幾日的心,終于徹底放回肚子。
她又想到什麽般,看着顧媽媽問:“媽媽剛才說的可是在我離去後不久,大哥哥就回府了?”
顧媽媽點頭:“今日一早,大公子就被刑部給放出來了。”
賀愠這人!
沈青稚惱怒想着,她白白被人騙了一回,明明賀愠本就不打算為難她兄長,恐怕她離府前,兄長已經從刑部大牢裏出來。
二人時間剛好一前一後錯開,等她悄悄離府,他兄長沈言珩正巧回來!
沈青稚後知後覺!又惱又羞!
她突然覺着那位瞧着風光霁月,郎豔獨絕的賀大人,可真是無賴得緊!一向平靜的心裏,此刻好似窩了團火。
恰巧書客驚喜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姑娘,你瞧瞧誰來了?”
沈青稚聞聲擡眼望去,果真見得月亮門洞處,沈言珩一襲玄色家常錦緞袍子,眉頭微擰,大步從外頭走了進來!
“大哥哥!”沈青稚急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言珩一番,而後她垂了眼眸,眼中含着濃濃的愧疚,“讓大哥哥受苦了!”
沈言珩背着手,面色沉沉,玉潤般的臉上是少有的戾色。
他就這般盯了沈青稚許久,就在沈青稚心頭愈發惴惴不安時,沈言珩無奈一嘆!伸手,把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給摟進了懷裏,悶聲道:“是我沒用,沒能護好你才對!”
“大哥哥!”沈青稚鼻頭莫名一酸,紅了眼眶,啞聲道,“大哥哥這般說的是什麽傻話?哥哥受這場無妄之災,本就是妹妹我連累才是!”
“你……”沈言珩眸色沉了沉。
他突然擡手,捏着沈青稚的肩膀,稍稍把她往後頭推了推。
他眉間壓着極濃的憂色,上上下下打量了沈青稚一番後,聲音極為艱難開口問:“他……今日,可曾有欺負你?”
沈青稚半晌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語氣中帶上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偏頗,隐了曾與大長公主見過的事,直接道:“賀大人自重,并未作出任何違背我意願之事”
“今日他不過是讓我陪他在栖霞市裏念了半日佛經,又聽半日講禪,靜心打坐。”
沈言珩明顯不信,只覺得荒謬至極!
那個手段狠厲的男人,千方百計算計來一日,就是用來與沈青稚聽禪靜心?除非他有大病。
沈青稚瞧着自家兄長面上神色,聲音淡淡解釋:“許是賀大人自小在廟中長大,上京城又少人能與他論佛,他聽得外頭對我的傳言,好奇下,便找了我陪了一日,這也是極可能的!”
沈言珩壓了心思,想着那個傳說中無欲無求,生性狠厲的男人,他本就心思陰晴不定,誰能料到他能做出什麽怪異的事情來。
如今只要沈青稚妥帖的回來了,便是好事!
他如今要做,日後得千方百計防着,不能讓她再與賀愠有任何的聯系!
沈言珩寵溺的揉了揉姑娘家的腦袋,不動聲色轉了話題:“你去陪陪你大姐姐吧,今日我回來時,聽得外頭說你大姐姐的婚事可是要提前了?”
“我幾日不在府中,還不知你大姐姐的婚事,是個如何狀況。”
“大姐姐婚事提前?”沈青稚心裏激靈一顫,隐隐覺得這一樁婚事,恐怕并未曾有外頭說的那般好!
如今沈青稚回神細想,才發現今日早間請安時,她大姐姐似乎有些不對勁:“那大哥哥,我這就去大姐姐的漪瀾苑,哥哥可要一同?”
沈言珩搖頭:“恐怕是來不及了,後日便是下聘的日子,我現在去外頭打探情況,麻煩你去漪瀾苑陪着苓绾。”
“好。”
沈青稚連衣裳都不及換,便帶了顧媽媽與書客、婵客兩個貼身丫鬟一同,匆匆往漪瀾苑去。
……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不自覺竟是下起了雪。
顧媽媽走在最前頭,手裏提了盞琉璃屏畫宮燈,燈火雖昏黃,好歹也照清了眼前這一方寸大小的天地。
書客手裏提了個小巧的暖爐,婵客則小心給沈青稚打了傘。
黑沉沉的暮色,合着昏黃燈火,天空如一道裂開的深淵,鴉羽一般的雪,從深淵裏無窮無盡的飄落而下,離漪瀾苑越近,沈青稚的心裏頭便越發不安。
按理說,上京女子十五及笄,多數在及笄那年便定下婚事,等再翻過一年後,到了十六的年紀,便是嫁娶的時候。
偏偏她大姐姐及笄前早早定下了婚事,如今被祖母以舍不得的借口足足拖到了如今十七歲的年紀,眼看着就要新年,婚事說是開春,卻未曾準備。
如今年節将至,突然來了這麽一出,要她匆忙嫁入,別說備婚下聘,還有人情來往,都是上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實在詭異得緊。
“姑娘,到了。”書客的聲音,把沈青稚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她擡頭看着在漪瀾苑前守着的幾個面生的婆子,眉頭微微一擰,她在漪瀾苑也住過一段時日了,這幾個婆子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三姑娘。”那幾個面生的婆子見了沈青稚皆是一愣,匆忙行禮,似想要阻攔,卻又不敢。
沈青稚聽了這稱呼,她心中一動。
她初初回府時,在漪瀾苑裏住過大半月時日,大房丫鬟婆子自然有大房的稱呼,而漪瀾居的丫鬟婆子平日裏都是按照大房的排行,喚她一聲‘二姑娘’才對!
