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裙擺蹁跹

第21章裙擺蹁跹

“丹陽大長公主邀請我了?親自下的帖子?孫媽媽你說的, 可是真的?”

孫媽媽趕把衣袖裏藏了許久的請柬掏出來,恭敬遞到老夫人手裏,聲音谄媚又得意:“害!可不是麽, 剛才大長公主府上的小厮,親自送來的,說一定要送到老夫人您手裏!老奴得了東西, 就趕忙回來告訴您。”

說到這裏, 孫媽媽眼神一轉, 特地往前躬了身子,可以壓低聲音:“大長公主府上的下人悄悄給老奴遞了信, 說咱們府裏頭顏色好的姑娘, 都可以帶去給大長公主掌掌眼,她老人家年歲大了, 想要多瞧瞧鮮豔的顏色。”

這其中的意思, 不言而喻。

前些年上京流傳她那唯一的嫡子賀愠克妻,那人只要定親, 就是定一個死一個。硬生生逼得那位生來便挑剔的大長公主,歇了給嫡子娶媳婦的心思。

畢竟人娶不成,也不能一直作孽,若是真的把整個上京城公府以上的世家得罪一遍, 就算是丹陽大長公主也經不起這一番折騰。

可是如今, 徐氏眼珠子一轉,自然想到大長公主那位自小流落在鄉野的嫡子現今算來也快三十了。而立之年若還未娶妻,這恐怕會就成上京笑話, 打的又是大長公主的臉面。

所以這會子,大長公主起了心思,又要給她嫡子物色姑娘, 也對得上這個理兒。

想着這些,老夫人徐氏眼尾劃過淡淡譏諷,她想着前些年,大長公主還會在意姑娘家的家世品行,不是國公府往上的姑娘,她都瞧不上眼。

如今倒好了,這一蹉跎,嫡子近三十還未娶,那位身份尊貴的老妖婆,終于願意屈尊價貴,給她們侯府遞請柬了。

老夫人徐氏伸手接過請柬,她百無聊賴翻開一瞧,聲音微愣:“賞花宴就在今日下午?竟是這般匆忙?”

孫媽媽:“老奴也不知,許是年關将近,大長公主想在年前定一樁好事,添些喜樂才是。”

既然賞花宴就在下午,而且請柬也送來了。

老夫人垂了眼皮子,在下頭靜靜坐着的姑娘中掃了一圈。

淮陰侯府男丁并不多,嫡出的也就大房二房各一個,其他的都為庶出。但令她欣慰的是府中的姑娘,各個都生得人比花嬌,各有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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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那位兇名在外的賀大人,究竟能瞧得上哪般風情的姑娘。

老太太擡手指了指花廳裏坐着的某位姑娘:“映寒姐兒過來。”

這位叫做映寒的小姑娘,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慢慢走到老夫人身前,聲音帶着一股經久不散的病氣:“孫女給祖母請安。”

徐氏伸手把沈映寒牽到跟前,和藹着聲音問,“五姐兒如今身子骨可有好些?我瞧着你這氣色,比起往日,倒是好了不少。”

被老夫人這般一誇,沈映寒裏心頭更加沒底,她自小性子怯懦又不善言辭,加上身子骨弱,從記事起便是湯藥不斷。這會子難得被誇,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兢兢立于一旁,手足無措。

老夫人徐氏瞧着五姑娘的樣子,她眼中嫌惡一閃而過,畢竟最瞧不上的就是府中五姑娘的性子。

性子怯弱不說,還是個實打實的病秧子,生來就是一副短命相。要不是丫頭是她娘家侄女的肚子裏出來的嫡女,她才沒心思多看上一眼。

不過還好,這丫頭也争氣,生了一副極好的瓊姿花貌,嬌滴滴的病容,再配上一副柳腰花态楚楚動人模樣,只要是個男的,無論誰瞧見她,心裏頭會不生憐惜?

說來說去也勉強算得上是個拿得出手的東西。

徐氏拍着五姑娘沈映寒的手,轉頭笑眯眯對沈青稚道:“稚姐兒還未見過你五妹妹吧?你五妹妹身子骨不行,論年紀也就是比你四妹妹沈靜淑小了兩個月。”

“我這五嬌嬌自來生子骨弱,前些日子病了,我憐惜她,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如今才好上一些,她就來給我請安了,可見也是個孝順的。”

沈青稚順着老夫人的話,打眼瞧去。

不遠處站着的人兒,的确是個嬌滴滴又渾身病态的姑娘,打一眼瞧去如皚皚白雪,別樣風情,倒是令人心生憐惜。

徐氏同時拉過沈青稚和沈苓绾的手,意有所指:“剛剛丹陽大長公主給我遞了帖子,邀我去府中參加賞梅宴,平日都是大姐兒和四姐兒陪着,如今你們年歲大了,也該多出去見見。”

大長公主府會有動作,是在沈青稚的意料之中,但辦賞花宴她倒是沒料到的。

沈青稚垂眉含笑,乖乖巧巧應下。

她想了想又說:“祖母不如帶了大姐姐一同?大姐姐馬上就要成婚,合着該多多陪着祖母才是。”

不過就是個賞梅宴,帶了大姑娘又如何,她難道還能趁着這個宴會跑了不?

