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會有隔閡。牆是用來守護一方地域的,小兒子的名字就叫“域”吧。

“牆必須守護廣大的地域,才有它的作用。長城就是因為守護的地域足夠廣大,才當得起Great Wall這個名稱。如果只是守護自己的內心,反而會變成牢籠,把自己困死在裏面啊。”父親這樣說。

父親,我該怎麽辦呢?

我破解了你的密碼,可我還是敲不開自己心裏的牆。

作者有話要說:

☆、狐語

拿着薛垣遞交上來的報表,秦煥舒暢地摸了摸光頭。

他對祁漣的培訓進度深感滿意。

科學官曾說,要進入牆那邊的人需要具備四個條件:第一,人類大腦的處理能力;第二,計算機的運算速度;第三,遠超自然人類的身體力量;第四,數據庫一樣浩繁的知識儲備。

這四個條件裏,前三個祁漣已然達到了。只要再稍加孕育,一個超級戰士即将破殼而出。

“這個第四點,你打算怎麽辦?”

薛垣沉吟道:“這個沒有捷徑,只能讓他自己去學習。雖然他的大腦可以接入網絡數據庫,但我們必須考慮沒有網絡的情況。他還必須像普通人一樣,通過學習,把一些必要的知識儲備在大腦裏。”

“唔,是的。”秦煥點頭,“就好像雖然每臺電腦都可以接入雲數據中心,但也必須把一部分重要數據儲存在本地。你今天就帶他去藏書庫吧,不管什麽都好,能看多少看多少。誰知道‘牆’那邊的世界到底需要什麽樣的知識呢。”

有人敲了敲門,安迪走了進來。他對薛垣略一點頭,轉向辦公桌:“部長,您找我?”

薛垣瞥他一眼,退出了秦煥的辦公室。

早就有人向薛垣打過小報告,在他前番執行隕石爆破任務而離開主艦之時,這家夥趁機在秦煥面前狠狠參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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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秦煥雖從未說過什麽,對薛垣的态度卻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而安迪出入秦煥辦公室的次數也悄然增多了。

職場中從不缺乏這一類角色。他們在同僚中口碑不佳,也未必會真正得到上司的倚重,但卻往往被當作權力制衡中的一個着力點。

薛垣默然沉思。看樣子,安迪的那番話令秦煥對自己有了戒心。假如有必要,秦煥就有可能會利用安迪這個支點,架起一根杠杆,撬掉薛垣這塊危險的大石。

可惱的是,就連薛垣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單單就安迪所說的那個結論而言,并非全無道理。

小時候,弟弟曾告訴他一件令他大為吃驚的事。

那時家裏的後院種滿了玫瑰。薛垣很喜歡這個花園,經常幫助母親采摘。

卡羅拉紅玫瑰做成鮮切花,擺在長頸玻璃瓶中觀賞;大馬士革玫瑰放在大玻璃容器中,在爐火上加熱、冷卻、蒸餾,讓精油一滴一滴分離出來,用吸管采集,最後制成精油。玫瑰精油是很貴重的東西,數萬朵花才能萃取出1克,價格堪比黃金。

某天早晨,全家人忽然發現,花園被人惡意地破壞了。玫瑰植株被扯得七零八落,花瓣撒落滿地,混着泥土鋪了厚厚一層。

院子的門夜間是鎖着的,外人不可能入內,所以這必然是自己家裏的人所為。

母親大動肝火,把兄弟二人關在小黑屋裏審訊了一天。兩個人誰也不承認,一起被罰沒有飯吃。

晚上餓着肚子躺在被窩裏時,弟弟委屈地小聲說:“哥,是你幹的。我看見你夜裏出去,又不像上廁所,我很好奇就跟着你,結果看見你把院子裏的花都拔了。”他接着又很仗義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媽媽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薛垣聞言驚駭不已,因為他一點也沒有這種印象。難道自己真的培養出了邪惡的第二人格?

雖然自那之後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這個念頭卻深深植入了薛垣心裏。每當身邊有難以解釋的事件發生,他除了懷疑周圍的每個人之外,還會習慣性地懷疑自己。

啊啊,真是麻煩哪。

薛垣頭痛地捏了捏額角。

這個年頭,防火防盜防自己。既要考慮自己真的存在第二人格的可能性,也要考慮是否有人在故意這樣誤導。

做人怎麽就這麽複雜呢?

