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59章

阚聞蕭不知想起了什麽,面容冰冷,眼含恨意,面上再無半分平日裏的溫柔與笑意。

簡修蘊望着他,只覺得他與上一世折磨他的那個身影漸漸重合,心底不自覺升起恐懼,卻強忍着退意,開口道:“是因為他之前欺負了你嗎?他自幼富貴,是嬌縱了些,但從未真的想傷過你的性命,你已毀了林家,就放過他吧。”

阚聞蕭只覺得血一寸寸冷了下來。

“真的嗎?”阚聞蕭垂眸輕笑一聲,娓娓道:“師尊,你從來偏心。”

地牢內。

林廖庭躺在地上,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裳滲進肌膚,他情不自禁地抱緊自己,徒勞地渴求着一點暖意。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接着便是鎖被打開的聲音。

林廖庭恍若未聞,麻木地躺在地上,連頭都沒有擡起。

很快,一只黑緞青底的皂靴出現在他的面前。

林廖庭這才擡起頭來。

阚聞蕭穿着一身金線繡以扶桑的玄色長袍,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林廖庭有些恍惚,這樣的姿态他曾無比熟悉,只是如今颠倒了身份而已。

“師兄。”阚聞蕭拖長了尾調,語氣中帶着戲谑。

林廖庭如乍醒一般,回過神來。

眼中瞬間蘊滿了恨意,掙紮着要從地上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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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未起身,便被阚聞蕭一腳踏在胸口,又重重摔了下去。

林廖庭的臉貼着地面,仿佛被碾進土裏,他的雙目逐漸泛起濃重的紅,仿佛下一秒便能滲出血跡,雙手摩擦着地面不斷掙紮,很快鮮血淋漓。

“阚聞蕭,你最好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要将你碎屍萬段,我遲早殺了你!畜生!”

阚聞蕭漠然地望着地上不斷掙紮的林廖庭,仿佛在看着一個笑話。

破舊的鐵窗漏着風,吹進陣陣寒意。

“那年我好像才五歲。”阚聞蕭擡頭望着生鏽的鐵窗,從這裏能看到外面紛揚的雪,淡淡開口道,聲音平靜地仿佛在敘述別人的事。

“也是這樣大的雪,你穿着錦衣狐裘,捧着手爐立在檐下,而我跪在雪中,因為我不小心打碎了你的一只茶盞,然後你一巴掌便扇了過來,對我說這只茶盞可貴過我的命,看了一會兒,你似乎是覺得厭了,突然說想看雪人,你的那些跟班正要去堆,你突然指着我說,将他堆成雪人。”

似有零碎的片段一閃而過,眼前好像真的浮現出一片雪景。

但年歲太久,亦或者這樣的事發生過太多,林廖庭已經記不得了。

“我被定在雪中,一群仆從圍着我将雪堆在我身上,把我扮成雪人的模樣,太冷了,但我連聲都發不出來,最後還是喻韶之經過順手救了我。”

明明不是愉快的回憶,阚聞蕭說着,卻笑了起來,又喚了一句,“師兄。”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聽來,格外瘆人。

“那時我還是凡人之軀,差點就那麽死了。”

牢獄內安靜了下來,似乎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我知你不喜歡我,便避着你,然而你卻不斷變本加厲,将我推進寒潭,關進閻羅洞,鎖到五毒谷,當衆揭了我的面具。”

阚聞蕭的聲音逐漸狠戾,腳下用力,逼得林廖庭痛呼出聲。

“多可笑,種種這些不過一句‘嬌縱’,一切都能用年少輕狂抹去,師兄這兩個字,你配得起嗎?”

林廖庭眼前發黑,氣血翻湧,身體上痛極,神思反倒清明。

阚聞蕭所說的樁樁件件,漸漸被回想起。

身上重若千鈞,但他還是勉強擡起頭,看向阚聞蕭。

還未開口,先吐出一口血來。

鮮血順着脖頸落下,與地上的泥混雜在一起。

林廖庭啞着聲,艱難道:“你恨我就沖着我來,為何要毀了整個林家!”

阚聞蕭擡起腳,眼神輕蔑,“你當我是為了你?你多大的臉面。”

“那是為何?”

阚聞蕭垂眸,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身上的衣服,視線落在金線繡成的盛放的扶桑花上,語氣清冷又危險,“因為他們該死。”

“你才該死!”林廖庭立刻駁道。

阚聞蕭冷笑一聲,“不僅他們該死,八大門派都該死。”

“你到底想幹什麽?”林廖庭看着他的眼神,只覺得後背發涼。

阚聞蕭沒有理會,轉身向外走去。

行至門口處,他突然停下,開口道:“我不殺你,只是因為師尊想讓你活着而已。”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寝殿內,簡修蘊靠坐在床上,窗戶被打開了一半,從這裏剛好能看見外面的雪景。

細長白皙的手垂在床沿上,手腕處套着黑色的鐵鏈。

雖然內側裹着綿軟的絨布,但時間久了,皮膚還是被磨得發紅。

他已經枯坐了許久,一動未動,仿佛一尊精致的泥塑。

阚聞蕭的話一直在他耳邊響起。

“他家破人亡,難道我不是嗎?我的家破人亡又是誰害的?”

“我曾差點死在他手中。”

“師尊,我以為,你待我不同。”

想起阚聞蕭剛剛的神情,簡修蘊心中一陣煩悶,他長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到底該怎麽辦?

雖然阚聞蕭從未說過,但是這麽多日他也猜出了一些。

扶桑一族,回來了。

只是上一世,阚聞蕭是憑借自身和魔族的暗中相助一統修真界。

這一世,靠的是扶桑嗎?

不過短短五年時間,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而且扶桑一族雖體質特殊,天賦異禀,武力卻并不強,不然當年也不會……

當年的事,他并沒有參與,只是略有耳聞。

那件事發生的突然又蹊跷,但八大門派口風一致,他也不關心,連救阚聞蕭都是勉強,自然不會深究。

他以為沒事的,所以幫阚聞蕭隐瞞了身份,養在須臾之間。

但最後……

照這樣來說,他其實也算是須臾之間的罪人。

有風吹了進來,簡修蘊覺得有些冷。

他将頭埋進膝蓋,抱緊了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隐隐有人聲傳來,簡修蘊猛地擡頭,是那個嘶啞又難聽的聲音。

“尊主回來了嗎?”

“适才回來過,又出去了。”

是沽渝山莊時的那個戴面具的男人。

他到底是誰?

簡修蘊立刻起身,連鞋都沒穿便下了地,卻忘了手腕處還有鐵鏈,被勒的一個趔趄。

簡修蘊扶着床沿站穩,叫道:“站住!來人!讓他進來。”

外面沉默了一瞬,随即門口處傳來了響動。

雕花的紅木大門被推開,那人緩步走了進來。

他在門口處停下,目光落在簡修蘊身上,笑道:“簡長老找我有何事?”

簡修蘊直起身來,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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