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羅建茜的出現,破壞了這個美好的下午。她臨走前威脅的話用的是“你們”而不是“陳建南”,這讓陳建南心裏有點犯嘀咕。羅建茜這種時不時發瘋的人不能用常理推斷,欺軟怕硬是她的人生座右銘。
陳建南跟鐘研回到茶室,說:“你要小心羅建茜,她可能會來找你麻煩。”
鐘研傻傻的問:“啊?”
陳建南說:“你不了解她,她不敢動我,很有可能會把怒氣轉移到你身上。”
鐘研“哦”了一聲。一個高幹子女的素質竟然低到這種程度,讓身為普通百姓的鐘研大開眼界,同時也覺得無所謂。羅建茜跟陳建南水火不容的關系鐘研已經一目了然,以她對陳建南的小心思,肯定是站在他這邊的,那麽羅建茜早晚都會成為她的敵人。
想到這裏,鐘研說:“沒關系,我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鐘研的回答出乎陳建南的意料。他詫異的看着鐘研,以他對女人的有限的了解,膽小害怕、遇事退縮才是大多數女人的正常表現吧?可是鐘研為什麽沒有像以前那些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卻被羅建茜一個恐吓就吓得再也不敢接近自己的女人一樣,對自己退避三舍呢?
陳建南看着鐘研,慢慢的說:“羅建茜發起瘋來不管不顧,我怕她會帶人來打擾你做生意。”
鐘研又“哦”了一聲,故作輕松的說:“沒關系,我可以換一個地方開店,不開實體店改成網店也行,不開店找份固定工作也挺好。”鐘研頓了頓,接着用歡快的聲音說:“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其實是MBA畢業吧?像我這樣既有創業經驗又有管理知識的人,找份月薪一萬的工作要求不算高吧?”
陳建南看着鐘研,眼神慢慢變得溫柔起來,說:“你要是害怕了,可以聘我當保镖。我要求不高,管飯就行,而且我不挑食。”
鐘研在陳建南的注視下,臉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紅色,小聲說:“我不苛待員工;我管三頓飯!”
陳建南笑着說:“行,成交!”
正說着,門外傳來熟悉的吉普車馬達響。王嘯山回來了。陳建南簡單的向王嘯山複述了下午的事。王嘯山眉毛一擡,眼睛一瞪,說:“她想怎麽的?讓她放馬過來,就算她是黑社會老子也不怕!”
王嘯山的話讓鐘研決定放棄兩人之間的“戰争”,暫時接納這頭笨熊作為自己的朋友。正想着呢,一只熊掌忽然拍到背上,拍得鐘研一個趔趄險些沒站住,鐘研呲牙裂嘴的重新站穩,喊道:“你謀殺啊!”。
王嘯山嘿嘿一笑說:“哥是讓你感受感受什麽叫正義的力量!”
鐘研猛翻白眼兒:“謝謝啊~希瑞!”
于是她幸運的得到第二掌:“請叫我國王!”王嘯山說。
鐘研和陳建南都被王嘯山逗笑了。
羅建茜的出現和臨走前的威脅,給鐘研和陳建南創造了經常見面的理由。白天,陳建南有訓練任務走不開,就會安排營裏的戰士過來駐守;等他下了任務之後會過來吃午飯,然後與鐘研一起坐在茶室裏消磨時光。
早春額北京,室外溫度總是在10攝氏度以下徘徊,但是鐘研這件茶室卻因為受光面積大,所以異常溫暖。兩人坐在靠窗的地方,一邊喝茶、一邊曬太陽。這時候鐘研會放一點柔和的音樂。
過了幾天,陳建南把自己的電腦搬來,無聊的時候打打游戲或者上網看個電影什麽的;如果是下午才結束任務的話,他通常是與王嘯山一起過來。
起初,王嘯山總是興致勃勃的跟着陳建南一起來,做飯、吃飯、喝酒、聊天,有時候也會自己獨自溜達着過來,跟鐘研鬥鬥嘴,或者忽悠忽悠兩個小丫頭,後來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王嘯山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即便是來了,也不跟鐘研鬥嘴了,也不像以前那麽熱情了。鐘研悄悄問陳建南是不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得罪他了,陳建南說王嘯山不是那麽小氣的人,現在這樣也是正常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那還能像小孩子一樣鬥嘴起來沒個完啊。不過鐘研總還是覺得他怪怪的。王嘯山是個不錯的朋友,鐘研挺珍惜的。
不到一個月,鐘研這個店已經慢慢的變成了陳建南和王嘯山的固定據點,不但自己過來,還經常把朋友帶來。鑒于吃飯的人有越來越多的趨勢,鐘研把後面的小廚房進行了擴建,王嘯山成了首席禦廚;有了王嘯山的手藝和鐘研的食材,3×9大院的死黨也經常被帶到這裏來。大家把這裏稱為“3×9大本營”。
