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宣平侯府

第40章宣平侯府

沈青稚在甜水巷的院子陪沈苓绾, 呆了足足小半日功夫。

前頭傾盆暴雨停歇,沈青稚伸手接起一捧屋檐滴落的水珠:“大姐姐我先回府,過些日子我再來瞧你。”

魏王嫡次子娶妻, 遇着難得的暴雨,這場精心準備的婚事,被雨水澆了個通透, 哪怕十裏紅妝也變成松松散散的狼狽。

對于那位還沒嫁入魏王府, 便誤了時辰, 格外晦氣的宰輔家嫡女,日後在魏王府上能過上什麽日子, 那恐怕就是看那位趙家出身的莞貴妃娘娘, 能不能奪得皇後寶座,三皇子能不能把太子掰下那位置。

這一場暴雨就像是老天爺對趙家嫡女的懲罰, 硬生生毀了她全部的優勢, 和最為看重的臉面。

沈青稚命了套好馬車,在顧媽媽和書客的攙扶下, 登上那輛不起眼的青帷小車,準備回府的她,轉念一想,吩咐車夫掉頭, 去了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守門的小厮, 起初見得沈青稚那輛不起眼的馬車時,以為只是路過。

等到沈青稚下了馬車,表明身份後, 守門小厮當然忙不疊的去禀報宣平侯府老夫人。

等丫鬟婆子笑彎了眉眼把沈青稚迎進府時,恰巧遇到了準備出門,一身青衣樸素打扮的宣平侯世子梅睿容。

這位世子爺本要出府的, 看着家門口停下的馬車,腳步一頓問道:“姑娘可要去哪?”

沈青稚看着眼前與梅老夫人隐隐有着三分相似的少年,她停下腳步,微微屈膝行禮:“睿容表哥安好。”

梅睿容一愣,他何時有了一個這般知禮,瞧着像個神仙似的妹妹。

“睿容不知妹妹是哪個府上的姑娘?”

沈青稚臉上挂着得體的笑:“我是淮陰侯府上的三姑娘青稚,睿容表哥恐怕不知,往日在鄉間時,祖母常與我說起你。”

淮陰侯府上的三姑娘沈青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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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中那個無惡不作,性子潑辣,自小長在鄉野的沈三姑娘,而且傳言與他有婚約,他寧死不娶的沈三姑娘?

梅睿容徹底呆愣。

眼前這個仙子似的貴女,不應該是自小上京長大,知書達理,端莊有度的貴女麽?

怎麽會是他那個嫌棄半死,寧死不娶的女人。

“睿容表哥、”沈青稚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表哥可是有時耽擱?青稚先行一步,去給老祖宗請安。”

梅睿容想也未想,直接道:“恰巧我要去老祖宗那處一趟,不如妹妹與我同去。”

沈青稚瞧着梅睿容突然變得熱情的态度,也只笑了笑,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只是那舉手投足間的端莊與教養,一看就是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得出來的姑娘!

宣平侯府梅老夫人趙氏得了下頭丫鬟的禀告,早早就等在了花廳裏頭。

等沈青稚一進去,她本想開口叫人的,不想下一瞬間看見了稍稍落後沈青稚身後半步的嫡長孫梅睿容。

梅老太太一愣:“睿哥兒怎麽來了?今兒不說說要與你表兄弟一同打馬球?”

梅睿容卻是瞧着老太太笑眯眯的,臉頰竟微微有些發紅。

老太太瞧着嫡長孫的樣兒,心裏無由一咯噔,正要開口阻止梅睿容接下來的話。

不想梅睿容快她一步道:“祖母,您月前與孫兒定下的那婚事,可是眼前這位妹妹,如果是這位妹妹,孫兒是願意的!”

梅老夫人裝傻:“什麽婚事?”

