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嘯山“草!”罵了一聲,連忙扭頭看身邊的鐘研,意外的是鐘研的表情居然很平靜,沒有出現他預想中的傷心和憤怒,甚至連嫉妒都沒有。不過,如果他視線下移的話,就能看見鐘研的手在微微顫抖。

王嘯山不确定的叫了一聲:“鐘研?”

鐘研沒答應。王嘯山伸手輕輕搖搖她的肩膀:“鐘研?”

鐘研仿佛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王嘯山說:“你冷靜一點,你也看見了,是那個女人親小南,不是小南親她。”

鐘研說:“小山哥,你別說了。你相信女人的直覺嗎?我覺得我好像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你看,真真切切的都發生在眼前了……”

王嘯山擔心的看着她,問:“你想怎麽做?”

鐘研眼神下移,落在她手裏的平安符上,說:“我是真的喜歡陳建南的,我要他想怎麽做。”

說完,鐘研轉身走出門衛室。王嘯山猶豫了一下,沒有跟出去,這是感情當事人之間的事,他可以關心,可以幫忙善後,但是不能攪和進去。鐘研和陳建南兩人如果感情足夠深,自然能化解這次的危機;如果沒到那種程度,只因為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就被破壞掉,那麽趁着這次的機會彼此好好反思,未嘗不是件好事。

門衛室裏有個一直坐着看報紙的校官,見鐘研出去了,開口跟王嘯山搭話:“他們都是你朋友?”

王嘯山苦笑着說:“是,外面那個是我兄弟。剛才出去的是他女朋友。”

校官搖搖頭,說:“不行,出去也是白出去。”

王嘯山趕緊追問:“什麽意思?”

校官說:“那一位……”朝窗外努努嘴,說:“可是我們這邊的白天鵝,多少人追求都追不上。我見過她好幾次了。”想想又補充道:“跟你兄弟一起。”

王嘯山心裏咯噔一下,忙回頭看窗外。

鐘研看着陳建南,一步一步走過去。陳建南和宋莉娜也看見了鐘研,陳建南有片刻的愣神,下意識的推開挂在自己身上的宋莉娜,宋莉娜則好像安全不覺意外,借着陳建南的動作站直了身體,順了順頭發,做好準備,等着鐘研發難。

鐘研卻不管宋莉娜,仿佛沒看見她一樣,眼裏只是看着陳建南,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剛要開口,發現聲音嘶啞的厲害,下意識的舔舔嘴唇,悄悄緊了緊嗓子,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太明顯,鼓起勇氣說:“建南,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如果你還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就當剛才什麽都沒發生,我們兩個還像以前一樣;如果不是……如果你覺得我們兩個已經合适了,那我立刻回北京。”

宋莉娜本來還因為理虧做好了跟鐘研正面交鋒的準備,沒想到人家壓根兒就沒搭理她,直奔關鍵人物陳建南而去。暗自松了口氣,心想:原本以為只是個不懂事的毛丫頭,沒想到遇事還挺拿捏得起來的。這麽想着,對鐘研倒有點刮目相看了。

鐘研說完勇敢的看着陳建南,陳建南也沒有回避鐘研的眼光。剛開始确實有點意外:鐘研一向都很聽話,沒想到這次連招呼都不打就突然跑到基地來,以至于讓他短暫失措,不過這到剛好讓他把計劃提前。陳建南很快下定了決心,說:“鐘研,出現今天這種局面,都怪我太貪心,沒能及時跟你說明白,雖然是不願意你傷心,但是畢竟只要一天沒有分手我們就還是男女朋友的關系,這種情況下我不應該接受別人的好意,對不起。”

陳建南的話非常誠懇,卻一點也不是鐘研想聽的話,鐘研走出來的時候還抱着一絲希望,卻在聽完陳建南的話後,心迅速往下沉。

陳建南又說:“既然你已經看到了,我也不打算再瞞下去了。鐘研,你是個好女孩,但是我們不合适。你是獨生女,不可能抛開父母來廣州,而我也不願意再回北京。”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最後沉聲道:“我們分手吧!”

宋莉娜不失時機的伸手挽住陳建南的胳膊,帶着一臉歉意看着鐘研。

陳建南一開口自責,鐘研就知道他們兩個結束了,或者說陳建南早就已經單方面結束了這段戀情。可是親耳聽見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心還是那麽疼。只不過,這一次,不管多麽傷心,不管多麽痛苦,都不可能像上次一樣當着他的面哭出來。

這是身為女人的自尊!

過了好一會兒,鐘研點點頭,說:“可以。”不管是陳建南還是宋莉娜都有點意外,他們沒想到鐘研居然一口就答應了,尤其是陳建南,他已經做好了面對她的哭泣的準備。三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陳建南想要打破這種尴尬的沉默,他正要開口問鐘研住哪裏,鐘研卻搶先一步說:“就這樣吧。對了,”鐘研把剛才一直攥緊的右手遞到陳建南面前,說:“這個是為你求的,還是要送給你。”

陳建南正要伸手,旁邊宋莉娜搶先一把接了過去,笑吟吟的說:“我替建南謝謝你了。”

鐘研收回手,再也不看他們一眼,越過兩人徑直離開。但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眼淚卻無論如何再也忍不住,順着臉頰流下來,落在胸前,很快浸濕了衣襟:快點走,離開這裏,遠遠的……這是鐘研腦海中剩下的唯一的想法,離開!