要是每個人都像祁漣那樣清澈見底,活着該變得多麽容易。

一想到祁漣,薛垣的心又是一顫。那個家夥,現在會不會在生悶氣呢?自己昨晚就那麽走了,連一句解釋都沒留下。

藏書庫是整個艦艇上最清淨的去處。

如果說,以技術部為核心的辦公區與生活區是熱鬧繁嚣的市井紅塵,這地方就仿佛深山古剎,長年不見人跡。

唯一的一名庫管員也因此清閑得要命。外界發生的事件他概不操心,即便太陽馬上就要燒到眼前來了,也只管自己打卡上下班、月底領薪水。

因此,當他看見今天居然來了兩個人的時候,不禁頗為詫異。

走在前面的金發青年他認識,曾在電視新聞裏見過。後面跟着一個斯文俊秀的小白臉,看樣子應該是文官。

薛垣向庫管員出示了證件。

庫管員為難地撓頭:“長官,恐怕你暫時沒法進去。”

“怎麽?”薛垣挑眉。

庫管員拍了拍身後厚重的金屬門,“這道門的密碼已經丢了。自從艦隊起航之後就沒人來過這裏,而且沒有預算經費,工程維修部也不來,所以好多年都沒有上報過了。”

薛垣看了看門上的密碼鎖,“那就只好暴力破解了。”

所謂暴力破解,就是用“窮舉法”列出密碼所有可能的排列組合方式。例如,要破解一個由1、2、3這三個數字組成的三位數密碼,就列舉出123、321、213等等所有可能的組合,逐一嘗試,總有一個是正确的。

庫管員繼續為難:“不行啊,長官。當初給這道門加密的方式是這樣的:從0到99這一百個數字裏随機抽取了十五個。要打開這扇門,必須全部輸對那十五個數字才行。——從一百個元素裏随機抽取十五個,您知道那一共有多少種可能性嗎?”

薛垣轉眸看向祁漣:“多少種?”

祁漣連眼睛都不眨就報出一串數字:“253338471349988640。”

“………………”庫管員的臉扭曲成了一個囧字。這TMD是超級大腦啊!!

“确實是太多了一點。”薛垣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把門板弄破了,你會不會有麻煩?”

庫管員搖搖頭:“麻煩倒是不會有,報修就是了。不過您不可能就這樣弄破它的,還是打電話叫工程部拿切割工具來吧。”

薛垣一揮手:“Killian!”

庫管員看見,那個小白臉文官上前一步,将手指插|入兩扇合金門板的中縫,試着掰了掰。

“長官,沒用的,這是钛合……”

咔叭。

……卧了個曹操啊!!

這TMD不僅僅是超級大腦,還是超級肌肉啊!!

我果然隐居得太久,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嗎!!

狐貍揚着尾巴進去了,忠犬侍衛也亦步亦趨跟了進去,留下庫管員獨自風中淩亂質疑着人生。

倉庫內燈光昏昧,清冷的空氣中充斥着塵土氣息。

保存于此的都是古老的實體書籍。從羊皮卷、竹簡、帛書,一直到紙頁泛黃的線裝書,浩如煙海。

人類匆忙離開家園時,它們尚未來得及被轉化為數字形式儲存在磁盤裏,棄之不顧又太過可惜。于是人們盡可能多地把它們搬運上了艦艇,之後卻又不再問津,任由它們被長年幽閉于此,承載光陰和塵埃。

薛垣扔給祁漣一副手套,“喏,這裏的書你能看就盡量看吧,誰也不知道到底哪些東西将來派得上用場。”

祁漣戴上手套,有些茫然地在高大的書架之間仰頭四顧。

這副模樣,令薛垣回憶起幼時的自己。初次踏足父親的藏書室之時,他也曾為之一窒。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人類對書籍的敬畏始終如一。

薛垣默默轉過臉去。

今天兩人見面後,誰也沒有提及昨晚的不愉快。祁漣就好似忘記了薛垣那番喜怒無常的表現,對他一如既往。

這反而讓薛垣有點隐隐不安。祁漣不是那種會在心裏藏事情的人,疑惑也好,沮喪也好,賭氣也好,都一定會顯露在臉上。怎麽這一次,他這麽平靜呢?