梅睿容尴尬,他以為是老太太氣惱了他當初的不答應,于是趕緊道:“自然是孫兒與淮陰侯府沈三姑娘的親事,前兒是孫兒愚昧,如今見着表妹之後,孫兒才知,是孫兒有眼無珠。”

這人。

沈青稚暗自嘆氣,她早就聽說過這位睿容表哥的性子,學問一向好,城府也深,偏偏在男女之情這一塊,總開不得竅。

梅老太太本想一口拒絕,但是她一擡眼,看着俏生生立于一旁瞧着似乎是在發愣的外孫女,她心就像被人死死握住般。

舍不得長孫,也舍不得宣平侯府的家族前程,但是這個她用命寵着的青稚心肝哦,傷了她,那也不是也活生生挖她一塊肉麽。

“稚姐兒。”老太太顫着手,一把握住沈青稚嬌嫩的手心,“他就是牛性子,不會體貼人,你莫要聽他胡言亂語,我的青稚心肝喲,外祖母要拿你怎麽辦才好,捧在手心,我怕家中護不住你,放你去外頭,我又怕你受了欺負”

沈青稚安慰的拍了拍老太太保養得宜的手。

她知道她家外祖母的難處,雖然她如今作為宣平侯府備受尊敬的老祖宗,偏偏外祖母姓趙,和趙貴妃之間更是血親間的聯系。

沈青稚深吸口氣,後退小半步,,在老太太驚慌的神色中跪在了她腳下,讓老人家的心,又疼又悔。

“外祖母,與睿容大表哥的婚事,青稚不願!那是我父親糊塗,外祖母千萬不能糊塗。再說青稚對于表哥哥,也只是當做兄長,青稚确實無意。”

沈青稚語氣一頓,咬牙道:“今日容青稚再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青稚、青稚早已心有所屬!青稚希望睿容表哥,也能理解青稚與外祖母的苦衷。”

梅老夫人與梅睿容同時愣住。

梅睿容沒想到,他這番一見鐘情所願,竟會被人當場拒絕。

老太太紅了眼睛,她深知道這個外孫女沒有白養,孩子長大了,知曉疼惜她了,也為了不壞了她和哥兒的祖孫情分,寧願自己出頭,就算壞了名聲也行。

“好孩子,你趕緊起來,來外祖母這兒。”

“哎。”沈青稚依言起身,乖乖巧巧窩進老太太滿身佛香的懷中,她也不說話,就是把頭埋在外祖母懷中,像兒時那般,嬌粘可愛。

“祖母。”梅睿容還想說什麽,不想還未開口,就被老太太開口打斷。

梅老太太:“你這小子,還愣着這處作何,把姑娘家吓哭了還不夠,你也不瞧瞧你的樣兒,我的青稚可不舍得給你,快些滾吧。”

梅睿容也是個性格果斷的,沈青稚既然當場拒絕,他就算再喜歡也不會強姑娘家所難。

等沈睿容離去。

老太太摸了摸通紅的眼睛,道:“你這姑娘家家的,你可是瞧中誰了?若是你家老夫人不願意,我拉下老臉給你提親去!我青稚這般優秀的姑娘,誰不是要當嬌嬌寵着的,也只有你們淮陰侯府那些個沒長眼珠子的玩意兒,舍得壞你名聲。”

“祖母。”沈青稚小心翼翼看了老太太一眼。

她垂眸想了許久,這才躊躇道:“外祖母,您恐怕要失望了,青稚瞧中的郎君,是丹陽大長公主家的嫡子賀愠。”

老夫人握着青稚的手微頓,輕聲呢喃:“果然是他。”

“好孩子,你與我說說,你何時瞧中他的?那位傳言中殺人不長眼的家夥,我不信是回了上京城後,那東西的名聲,可是上京城最臭!”

沈青稚咬牙:“回京之前。”

梅老太太又惱又氣,“我就說那家夥狼子野心,原來是十年前就開始打主意了,我就說呢,好端端的丹陽大長公主嫡子不當,上京的榮華富貴不享受,跑到上京那鳥不拉屎的地兒去修佛!”

“我當初就不該信了他的連篇鬼話!”