陳建南站着沒動,宋莉娜看看手裏的平安符,想要扔掉,但是一瞥見陳建南的表情,心裏一驚,改變主意了,溫柔的說:“軍人不好帶首飾的,我幫你收着吧。”

陳建南沒出聲。

王嘯山見鐘研竟然走了,趕緊從門衛室跑出來。陳建南看見王嘯山居然也來了,心情頗有點複雜。帶着宋莉娜跟王嘯山打招呼:“嘯山哥,你怎麽也來了?”

王嘯山說:“打你電話居然一直關機,我不放心,剛好鐘研要過來看你,我就一起來了。”

陳建南點點頭說:“我沒事,買了新的手機號,舊的就關機了。”然後向王嘯山介紹宋莉娜,說:“嘯山哥,這是宋司令的孫女宋莉娜同志,我女朋友。”

王嘯山剛才站在門衛室看了的大概,但是如今親耳聽到陳建南的介紹,心裏升起一股怒火:“你女朋友?我怎麽記得剛才離開的那個才是你女朋友?”

陳建南說:“哥,你別說了!我剛才已經跟鐘研正式提出分手,她也同意了。”

王嘯山忍住怒火說:“好,好!我等着你給我解釋!”說完看見不遠處的鐘研脫掉了高跟鞋,光着腳在路上跑,不等陳建南說話,擡腿追過去。

看見兩人都跑遠了,宋莉娜才小心翼翼的說:“我看你今天別回基地了,去我那裏吧,喝一杯也好放松放松。”

陳建南略一想,說:“不去了,嘯山哥晚上說不定還會來找我。”

宋莉娜不高興了,說:“誰知道你是等王嘯山還是等那個女人呢?”

陳建南臉色一沉,說:“你覺得可能嗎?”

宋莉娜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跟陳建南耍脾氣,于是忍了忍說:“我随便說說而已,你別生氣,我這還不是因為害怕你再去找她嘛~”

陳建南使勁一摟她的腰,說:“行了,你也早點回去好好休息,最近辛苦你了,看你累得,臉色都不好了。”

宋莉娜嬌嗔道:“不許嫌棄!還不是為了你,你要補償我!”

陳建南點着頭,把她送回車上,兩人接吻道別。宋莉娜坐在車裏親眼看着陳建南走進基地,降下車窗,将平安符從車裏扔出來,丢進旁邊的草叢裏。然後倒車,離開。

宋莉娜的車離遠之後,陳建南從基地大門後面走出來,看着旁邊的草坪,臉色陰沉。

王嘯山追上鐘研的時候,鐘研腳底下正在流血,但她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一樣。王嘯山一把拉住她,真很不得給她一巴掌:“分個手而已,至于嘛,你是不是想把自己弄殘廢了,好讓自己以後每一天都後悔啊?”

“你懂什麽?”鐘研朝王嘯山大吼。

王嘯山也大吼:“我不懂?我看是你不懂!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和獨占,只要她過得好,哪怕是在一邊默默祝福,那也是一種幸福。我倒想問問你,你愛的到底是陳建南這個人,還是愛你們兩個膩在一起的關系?”

鐘研愣住了,像是不認識一樣看着眼前的大狗熊。

醞釀了半天的暴雨開始降臨,狂風吹得路邊的柳樹簡直要折了腰,豆大的雨點一顆一顆從天上砸下來。

鐘研被王嘯山吼糊塗了:愛一個人難道還要把他送進別人的懷抱嗎?怎麽可能?!愛到深處,恨不得把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兩個人變一個人,生生世世在一起,這才是真愛!

鐘研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于是她氣極了:“王嘯山你壓根兒就不懂什麽是愛情,跟你說不清楚!你這輩子都找不到真愛!”

暴雨真的來了,雨點噼噼啪啪砸在兩人身上,瞬間就把他們兩個澆成了落湯雞。

鐘研的腳受傷了,若是泡了雨水,會感染的。王嘯山想到此,也不跟鐘研廢話,一把就把她扛起來甩到背上,像扛米袋子一樣背起來就跑。鐘研一邊尖叫一邊掙紮,大喊:“王嘯山,你混蛋!放我下來!”

王嘯山充耳不聞。女人發瘋的時候不能跟她講道理,只能以暴制暴,否則要麽被她的歪理帶溝裏去,要麽把自己也逼瘋,兩個人一起瘋。現在,至少他還是兩個人中保持理智的那一個。

一輛路虎開過來,慢慢跟在旁邊。王嘯山知道是誰,沒搭理她。宋莉娜按了幾聲喇叭,見沒有反應,又把車窗降下來,說:“嘯山哥,上車吧,我送你們。”

鐘研這時候又突然不叫也不掙紮了,只不過悄悄的在王嘯山的後腰上擰了一把,疼得王嘯山一呲牙。他當然不能答應上車,否則他毫不懷疑鐘研立馬就敢在他背上咬下一塊肉來!

