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傲嬌第一人:江楚

江楚只用了半小時就走完了餘意簡單而又泛苦的二十一年。

他只跟餘意見過一次面,可對方卻給他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不單單是因為那張酷似他人的臉,更因為那雙純粹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

沒有懼意、沒有谄媚、也沒有恨。

像是山間流淌過千萬年的溪,也像是古老深井裏清澈的地下泉。

幹淨得沒有一絲塵垢。

誰能想到擁有這雙眼的人曾經歷過那麽多的苦難?

江楚把薄薄的資料擱置在桌面上,起身到落地窗前,他的卧室在二樓,往下望去,能瞧見被壓彎的薔薇花,他不愛太嬌氣的東西,更喜一切頑強抵抗風雨的花草。

餘意又何嘗不是風雨中搖曳的雜草,盡管被風折了葉,也依舊生命力旺盛。

江楚望着窗外的融雪,久久不言。

——

餘意吃完小蛋糕,又吃了兩個果凍,滿足得直摸肚子。

趁着周嬸在忙活,他偷偷溜出了大門,外頭風大,他冷得直打哆嗦,可是餘意沒有打退堂鼓,他在花園裏兜兜轉轉,像只找不到路的螞蟻,找了很久,才終于在溫室前停下。

“好多花啊,” 餘意眼睛亮亮的,不明白地自言自語,“冬天,怎麽會,有花呢?”

他的腦袋瓜當然不能想明白。

只是有了花,他就能送給周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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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告訴他,不能只是接受別人的好,別人送給他東西,他也要回禮的。

他什麽都沒有,但是,在路邊摘漂亮的花送給周嬸,周嬸會喜歡的吧。

以餘意二十一年的生活環境,當然不會知道這花園裏的每一朵花都是屬于江家的,他雀躍地溜進花叢中,挑他認為最漂亮的花,一把摘下。

粉的、紅的、白的、藍的,在他手上逐漸變成一道七彩虹。

他臉蛋被風吹得紅通通卻渾然不知,摘了好一會兒,捧了一大束花往屋裏跑,迎面撞上站在客廳的江楚。

餘意覺得江楚有點兇,但他并不怕江楚,眨了眨眼想要越過江楚去廚房找周嬸。

江楚瞥一眼他手中淩亂的花束,擋住了他的去路,“摘花做什麽?”

餘意一心想見周嬸,腦袋不停地往後望,不過有人問問題,他總是很認真地回答,“送給周嬸。”

“為什麽送給周嬸?”

餘意很開心的樣子,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什麽,才對江楚笑,“她,請我吃蛋糕。”

兩人正說着,周嬸聽見聲音從廚房出來,見到餘意手中捧着的花,又見到江楚擋在餘意面前,連忙上前拉過餘意,對江楚說,“他不懂事,先生別跟他計較。”

餘意手中的花都是精心栽培的,價值不菲,他竟然就這麽摘了,怕是把餘意賣了都抵不了,周嬸有些擔心江楚會遷怒餘意,直接把人掃地出門。

餘意可不懂那些彎彎道道,一見到周嬸,就要把花塞到周嬸懷裏,語氣像是山林裏的雀鳥,“花,好漂亮,送給你。”

周嬸收了滿懷的花,香氣撲鼻間,她詫異道,“是送給我的?”

餘意用力地點頭。

周嬸感動,還沒來得及笑,聽見江楚冷冷的聲音,“養護這些花需要多少資金,他不知道,周嬸你會不知道嗎?”

周嬸一驚,“先生……”

“怎麽賠好呢?” 江楚似乎認真思考起來。

餘意聽不懂江楚的話,在他的眼裏,他摘的只是漂亮的花而已。

“有了,” 江楚看向懵懵懂懂的餘意,故意板起臉,“就罰你留在江宅洗碗,用來抵償你摘的花。”

他本來期待在餘意臉上看到類似于害怕的神情,結果餘意卻驕傲地挺起腰說,“洗碗,洗碗我會的,我還會,拖地,會,洗衣服!”

周嬸又驚又喜,江楚分明是在給餘意留下來找理由,她欣慰地紅了眼眶,一時覺得好像見到了五年前的江楚。

江楚輕笑,“只會這些嗎?”

“還有,還有的……” 餘意急了,他一急就難以組織語言。

周嬸安撫性地拍拍餘意的手,說,“快謝謝先生,先生要留你下來了。”

餘意腦袋一根筋,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因為,我摘花,他,留我洗碗。”

周嬸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

好在江楚并不在意,忍不住無聲一笑,“是,你最好洗幹淨點,不然我就,趕你出去。”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慢,語調往上揚,果然頗有威懾作用,餘意立刻縮了縮脖子,但又很快地仰起腦袋,“我,洗幹淨的。”

“我拭目以待。”

江楚覺得餘意有點意思,心情不錯,解決了這樁事,他準備回卧室休息。

一道力度拽住他的手腕,江楚不喜跟人有任何身體接觸,不由得皺眉,想把手甩開,聽見餘意問,“你,還沒有,說你的,名字。”

周嬸連忙拉開餘意的手,“你跟我一樣叫先生就行了。”

“可是,有那麽多,先生。”

餘意認識很多先生,林先生、李先生,王先生,都是聽別人喊的,他不解地問江楚,“你也叫,先生嗎?”

江楚一怔,這回笑出來了,雖然只是很輕很輕的一聲,他搖頭,“我不叫先生,我叫江楚。”

記憶中從初中起就沒有這樣介紹過自己的名字,他走到哪裏都是萬衆矚目的,有誰不認識江家江楚呢?

餘意重重點頭,先是無聲念了兩遍,才清脆地喊,“江楚!”

周嬸怕餘意冒犯江楚,但江楚竟然勾唇一笑,“以後你就這麽叫我。”

“先生,這恐怕不太好。” 周嬸為難。

“有什麽不好的,” 江楚反問,“人起名字,不就是為了讓別人來喊嗎,就這麽決定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直接喊他的名字了。

他竟然有些懷念。

還沒有接手江家的時候,他是江楚。

成為江家掌事人後,他就變成了江先生、江總。

他帶了點私心,哪怕這個人是個傻子,也希望有人記得他的姓名。

餘意沉浸能留下來的歡喜裏,纏着周嬸看花。

因為摘這些花,他還得洗碗呢,多珍貴啊!

周嬸看着逐漸消失在樓梯口的颀長身影,忽覺得滿屋飄香。

——

林複洵雖打了感情牌,但對于江楚會不會留下餘意心裏卻沒有底,因此聽見江楚真把餘意留在江宅時,還是難掩驚訝。

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若真是他的話起了作用讓江楚有所動容,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因為餘意那張臉……

可這并不在林複洵揣測的範圍,他已經越界一次,如果再試探江楚的底線,恐怕江楚不會再念及舊情。

現如今,能保下餘意,也算是功德事一件。

但願求江楚留下餘意這個決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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