祁漣小心地取下一本書,拿在手中翻閱。

薛垣注目他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那個……昨天晚上的事,你不要介意。你并沒有做錯什麽。”

祁漣點點頭:“你的脖子以下不能碰,我知道了。”

“……”薛垣又想以手扶額,“不是,呃,我不是針對你的,這是我的問題。”

正在思索如何恰當地作出解釋,祁漣卻沖他微笑一下:“你沒有問題呀,玫瑰本來就是這樣子的,有四根刺,又很驕傲。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對我太好,結果我忘記了。”

《小王子》的故事中,小王子最先是在自己的星球上邂逅了一朵玫瑰。他很愛這朵花,可玫瑰的多疑和虛榮也把他折磨得苦惱不堪。于是他決定離家出走,到別的地方見見世面。他來到地球,遇到了狐貍。狐貍教會了他如何馴養對方,也教會了他愛和責任。于是他決定回到自己的玫瑰身邊去。

祁漣若有所思:“你是玫瑰,你也是狐貍。這樣真好。”他的瞳眸璀璨如綠寶石,“這樣,我就不用離開你,到別的地方去了。你什麽都能教會我。”

說到這裏,又嘆了口氣,“可是我得更聰明一點才行。玫瑰和狐貍都是很驕傲的,而且口是心非。”

明明是孩子氣的童稚話語,偏偏神态和語氣又認真得一塌糊塗。

薛垣動了動唇,竟一時張口結舌。你說的只是童話,我卻還無言以對。

他向他的小王子俯身,貼近對方的臉頰:“不會離開我,這是你說的。”

“嗯。”

“我記住了。”狐貍這樣說着,手指游弋。

對方及時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爪:“我做了錯事,今天沒有獎勵。”

“我可不這麽認為。”狐貍在對方耳邊蠱惑,“馴養小動物的時候,獎勵永遠比懲罰更有效。”

“……”祁漣稍微掙了一掙,便不再抵抗。薛垣發現他的眼神忽有一瞬間的游離,顯然心思飄到了別的什麽地方。

“不許走神。你在想什麽?”

“嗯……”祁漣猶猶豫豫,“我……在想你的……小玫瑰。”大概害怕對方又突然生起氣來,他慌忙補充:“很好看。”

薛垣睨他一眼:“20厘米,你覺得小?”

“…………”祁漣臉上竟露出一絲窘迫。

薛垣當即斷定,這家夥絕對偷偷摸摸在網上搜索過奇怪的東西,對某些事不再懵懂無知。

他彈了一下祁漣的腦門:“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東西啊?”

“你說過,我的程序算法是你寫的,是你思考世界的方式。”祁漣嗫嚅。

“靠!”薛垣氣結。這家夥連嘴炮技能也提升了嗎?“那你告訴我,我現在在想什麽?”

不待對方回答,他附唇悄聲說出答案:“我在想,要等到哪一天,才可以真的把你吃下去啊。”

從水槍裏噴射出的水流,沖刷着“薔薇騎士號”紅色的裝甲表面。

無論是汽車還是機甲,男人對自己座駕的重視程度,總是勝于其它的一切。機師們從不會把自己的機甲交給別人去清洗,再忙也會抽出時間親自動手打理。

機體肋部的裝甲板上,有一處顯眼的凹陷,是上一次被隕石碎塊撞擊造成的,還未及修複。喬伊心疼地蹲下,用手摸了摸。

薔薇騎士,多帥的名字。

他自幼就對騎士文化着迷得緊。家裏堆滿了有關中世紀三大騎士團的書,張口閉口就對人談論醫院騎士團、聖殿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的稱號與歷史。

不管這三大騎士團後來做了什麽,他們成立之初的理念是保護照料前來朝聖的弱者和傷患。騎士們像僧侶和修道士一樣遵循着“守貞、守貧、服從”的戒律,仗劍送迎朝聖之路上來來往往的神之子民。