“外祖母。”沈青稚趴在老太太懷裏紅着眼眶,吸了吸鼻子,“他極好的,也待我極好,這些年來救我多次,當然至于那名聲,恐怕也都是為了我,才不惜毀壞。”

“只是。”

沈青稚眼中閃過不忍:“只是日後,青稚恐怕與太子一脈脫不了關系,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青稚只希望外祖母不要恨極看青稚才好。”

“你這孩子,你這般說的又是什麽胡話。”老太太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她以為被她養在鄉間的孩子,善良懂事,也端雅守度,不曾想到,這個孩子竟是這般聰慧,就連朝堂的名震暗鬥都已經想到。

她雖嫁入梅家,當初因為婚事一意孤行,幾乎與家中斷了關系。

可再怎麽說,她也是上京大族趙家出來的女兒,而那位皇權上坐着的貴妃娘娘,更是出自趙家,若是論輩分,她還是貴妃娘娘嫡親的姑祖母!

若是日後太子得了賀愠支持上位,貴妃失勢的話,那麽趙家面臨的就是滅族之災。

她雖然花甲已過,但是她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趙家滅亡。

可是朝堂争鬥,家族興盛,如今除了趙家,更有宣平侯府梅家,她也不能死後對不起自己的丈夫,把梅家毀于一旦。

“青稚。”這一刻,老太太似乎老了十歲不止。

她眯着蒼老的泛着褶子的臉頰,看着眼下姑娘光潔如新的嬌嫩臉蛋。

有時候她也羨慕淮陰侯府那個最為無情的老太婆。

能狠心成那般,只把府中姑娘當做家族榮耀的工具,她卻是做不得的。

花廳裏很靜。

伺候的丫鬟婆子,早就悄悄退了出去。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

老太太突然回神,對外頭的貼身婆子吩咐:“季媽媽……你去,你快去找人把世子給我叫回來!我有事吩咐他!”

梅睿容是滿頭大汗回來的。

進了花廳時,臉上還帶上了幾分少年人藏不住的喜色,他一進屋就看着沈青稚問:“難道是沈三妹妹想通了?”

這不長腦子的話,也虧得是梅睿行說出來的。

氣得梅老太太抄起一個茶盞子都丢了過去,氣道:“你還想折騰你沈三妹妹呢?你沈三妹妹可瞧不上你這個貨色!”

這話,梅睿容就不得不反駁了:“祖母,您此話差矣!孫兒好歹還是上京城數一數二的男子,除我之外,全上京,恐怕就沒有能比得過孫兒的少年郎君。”

再掰扯下去,梅老夫人可能要懷疑眼前蠢貨是不是往日那個極為聰明的嫡親孫兒了,怎麽和外孫女一比,顯得特別的蠢呢!

外孫女都比不過,日後就更別說與那位實力深不可測的賀大人了。

如今他這般年歲,也是該曉事的時候了。

于是梅老夫人沉了沉心緒:“睿哥兒,你與你三妹妹出府一趟,你三妹妹帶你去見個人,見完後,你回來與我說說。”

這般神秘,梅睿容好奇:“是誰?”

“你去了便知!”

“睿容表哥與我去吧。”沈青稚神态落落大方,朝着梅睿容做了個請的手勢。

二人上了馬車,從宣平侯府側門低調出發,繞了甜水巷一周後,才悄悄穿巷,在一處看着不大的宅院前停下。

“這是何處?”梅睿容擰眉。

沈青稚也不隐瞞:“這處是如今我家大姐姐暫時住的宅子。”

“你家大姐姐!”轉瞬間,梅睿容回過神來,他做了個口型,“是太子?”

沈青稚點頭。

“你”梅睿容轉身就想跑還不及說話,奈何沈青稚敲門更快。

親自開門的男人,身長玉立,頭戴玉冠,面色溫和!

那渾身的氣度,和他遠遠在朝堂上見的那位太子,好似換了一個魂般。

若與他小姑母所出的那位三皇子比較,只是一眼,無論城府、氣度,絕對是所有皇子中的翹楚。

梅睿容忍下想轉身離去的想法,想着耳旁老太太時刻提點他的那話‘朝堂社稷,前程官途,還不如以為英明的君主!’