得了大長公主府請柬,徐氏心頭得意,心情自然極好。

當即她便笑眯眯應道:“好好好,你大姐姐貼心,自然是得帶着。”

周氏坐在下頭,聽得大房三房的嫡出姑娘都要被老夫人帶着,一同去大長公主府參加賞梅宴,這是多麽長臉的事,偏偏老夫人閉口不提一句二房的姑娘。

周氏終于忍不住尴尬一笑,眉目間帶上刻意的讨好,看着老夫人道:“母親,既然大房二房的姑娘都去了,不如母親把四姑娘一同帶上?”

這時候提才犯了錯的沈靜淑,不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麽。

徐氏只當是沒聽見這話。

周氏依舊不死心:“四姑娘年歲小,不知事,回府後媳婦定會讓四姑娘同大姑娘,三姑娘好好的賠禮道歉!”

徐氏眼睛半阖着掃了她一眼,而後似有意無意道:“四姐兒會這般放肆自然是你寵出來的,這會子你還有還想着讓我帶上她?”

她冷笑,譏諷:“她昨兒活該被青稚姐兒掀了臉面,如今臉頰還是腫的,去什麽大長公主的賞梅宴,她是想再去給我丢人現眼?”

禍水東引,因着老夫人的一句話,二夫人周氏暗中恨恨剜了沈青稚一眼,霎時間把惱怨都算在了她頭上。

老夫人卻像是毫無察覺般,視線故意和藹的落在沈青稚的面上,卻又是對周氏道:“二郎媳婦,你也莫要覺得我是在偏心大房與三房,這大長公主的賞梅宴你們二房一個姑娘都不帶。”

她嘴角噙着一絲笑,擡手指了指一直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的二姑娘:“那就二姐兒彤月與我一同去宴會,彤姐兒一向乖巧,二郎媳婦你覺得呢?”

老夫人這是存了心思,要狠狠的打周氏的臉面。

畢竟沈靜淑是二房裏堂堂嫡出姑娘,老夫人不帶着去,偏要帶個庶出的二姑娘沈彤月。

周氏她還一句都反駁不得,心裏哪怕再深惡痛絕,她面上還得笑盈盈起身,對着二姑娘彤月溫和道:“彤姐兒,還不快點去謝謝你祖母!大長公主賞梅宴,你能一同去也不知是多大的福分了。”

沈彤月起身,溫婉靜秀,袖中的手捏得死緊,卻要一言乖乖走到老夫人身前給她行禮:“孫女,謝謝祖母。”

沈青稚擡眼瞧去,這回她才仔細瞧清了沈彤月的臉,她雖然是庶出的姑娘,卻因着生她的姨娘小周氏,是周氏族中一個不受寵的庶妹。

當時周氏有孕誕下嫡子前,周氏母親故意從族中分支挑選出來的姑娘,灌了絕子藥送到周氏房裏幫她穩固地位的,不想那小周氏命好,還讓她生下了個庶女。

等周氏次年又有孕,在誕下嫡女時,姐妹二人便也只相差一年時間,加上周氏與小周氏本就是同族,二人又是同父。

沈彤月、沈靜淑姐妹二人,雖是一嫡一庶,那樣貌卻是有七分相似。

沈青稚心思一轉,也難怪老夫人會特地帶上沈彤月,以老夫人那生來就是算計的心思,她怎麽會錯過沈靜淑這個嫡出的姑娘。

若是賞梅宴有世家大族夫人瞧上沈彤月,或者一個萬一,大長公主瞧上了沈彤月。

她只要算計一番值不值當,姐妹二人都可以說是二房姑娘,若是好的就讓沈靜淑替了沈彤月過去,若是個不好的,對府中又有益,那便就犧牲個庶出的姑娘呗。

沈青稚心裏是猜得一分不差,她瞧着沈彤月是個斯文靜秀的姑娘,但也也明白,這府裏頭的姑娘,能在老夫人手下讨得好處的,恐怕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

青瓊居閨閣,沈青稚遣了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只和長姐沈苓绾坐在窗沿看着外頭的雪景。

她吩咐了顧媽媽去月亮門洞候着,若是沈言珩過來,就趕緊把他請進來。

果不其然,不過半刻鐘的功夫,沈言珩沉着臉色被顧媽媽從外頭引進來。

他進來後,看見與沈青稚坐在一塊的沈苓绾:“妹妹。”

沈言珩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字。

他在外頭打聽的到事,自然比內院裏的傳言更加的清晰,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自從沒了生母後,也是被祖母放在身前精細教養的姑娘。沒想到最後,竟然都成了她手中可以換取利益的物件兒。

沈苓绾見得沈言珩,她再也掩飾不住,情緒翻湧紅了眼眶狠狠撲進沈言珩懷中,神色凄苦無奈:“哥哥,我不甘心!”