這一個月裏,羅建茜并沒有出現。後來才聽說她經手介紹的一個項目出了岔子,委托人把50多萬元的活動繳費交給羅建茜,結果她把錢花完了,事情沒辦成不說還跑回北京,導致委托人錯過項目平白損失50萬元和前期上千萬的投入。委托人不幹,通過別的渠道直接找上蔣家長子,蔣志鵬把蔣曉麗和羅建茜叫到蔣家一頓臭罵,勒令她把50萬元退回去,又順帶着把羅海英也數落一頓。錢已經被羅建茜花光了,蔣曉麗只能動用家裏的錢為她填窟窿。好在委托人也會做事,既然搭上蔣家長子的路子,自然不肯入寶山而空手,于是大方的賣個人情,不讓羅建茜還錢了,只說是請孫小姐喝茶,同時提出想申請××軍區部隊宿舍改造的工程,給出的好處也是頗為可觀。蔣曉麗見不用自己拿出錢來,喜出望外,慫恿蔣志鵬給××軍區打招呼,又被蔣大舅訓斥一頓,不過也沒有把話說死。
經過這件事,蔣曉麗和羅建茜都不想整天回家面對羅海英的門板臉,于是母女倆一商量,幹脆出國旅游算了。兩人買好機票飛去羅馬。蔣曉麗沒想到的是,因為少了她的阻撓,間接促進了陳建南升職的事得到順利通過。
鐘研他們直到一個月之後才打聽到事情的原委。雖然是白緊張一場,但是經過這一個多月,鐘研和陳建南的感情迅速發展,基本确定了男女朋友的關系,也算是因禍得福。人都說心寬體胖,所以鐘研也開始長胖了,即便她開始控制食量,體重卻還是堅持每天一點的持續穩步增長,這讓她非常郁悶。
一個周六,由于羅建茜的警報解除,恰好陳建南和王嘯山要開黨員學習大會,鐘研沒什麽事,就約了當初MBA的幾個好朋友前來聚會。下午5點鐘,鐘研就讓小丫和小梅下班了,自己鑽進廚房炒菜。
6點鐘,鄭娟娟到了,開着一輛銀色廣本,一看見鐘研就打擊她:“研研,你怎麽胖成這樣啊,姐妹兒都要認不出你了。”
鐘研假裝在鄭娟娟肚子上打一拳,鄭娟娟一閃,雙手護住肚子說:“可不能碰!”
鐘研連忙問是不是有了,娟娟一臉幸福的小女人樣兒說,是有了,已經都4個月了。鐘研小心翼翼的護着孕婦到茶室休息。張春歌和田麗平同時到,是田麗平的男朋友特意開車送過來的。女人們在茶室裏坐下,互相聊着當年上學時的趣事,各自說說畢業後的近況。其中,鄭娟娟家庭事業孩子三豐收,田麗平也是愛□□業雙豐收,只有張春歌還是老樣子,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寫小說,好在已經有了上千名忠實讀者,日子過得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鐘研非常羨慕幾位朋友的成就,大家都說還是鐘研最好,已經有自己的事業了,給自己打工多麽的自由自在。又問鐘研感情的事,鐘研老老實實交代了她和陳建南的交往。其餘三個女人都叫嚣着要看特種兵哥哥。鐘研也想讓姐妹們給把把關,于是半推半就的給陳建南發了個短信,讓他散會後過來一趟見幾個朋友。
三個女人一臺戲。如今有四個多年不見的女人,久別重逢,都互相搶着說話,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女人們聚在一起,不僅僅是聊天說話,也要喝酒。尤其是田麗平,自從進了樂聽集團以後,幹得風生水起,如今手底下管着樂事網絡,時不時的要跟明星們打交道,酒量早就鍛煉出來了;鐘研和張春歌那也是酒中豪傑,不到1個小時三個女人就喝掉了兩瓶紅酒。
正在開第三瓶的時候,陳建南、王嘯山和王偉華到了。于是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湊一桌,女人們喝紅的,男人們喝白的。鄭娟娟她們見過陳建南之後,趁着男人們不注意的時候,一個個偷偷的朝鐘研擠眉弄眼。多年的閨蜜相處下來,鐘研非常熟悉她們的小動作,知道陳建南已經得到閨蜜們的一致通過,頓時覺得臉上倍兒有面子,忍不住咧着嘴傻笑,月光照耀下的兩顆大板牙閃閃發光。
鐘研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沒有注意到陳建南看她時的眼神略顯深沉。
這時,王偉華舉杯說:“建南,你再次提幹成功,相信從此以後會越來越好,兄弟們提前祝你前途似錦。”王嘯山和陳越也跟着起哄,灌陳建南喝了三個滿杯。
鐘研這才知道陳建南升職了。他原先是正營,如今再升肯定是副團了,四十歲不到的副團級,想想都驕傲,原來自己挑男朋友的眼光真正不錯呢,鐘研忍不住朝自己的閨蜜顯擺。
女人們怒了,說:剛才陳建南喝了三個滿的,鐘研你身為人家的女朋友,還不趕緊自覺的也喝三杯?知道什麽叫夫唱婦随不?