在喬伊的理解和想象之中,理想主義化的騎士形象是這樣的:他們像擺渡者,把形形色色的朝聖者護送上各自的旅程,然後轉身離去,不再過問天意與人事。

至于戰鬥,并不是他們的本意,而是不得不為之——有所守護,就必須戰鬥。

《銀河英雄傳說》中,薔薇騎士團堅持戰鬥到了最後,一直攻入萊因哈特皇帝的禦艦,深藏功與名。

唉唉,真是太适合自己這樣孤高冷傲的男人了。

說起來,某個金發藍眼的技術官,跟萊因哈特皇帝頗有幾分相似。

或許,這也是自己潛意識中執著地以他為對手的緣故之一。男人的英雄夢從來都離不開兩樣東西:兄弟和假想敵。

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喬伊遠遠望見,停機坪上走來一道修長的白衣人影。

羅梭的“希臘朔日”仍然停在泊位內。從它身旁經過時,薛垣不由放慢了腳步,有意無意投去一瞥。

他暗中動用了一些關系,把對羅梭的處罰降至最輕,也保住了機師資格。

羅梭請了幾天假,一直沒有出現。

這樣也好,不管怎麽說,現在再看到他,薛垣都不可能再像過去一樣無動于衷。

“嘿!”喬伊站在腳手架上,向他打招呼。

薛垣對他點點頭,徑直穿過泊位,爬上另一部腳手架,來到一臺金色機甲面前。

它還沒有名字,但它不久之後就要跟北極狐號一起,登陸一顆冰彗星,為艦隊取水。

至于它未來的主人,就是某個剛才還在和薛垣做一些嗯~~啊~~事情的家夥。

薛垣手腳麻利地打開引擎倉後蓋,檢查增壓器的轉軸和壓縮機葉片。

因為主人非同尋常,這部機甲的配置也卓爾不群。四渦輪增壓引擎,機甲中的保時捷。

驅動方式也是為祁漣量身打造的,神經脈沖驅動系統。祁漣不必再像他們這些普通機師一樣手動駕駛累成狗,只要動動大腦、用用意念就可以。

薛垣默默嫉妒着。魂淡,你一個受君這麽拉轟,叫我可怎麽混?

仔仔細細把這臺金色機甲檢查完畢,薛垣又去打理自己心愛的北極狐。

“勞駕,幫我接根水管!”他沖着已經下到地面上的喬伊喊道。

喬伊撿起塑膠軟管的另一頭,接在水龍頭上。

“謝了。”

喬伊聳聳肩,“謝謝你給我的精油,好像挺有效,我昨晚睡得不錯。”

“你喜歡的話,我那裏還有,你可以随時去拿。”

“哦?”喬伊揚起眉,“我以為你很讨厭我。”

“沒錯,是很讨厭。不過……”薛垣側了側頭,轉眸望向對方,“也許現在說這種話為時過早,但有些時候,我還挺想相信你的。”

有句話這麽說:職場就像一棵爬滿猴子的樹,往上看全是屁股,往下看全是笑臉,左右看全是耳目。

相比周遭那些暗藏着陰鸷目光的笑臉,反倒是這個一開始就明确地說出“我很厭惡你”的家夥,還讓人覺得可靠些。

喬伊敏銳地嗅出了這句話中企圖結盟的意味,向前緊走兩步,仰面與薛垣對視:“你可以相信我。”

他隐約有種感覺:薛垣心中藏着的秘密太多,就快承載不下,想要吐露一些什麽。

有一個瞬間,薛垣望向他的目光炯炯如炬,像一枚準備吐出珍珠的貝殼。

但那個瞬間轉眼即逝,貝殼再次關閉。薛垣轉回頭,開始沖洗北極狐雪白的外殼。

“……”喬伊默然伫立。他失望地意識到,撬開薛垣的時機已經過去了。

狐貍,狐貍,你究竟想要對我說什麽?

熟悉的焦慮感再次侵占了他的心。連着水槍的塑膠軟管在他眼前晃動,敲打着北極狐的外裝甲板,發出有節奏的啪嗒啪嗒聲。水珠噼啪濺落,地面上蜿蜒的水流快速爬向他的腳邊,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催促他作出一個決定。

咬一咬牙,喬伊下定了決心似地再度開口:“我們,交換秘密。”

“什麽?”薛垣詫異地回首。

喬伊緩緩籲了一口氣,“不是說,締結盟友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交換秘密嗎?我手裏有一個秘密,我知道你也有。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換,看看到底可不可以……彼此信任。”

作者有話要說:

☆、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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