王嘯山說:“不用啦,你先走吧。我們不着急。”

宋莉娜笑笑說:“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嘯山哥以後到廣州來記得跟我聯系啊,咱們一塊兒坐坐。”

王嘯山敷衍的說:“好的好的。”

宋莉娜又看了他們二人幾眼,鐘研知道她在看好戲,偏偏自己現在什麽都不能做,只能在心裏把她翻來覆去罵了好幾遍。終于,宋莉娜的車開走了。

鐘研不停的踢動雙腿,要下來。王嘯山喊道:“姑奶奶!你也不看看現在地上是什麽情況,你要是真想截肢當個殘廢,我立馬把你放下來!”

鐘研不踢了,但是開始小聲的抽泣,委屈的說:“你把我這麽倒着扛着,我難受死了~胃都要被硌碎了~”

于是王嘯山把她放下來,先讓她站在自己的腳背上,然後側着身微蹲下,讓鐘研爬到他背上,最後再把她整個人背起來朝前走。

這一次,鐘研不鬧騰了,趴在王嘯山寬厚的、堅實的背上,讓他背着自己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大雨裏走。

鐘研伏在王嘯山耳邊,哭着說:“狗熊哥,謝謝你!”

雨太大,鐘研的聲音又小,王嘯山沒聽清楚,大聲問:“什麽?”

鐘研也大聲喊:“沒什麽!好話不說二遍!”

王嘯山嘟囔說:“你能對我說什麽好話!”

王嘯山背着鐘研冒着大雨走了二十多分鐘,看見了一個私人招待所,三層小樓,王嘯山出示軍官證開了兩個标間,背着鐘研上樓。

老板娘看見鐘研腳上流血,主動拿了醫藥包送過來。王嘯山擡起鐘研的腳看了看,發現傷口不大,應該只是不小心被樹枝或者小石頭劃破了,傷口裏沒有遺留物,于是用酒精消過毒,又用紗布仔細纏了一圈,說:“最好是去打個破傷風針,以防萬一。”

鐘研說不用了,王嘯山則問老板娘醫院怎麽走。

老板娘說:“旁邊就有個診所,很正規的,以前就是部隊的醫生。小妹腳上帶傷就不要再去淋雨啦,我這裏有電話,叫醫生出診就好啦,不過要給一點出診費的啦~”

王嘯山不放心,問清老板娘診所的具體位置,借了把傘冒雨去診所了,走之前拜托老板娘幫鐘研洗個澡。

老板娘人不錯,給鐘研在腳上套了兩層塑料袋,又拿了個凳子放在浴室,老板娘問要不要洗衣服可以烘幹的,只要10塊錢一筒。鐘研就把自己的衣服一股腦交給老板娘,在浴室裏大概沖了沖,出來後穿上招待所裏的浴袍。

不一會兒,王嘯山帶着醫生回來了。他親自去了之後發現是村衛生室,醫生以前确實是衛生兵,于是就請他過來打針順便再看看傷口。醫生還是挺負責的,先給鐘研做了皮疹,确定不過敏之後才打了一針破傷風,又把紗布拆開來看看了傷口,說:“傷口處理的挺幹淨,不過還是再消一次毒吧。”于是又重新消毒然後再包紮上。

半個小時後,王嘯山把醫生送走,再上來的時候端了兩碗馄饨面。鐘研沒什麽胃口,本來不想吃,但是看見王嘯山為了自己忙前忙後的,到現在還渾身濕淋淋的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于是勉勉強強的吃了幾口。王嘯山是真餓了,三兩口把自己那碗吃完,又把鐘研剩下的也吃了,連湯都喝掉半碗。

鐘研看着王嘯山狼吞虎咽,心裏面非常愧疚:她跟陳建南沒分手之前他是陳建南的發小兒、幹哥哥,照顧自己也說得過去,如今兩人分手了,王嘯山還為自己跑前跑後,又是挨餓又是淋雨,還要忍受自己的壞脾氣,真是個好人。

不過鐘研現在又傷心又傷腳,又哭又叫又淋了雨,因此非常疲憊,此時在床上半靠着半坐着,整個人蔫兒蔫兒的。

王嘯山吃完面,看鐘研沒什麽精神,估計她也累了,不過看她精神狀态還挺平靜的,心裏也就放心了。囑咐鐘研早點休息,拉開房門出去之前突然又想到什麽,于是又問鐘研需不需要夜壺,鐘研滿臉緋紅,說不需要。王嘯山懷疑的看看她的腳,還想堅持,被鐘研一個枕頭飛過來,趕緊關上門走了。

王嘯山回到自己房間,沒有馬上休息,而是給陳建南打了個電話,陳建南這次開機了。

王嘯山問他在哪兒呢,陳建南說在宿舍呢,王嘯山說你出來,基地外面等我。陳建南說行。王嘯山挂了電話,拿着招待所的雨傘沖進了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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