這位皇後在時,出生就被立為太子的男子,他日後會是個英明的君主?

深夜寂靜。

沈青稚一人乘馬車離開甜水巷的宅子。

等她回了自己的青瓊居時,卻見得丫鬟婆子戰戰兢兢。

後頭還是二等丫鬟過來說,三夫人在她院子裏,已經足足坐了大半日了,就為了見姑娘一面。

她因事情耽擱,整個白日都不在府中,老夫人徐氏白日去參加婚宴,中午也該回府了。

這般想着,沈青稚心裏頭一提,趕緊提裙進了花廳。

她瞧着帶着丫鬟婆子,婆子懷中還抱了個奶娃娃的三夫人小徐氏。

“三嬸娘。”沈青稚斂了眼中驚詫神色,動作優雅朝着一旁的女人行了個晚輩禮。

“青稚姐兒。”小徐氏笑眯眯的彎了眼睛。

她決口不提在青瓊居等了大半日的話,而是端了一旁的茶盞子道:“這碧螺春不錯,不知妹妹何處得的?”

沈青稚心頭一動,轉身吩咐:“書客,你去把我書房裏放着的那半斤碧螺春都包了,送給嬸娘,嬸娘今日與我說了一日的話,總該泡寫解渴的茶水兒。”

果然,三夫人小徐氏給了沈青稚一個她格外上道的神色,繼續道:“今日與稚姐兒交談一日,我也有些乏力,不如過來日子再來與稚姐兒說會子話,等天兒再好些的時候,不妨稚姐兒多帶帶我家五姐兒,她身子骨弱。”

“也只有與青稚姐兒這般文靜內斂的姑娘,才能說到一處去。”

等經過沈青稚身旁時,三夫人小徐氏特地壓低聲音警醒道:“你小心些二房庶女,今日若不是我攔着,來的可就是老夫人了,你可別以為忙着四姐兒的親事,她就沒時辰盯你了。”

“昨日我聽我家五姐兒說,恐怕老太太等四姐兒嫁人後,打着把你送入三皇子府的念頭還未消呢!畢竟我那位姑祖母,她可是永遠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

沈青稚:“多謝。”

小徐氏不在意擺擺手,渾然不在意道:“你莫謝我,不過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對你好,可不見得有打了什麽好心思!”

小徐氏離去後,沈青稚低頭沉思半晌,而後寫了封密信,讓顧媽媽給送到了甜水巷去。

如今賀愠不在府中,三皇子又越發嚣張,再加上趙貴妃家與魏王府聯姻,這自然是有謀取下一步動作的打算!

轉眼三月。

此番進入夏末。

這三個月來,傳出了兩件喜事,一件壞事。

其一,自然是三皇子納妾。

這納的就是那位曾經寄居在淮陰侯府裏,後來搬到外頭莊子靜養的,池家表姑娘池青蓮,她正式被三皇子納入皇子府中,成了府中最受寵的侍妾。

而其二呢,那就是近在眼前的,淮陰侯府嫁女。

這是淮陰侯府這一輩中嫁的第一個姑娘!

這說來也是奇怪。

大姑娘為妾不說,二姑娘、三姑娘都未成親,反而的行四,才及笄不久的四姑娘先嫁人了。

這要嫁的人自然丹陽大長公主的那位庶長孫,在上京城也極富才名的少年公子,據說非常得丹陽大長公主的喜愛,日後是要繼承府中爵位的,上京城,百年難得出一位的庶世子。

當然,這婚事之前,上京城也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那便是太子突然遇刺!

太子遇刺這事說來也奇怪。

因為太子是在宮中遇刺的,然而他卻未在東宮養傷,據說重傷之下還悄悄去了宮外。

後來上京城幾度傳出太子重傷不治的傳言,眼看着莞貴妃都若有若無的承認太子不行了,就在某日朝會時,太子卻是白着臉出現了。

一向無能弱勢的太子,這一日卻是像變了一人把,當朝指着一旁的三皇子,對上頭的帝王道:“父皇!那日刺客就是趙家派人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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