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分離
第31章分離
“去吧去吧, 你們也不欠我什麽,要怪就怪我那狠心的母親徐氏!”女尼道了一聲佛號,拉開廂房某處不起眼的暗門。
“人呢!”外頭傳出一陣響動。
“快走!”女尼面色巨變。
這間廂房的暗門後頭, 竟然是一片極大的山林。
山林裏藤蔓環繞,樹木青盛,放眼望去都是遮天的枝丫, 極适合藏人。
她們三人跑得不快, 身後能隐隐聽清淨月庵院子裏傳來的氣急敗壞怒罵聲。
“給我找!不過是兩個小姑娘, 還能藏到哪裏去!你們這些瞎了眼的東西,兩個小姑娘都看管不住。”
“魏王府呢?魏王府的人聯系好了?讓魏王府的人一同去找, 找了人剛好直接把大姑娘帶到魏王府去, 但是都給我睜大眼睛瞧仔細了,三姑是要給我完整帶回來的!別再壞了我的好事兒!”徐氏臉色鐵青, 指着不遠處跪着的一群厲聲吩咐。
這時淨月庵的老尼姑白着臉從外頭小跑進來。
“怎麽?”徐氏正氣頭上, 自然也給不得她什麽好臉色。
瞧着徐氏面上的怒色,老尼姑越發的心驚膽戰, 她一進來就跪倒在了徐氏身前:“老太太,是貧尼伺候不周,老夫人府上的兩位姑娘主子,恐怕是被‘靜悟’給救走了!”
徐氏好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這‘靜悟’究竟是誰。
還是站在她身旁伺候的貼身婆子, 孫媽媽提醒道:“老夫人,那女尼靜悟,恐怕就是原先府裏的嬿婉大姑娘。”
徐氏這才反應:“嬿婉?”
她盯着跪在地上的老尼姑:“前些年你不是遞消息說‘嬿婉’染了病, 病得都起不了身。怎麽人好了,也沒見你派人與我說一句?你真的膽大包天了,就算她是個廢棋, 但她也是我肚子裏生出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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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嬿婉出嫁前,是府中獨女,極得寵愛的掌上明珠。在她嫁人後不久死了夫婿,回府守寡,後來那一年又碰上老侯爺病死,府中在上京地位一夜之間一落千丈。
徐氏就打上了,讓沈嬿婉嫁給魏王當貴妾的主意,不曾想沈嬿婉怒極下絞斷了頭發出家為尼,最後是她是被徐氏給囚在了淨月庵裏頭。
母女之間關系壞成這般,主要是徐氏覺得沈嬿婉克夫就算了,一回娘家還克死了老侯爺,整就一個煞星,還不如早點送出去。
沈青稚他們三人跑得不快,幸好這片林子裏,樹木都生得格外好大,足足有人高的野草連天,找起人來那是極費工夫的。
淮陰侯府的下人不足為據,沈青稚就怕徐氏早早和魏王勾結上了。
約莫走了一刻鐘功夫後,沈青稚停下步伐,聲音幹啞:“小姑母,大姐姐莫走了,我們這樣走下去,遲早要被找回去的。就算今日老夫人找不到我們,我們也不可能在這深山老林藏上一輩子!”
“更何況。”沈青稚突然擡手,指着山腳下淨月庵。
二人順着沈青稚指的方向望去,卻見得一道煙火在山腳下炸起,那道煙火格外的亮堂,恐怕在數十裏外的高處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那是什麽?”沈苓绾并不知那東西代表什麽。
沈青稚清冷的雙眼,在看着煙火的那刻,泛起沉沉凝重,冷聲道:“那是只有兵部才有的信號彈!淮陰侯府走的是文官的路子,根本不會有這種東西,恐怕是老夫人聯系了魏王府,魏王派人尋過來了!”
果然,山腳下已經傳來了清晰的犬吠聲。
沈青稚看着山林的方向,突然看向沈嬿婉問道:“小姑母,若是繞過這座山,山林後頭可有路?”
沈嬿婉略微一思索:“這座山後的路是通往西北官道,只是魏王府插手,官道回京的路,也定是有人守在那處。”
沈青稚估摸着時間,這時正值未時三刻,她們雖走得不快,但好在這片林子極大,魏王屬下要找到,估計還需一定的時間。
眼下,似乎還有一搏的機會。
沈青稚當機立斷道:“那就繞過這片山林,我們往西北官道去!”
沈苓绾不解:“可進了官道,那不就等于暴露行蹤,自投羅網?”
沈青稚握着發汗的手心,深深吸口氣:“西北官道是出征大軍去西北必經之地,今日早間他們從皇城出發,必定是要在城外紮營整合。”
“若是我們運氣不錯,恐怕出了山林進入官道,能遇着晚間紮營整頓的大軍。”
沈嬿婉瞧着沈青稚面上的神色,有些不确定:“稚姐兒為何如此篤定?”
沈青稚不自覺輕輕咬着下唇,腦中劃過那個已經被她深深埋在心底的人影,她眼神裏帶着不甘心的凄楚:“總要賭一次。”
暮色四合,金烏西墜。
三人在林子中一路朝西邊走去,數個時辰不曾停息的行走,三人的體力也都到了極限,然而身後的犬吠聲越來越近。
她們絲毫不敢懈怠,眼瞧着官道近在咫尺。
“告訴魏王!找到了!”