沈言珩深深閉眼,咽下喉間翻騰的酸澀,伸手拍了拍沈苓绾的手:“魏王府權勢滔天,我手中權勢根本就敵不過,但是苓绾我帶你走,哥哥今日就帶你走!我們兄妹三人一同離開這是非之地。”

“只要永世不回上京,天下之大,總有我們容身之處!這淮陰侯府的爵位,我沈言珩就算是不要也罷!”

如今眼下的局勢,若是硬碰,那真的是以卵擊石。

魏王府權勢滔天,如今要與貴妃母族的姑娘聯姻。

恐怕只有沈苓绾徹底消失,或對外宣稱她病死,從此淮陰侯府再也沒有一位嫡出的大姑娘,她才能逃了這場禍患!

但是!這般灰溜溜逃走,永遠隐姓埋名真能甘心?

沈青稚上前一步,看向沈言珩,神色清冷:“大哥哥真的能甘心?”

“哥哥這些年在外頭歷練,去的都是窮鄉僻壤之地,積累政績正是升遷的關鍵時刻。哥哥好不容易回上京,正是一展抱負的時候,哥哥自來深謀遠慮,怎麽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沈言珩語塞,想要反駁。

沈青稚卻冷眼繼續道:“哥哥就算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不為大姐姐考慮?”

“大姐姐自小是嬌生慣養出來的高門貴女,若是真的與哥哥一同在窮鄉僻壤隐姓埋名,姐姐的身子骨能熬得過幾年?”

沈青稚口中的話,也是字字見血。

沈言珩自小便有極大的抱負,若是這般離去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魏王權勢滔天,豈是現今的他們能為之抗衡的。

沈言珩從未有一刻,像今日這般渴望權勢,他這些年來一心為官,只想踏實往上,并未沉于上京權勢糾葛,反而如今雖名聲極顯,卻因着初初回京,手中并未掌握任何的人脈權勢。

沈青稚深吸口氣,嗓音淡淡:“哥哥,現在也并未是走投無路的時候!哥哥不如選一方權勢栖身,步步為營,總會有狠狠反擊的一日。”

“稚姐兒!”沈言珩眼中震動,他這刻似被人一拳垂醒。

沈青稚看着窗外景色,寒冬料峭,臘梅、山茶、海棠,卻帶着一種獨有的傲骨,在院子争相嬌豔,突然歪頭一笑。“哥哥不如就選丹陽大長公主嫡子賀愠,賀大人吧?”

她眸光燦若星辰,更意有所指,“畢竟賀大人可是親口承認過,與哥哥是好友。”

“青稚!”沈言珩大驚!

自從那日賀愠莫名出現在府中,再到沈青稚重病,賀愠出手,沈言珩便猜到了賀愠抱着的究竟的怎樣心思,那個手段狠厲毒辣,步步算計的男人!

沈青稚朝着沈言珩搖了搖頭:“哥哥無需擔心我,哥哥按照意思去做就好,至于賀大人……”

沈青稚生出一股莫名自信:“賀大人,他、哥哥安心,他不會為難青稚的。”

“前頭的雪妹妹給哥哥清掃幹淨,哥哥若是争氣,也許多年後,賀大人反過來恭恭敬敬叫上哥哥一聲,沈大人!哥哥以後也是我和大姐姐的倚仗,哥哥覺得如何?”

沈言珩深吸口氣:“那魏王嫡子,你可有想到什麽好法子讓賀大人出手?”

沈青稚勾了勾唇,神色冰冷寡淡:“大姐姐若是不嫁,不是都想逼着大姐姐去死麽?總歸要死一個人的,那為何不然魏王嫡子死了才好!”

“畢竟,魏王嫡子若是死了!大姐姐同樣也可以不嫁!”

沈言珩與沈苓绾,同時渾身巨震,好似第一次瞧清沈青稚這人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青稚:“哥哥若是争氣,也許多年後,賀大人得反過來恭恭敬敬,叫上哥哥一聲沈大人!”

沈言珩:“好像不錯的樣子?”

賀愠:“叫個屁的大人,我恭恭敬敬叫聲哥哥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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