鐘研現在最想要聽的就是夫唱婦随這種話了,高高興興的認罰三杯。
晚上11點,酒喝得差不多了,娟娟提出來要回家休息。女人們怎麽來的還怎麽回去。張春歌臨走的時候拉着鐘研悄悄說,讓她好好的跟陳建南相處,這樣的好男人不好找,遇到了千萬別放過。她冷眼旁觀,見陳建南今天晚上沒怎麽說話,好像是有心事的樣子,讓鐘研留個心眼兒多關心關心人家。
女人們散了之後,男人們也沒了興致,王嘯山跟王偉華和陳越一起走了。陳建南留下來幫鐘研打掃衛生。鐘研想起張春歌的話,偷偷觀察陳建南,發現他今晚的情緒确實不高。斟酌了一下,還是沒忍住,旁敲側擊的問:“建南,今天訓練累嗎?”
陳建南說:“還行。就訓練了半天。”
鐘研接着說:“我看你情緒不高。”
陳建南挪桌子的動作停了一下,扭頭看着鐘研,鐘研也在看着他,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寫着滿滿的對他的欣賞和信賴。陳建南看着鐘研,突然發現自己晚上想好的那些話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轉過頭,背對着鐘研,抽出一支煙點上。
鐘研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也有些愣住了。看着面前的陳建南的背影,鐘研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慌亂。
陳建南背對着燈光,沉默的站着,整個人仿佛藏進了黑暗裏,只有煙頭的紅光随着他的呼吸而一閃一閃。
鐘研雙手輕輕撫上陳建南的背,溫暖的手掌傳遞出溫柔的安撫。鐘研試探的問:“是遇到為難的事了嗎?”
陳建南狠狠抽完最後一口煙,仿佛籍此能幫助自己下定決心一般。他握住鐘研的一只手,轉過身,看着鐘研的眼睛,說:“研研,我要離開北京了。”
鐘研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什麽?”
陳建南說:“我的升職是有條件的。條件就是離開北京調到×州軍區去。”
鐘研呆呆的看着陳建南,腦子裏一片空白。命運真是會開玩笑,2小時之前自己還在向閨蜜炫耀男朋友的優秀,半小時後男朋友就因為優秀要跟自己隔着大半個中國了。
陳建南知道這個消息打擊鐘研了。他仔細斟酌了一下,說:“你知道我和羅海英與蔣曉麗的關系吧,我之所以能升職,幹爹他們為我出頭是一方面,但絕對不是主要因素。主要原因是羅海英和蔣曉麗不想再在北京看見我,所以順水推舟的答應幹爹的請求。”
陳建南深吸一口氣,接着說:“不過,提出調到×州軍區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母親是×州人,我姥爺和舅舅都犧牲在崗位上,如今就葬在×州的陳氏祖墳。我母親去世前,對我提出兩個希望,一個是希望我成長為一名正直的軍人,繼承我姥爺和舅舅的事業,另一個就是希望我能帶她的骨灰回老家,安葬進祖墳裏,跟家人葬在一起。”
鐘研說:“嗯,你跟我說過。不過,我以為你只是把伯母的骨灰帶回去,沒想到你也要離開。”
陳建南說:“我留在北京軍區不會有任何發展了。蔣家在北京的勢力太大。我這次能順利提升,也是運氣,鑽了蔣曉麗不在國內的空子。否則以那一家人睚眦必報的性格,是不可能給我這個機會的。”
鐘研使勁眨了眨眼睛,強迫自己把即将流出的眼淚逼回去,強忍住心裏的慌亂,說:“可是……×州也……太遠了。找個近一點的地方不好麽,你知道的,我們家是老北京人,我爸爸媽媽就我這麽一個女兒……”
鐘研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來越低。陳建南看着鐘研的頭頂,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但是卻什麽也沒說。
現在這種情況,他不能要求鐘研為他做什麽。此去×州前途如何他一點把握都沒有。雖說蔣家的勢力主要在北方,但是這麽些年經營下來,誰知道×州是不是也有他們的人。而且,陳家人丁單薄,姥爺和舅舅離世得太早,當年的關系早就擱下了,×州并沒有可以借助的關系,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打拼,未來實在是說不上前途光明,簡直是前途未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