無數的犬吠聲傳來,四面八方都是人影和火把,火光下獵犬的尖牙,透着令人作嘔的腥氣。
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你們快走!”
血光尖叫!
沈青稚只來得及看清沈苓绾驚得煞白的小臉,她們二人就被身後一股極大的力道,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但那些尋找她們的魏王府追兵,好像一個都不見了。
“姐姐。”沉沉噩夢,沈青稚驚出了一身虛汗,猛的睜開了雙眼。
“大姐姐!”睜眼望去,才發現自己身上換了一身幹淨的玉白色亵衣,此時正躺在營帳裏頭。
“醒了?”
帳子外頭,已經守了大半夜的男人,聽得裏頭的驚呼聲,終是忍不住擡手挑開帳簾一角,走了進去。
月色如鈎,夜涼如水,外頭地裏還沉着厚厚後未曾融化的積雪。
這裏是出發西北的大軍營地。
沈青稚擡眼瞧向營帳外走進來的男人,昏黃的燭火下,男人一身單薄的春衫,顯得格外的颀長冷隽。
墨一般沉的眸裏,隐帶涼薄的冷厲。
沈青稚心口一悸,咬着唇:“賀大人,我大姐姐呢?”
而後她又想了想,接着又補了句:“今日之事,謝謝,賀大人。”
“賀大人?”賀愠聞言冷笑,“稚兒這聲賀大人叫得,好似陌生。”
沈青稚垂了眼眸,咽下喉間泛起的苦澀,縮在衣袖裏的手死死握在一處。終究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瞧着賀愠厲聲控訴:“先生覺得陌生?那先生要我如何?”
賀愠側頭,盯着褥子裏縮着的嬌嬌少女,語調帶着微微的控訴,更是夾着說不明道的情緒:“稚兒向來都是這般無情。”
這話。
沈青稚心間壓抑許久的委屈一震,瑟縮着身子,在被褥裏藏了大半張臉,抿唇道:“先生做了大義,給我訂了外祖家表哥的好親事,如今卻又怪我疏遠?先生可曾有考慮過青稚的感受。”
賀愠瞧着委屈的縮在被褥裏的姑娘,他一嘆,眼中似有無奈,深眸裏隐着掩飾不住的複雜,嗓音蒼涼黯啞:“可稚兒總歸要嫁人,我離京後,自然不能時時刻刻再護着你。”
“就像今日。”賀愠蹲下身子,忍不住擡手點了點沈青稚的眉心,聲色寵溺:“青稚為何心中這般篤定,我定會救你。”
“日後我不在京中,除了我,又有誰能護得了你?”
被賀愠說中了心思,沈青稚低頭不語,徹底沒了聲音。
賀愠所說都是實話。
自她六歲那年離京開始,她就被眼前的人護到如今。
雖然這些年來,賀愠一直掩着身份,但是冥冥中,這人總能她傷及性命的那刻,從天而降,救她于生死間,
若賀愠遠去千裏之外的西北,沈青稚緊緊揪着上衣一角,她鼓起了生平最大勇氣:“那我跟你走,離開上京,去西北。”
賀愠神色閃了閃,然而就在沈青稚眼中泛起期待的時候,賀愠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行。”
沈青稚:“為什麽?”
賀愠半蹲在沈青稚身前,眸光溫和:“因為這上京,我是要回來的,而你,你是上京貴女,你不能走。”
沈青稚身子一縮,眼中盡是失落,但她口的卻用發狠的語調道:“那等先生回來時,不會就是見我與其他男子成親的時候?”
這一句成親,似乎狠狠戳中了賀愠的命脈,他突然伸手,骨節分明的指尖,帶着淩厲的孤傲,死死抵着沈青稚下颚的位置:“你非得逼我說出來,剜了我的心才好?”
帳中氣氛霎時間僵硬。
沈青稚眼中帶着星星點點的淚花,巴掌大的小臉上,臉頰處擦破了一塊極小的油皮。
這時候賀愠突然俯身,如着魔般,對着那傷口周圍的肌膚,毫不留情吻了下去。
溫暖綿密,又帶着刺痛的吻。
沈青稚渾身僵硬,眼神不可置信瞪大,心神悸動之下,她瞧着近在咫尺,與她呼吸交錯的賀愠。
她心中防線終于一層層奔潰,忘了克制。
雙眸泛紅,啞着聲音問出了那個在她心中藏匿許久,時常在夢境中出現的秘密:“先生,我若是去了西北,會死,對嗎?”
“不會。”賀愠突然失神,在沈青稚的面頰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幾乎是顫抖着手,小心翼翼把人給擁進懷中:“你說的這是什麽糊話,西北艱苦,哪是你這種身子骨能去的地方。”
沈青稚分明不信,她突然手腳用力,從賀愠懷中掙紮着出來,死死的盯着賀愠的瞳眸,眼淚止不住的撲簌撲簌掉落,輕聲呢喃:“可是我覺得我去了,就會死掉呢。”
“不會的。”賀愠壓着內心的顫動,輕柔的把人抱在懷中,輕聲細語的哄着。
他從一旁的香案上掏出根安神香,點在一旁。不一會兒工夫,沈青稚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待到天色蒙蒙亮,大軍整頓完畢,準備出發時,軍營裏卻無聲無息行出一輛不打眼的馬車,轉眼就消失在了通往皇城方向的官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