不可能按照府中的叫法,叫她三姑娘的!
沈青稚側頭,深深看了那幾個婆子一眼。
進了漪瀾苑後,抄手游廊裏沈苓绾的貼身丫鬟趕忙跑到沈青稚跟前,眼眶紅紅的行禮:“二姑娘,奴婢等了你許久,你總算是來了!”
“是怎麽了?”沈青稚壓着心頭隐憂,擰眉問。
那丫鬟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家姑娘還未出生時,便與魏王嫡次子定下娃娃親,這是先夫人彌留之際定下的,這事姑娘應是聽說過的。”
“嗯。”沈青稚點頭,“這事兒我聽大姐姐提過。”
那丫鬟繼續道:“按理來說,這樁婚事老太太心裏滿意,我們家姑娘也孝順,若是與魏王府結親也能拉高淮陰侯府在京中地位。”
“後來我們先夫人沒了之後,姑娘的外祖家也因莫無須有的罪名入獄,全家流放!姑娘等于沒了外祖家的助力,這樁親事自然也變得名存實亡了!”
“後來老夫人也不知是使了什麽手段,在姑娘及笄前又與魏王府重新結了親事,卻又遲遲托着不讓姑娘嫁人。”
沈青稚擰眉,腦子裏亂糟糟的:“可是魏王嫡次子出了什麽意外,所以這般急匆匆要大姐姐嫁過去?”
丫鬟喉一哽,幾乎是哭着朝着沈青稚跪了下去:“姑娘,這并不是魏王嫡次子出了意外,而是今日我們家姑娘聽外頭說,魏王嫡次子早就定下了婚事,定的是宰輔家的嫡姑娘趙欣婉,準備開春後便辦了婚事!”
沈青稚心頭大驚:“那大姐姐呢?那府中讓大姐姐這般匆匆忙忙嫁的人是誰?”
丫鬟哭啞了聲音:“老夫人今兒晚間與大姑娘說了,讓她嫁的人根本就是不是什麽魏王嫡次子,而是魏王嫡子!”
“因為宰輔親自上門與老夫人說,說長幼有序,而且大姑娘定的是魏王家的親事,所以魏王嫡子必須先娶妻。”
魏王嫡子這人的名聲,哪怕沈青稚遠在江南多少也是聽過的,此人名聲極差,喜與三皇子一同流連于花街柳巷,而且房裏都死過嫡妻都超過三任,那些通房妾室更是不計其數。
沈青稚身子晃了晃,臉上血色盡失。
本以為她自小身子骨不好,又是養在外祖母膝下的,老夫人徐氏不喜歡她,這是理所當然!但她大姐姐沈苓绾卻是府裏頭最受寵的嫡姑娘。
當年先夫人離去後,大姐姐是一直抱到老夫人的碧紗櫥裏,養到十二歲那年才回大房自己的院子。
這般血脈嫡親的孫女,萬般算計,嫁給渣男結親,就為了府中日後的榮華富貴!老夫人徐氏這是如何能狠得下心來!
沈青稚氣得神色煞白,她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站不穩了。
書客趕緊小心扶了她,出聲勸道:“姑娘莫要動怒,你生子骨氣是萬萬不得。”
沈青稚深吸口氣,盡量平複情緒,她聲色前所未有的寒涼:“書客、婵客,你們扶我過去!”
一行人才走到沈苓绾閨房外頭,還未推門,裏頭卻傳來了個聲音嬌俏的女聲。那人聲音聽着溫婉乖巧,說出的話卻令沈青稚聽得皺眉。
只聽得裏頭的人道:“大姐姐這般哭哭啼啼作何?是不願按照祖母的意思嫁人麽?”
“唉……”那聲音又一嘆,壓着嘲弄,“這般說來大姐姐的命是苦了一些,比起府中姐妹,大姐姐生來沒了生母,定下的婚事又因為府中權勢不夠,被宰輔家嫡女搶了婚事!”
“要我說啊,大姐姐就不如這般嫁了算了,畢竟嫁的好歹是魏王嫡子,花名在外又如何,嫁過去你也是正經的當家主母,可是生生壓了宰輔家嫡出姑娘一頭!等魏王夫婦白年後,大姐姐若是命硬,還能混一個說一不二的老祖宗當當”
“只是妹妹也不知大姐姐這嫁過去之後,到底是魏王嫡子活得長久,還是大姐姐能活生生熬死了她去,姐姐活得長久些?”
“你!”屋裏頭響起瓷器摔碎的聲音。
這時候,哪怕一向清冷寡淡的沈青稚,怒極之下她眼中撩起濃濃煞氣,眼角泛着妖媚的紅痕,竟是擡腳,一腳便踹開了沈苓绾緊閉的房門,沉着眉眼,擡步跨了進去!
正巧,裏頭的四姑娘沈靜淑怒意沖沖,她杏花色的衣襖上挂着深褐色的茶漬,狠狠的瞪着沈苓绾:“大姐姐如今也只有這一時的猖狂了!我倒要看看等後日下了聘禮,大姐姐嫁過去之後過的是個什麽日子!”
“別說你命硬能熬死魏王嫡子,可是據說那人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日後有的是大姐姐的好日子!”
“啪!”四姑娘沈靜淑話音才落下,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狠狠一耳光,掴得直接摔在地上。
沈靜淑不可思議擡頭望去,卻是見得沈青稚眼中帶着寒色,神色淩厲立于她身前。
沈靜淑勃然大怒:“你竟然敢打我?你算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