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江龍沉着臉沒說話,後面的口香糖搖頭晃腦的說:“我們老大說了,每個月交進賬的30%。還有這次的罰金是20萬。”

過江龍嫌他多嘴,瞪了他一眼。口香糖趕緊閉嘴,不敢吭聲了。

王嘯山哈哈一笑,說:“鬥膽問一句,龍哥您知不知道這附近都是什麽地方?”

過江龍說:“我從不打無準備的仗。別以為你穿一身綠皮哥幾個兒就不敢把你怎麽着。”

王嘯山冷冷一笑,說:“看來不是我女人不懂規矩,恐怕是你龍哥故意為難了。不過只要我在這裏,恐怕你的算盤要落空了!”說完把鐘研往後攏了攏,示意她躲在背後,別亂跑。

過江龍說:“哦?哪倒要領教領教。”

王嘯山問:“龍哥劃下道兒來吧,單挑還是群毆?”王嘯山扔掉椅子,拿起茶室的一個鹿形木雕握在手裏。

過江龍一揮手,身後的5個人形成半圓圍上來,有的拿着木棒有的拎着椅子。

王嘯山掂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勢,回頭悄悄跟鐘研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嘴型,然後猛地轉身,手裏的根雕像一把巨型大刀砍向對面的過江龍。王嘯山的想法非常直接:擒賊先擒王。只要打倒過江龍,其餘的人就好辦了。王嘯山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要知道這裏畢竟是西山軍區,周圍三個大院兒,平時總有巡邏隊按時按點兒的經過,可如今這裏又是打又是砸的,竟然連一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這不正常啊,最起碼巡邏隊就沒有按時執行任務。

不容王嘯山多想,過江龍閃身躲過王嘯山的攻擊,他身旁一個混混沖上來用手裏的半條椅子擋下了王嘯山的根雕。王嘯山當然不會放江龍跑了,他的主要打擊目标就是這條蛇。于是一矮身躲過側面這個混混,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一個過肩摔,把對方撂倒在地上,王嘯山緊接着一拳砸在對方胸口上,混混上身猛地一挺之後就暈過去了。王嘯山繼續迫近眼神直盯過江龍。

王嘯山一出手就放倒一個混混,頓時給了其餘人一個下馬威。混混們在過江龍的示意下把包圍圈擴大,想要繞道後面抓鐘研,瞎子都能看出來王嘯山的軟肋就是鐘研。

王嘯山看出混混們的意圖,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向鐘研靠攏,這時背後傳來鐘研小聲打電話的聲音,電話裏面重複傳來機械的聲音:“……撥打11×報警臺……11×報警臺……報警臺……臺……”

“草!報警臺居然也占線嗎?”王嘯山心裏暗罵一句,身後的鐘研倒是不管電話占線不占線,蹲在他身後自顧自對着電話小聲喊:“××路××號有黑社會打人!你們快派人來啊!好幾個黑社會,腦漿子都打出來了!”

王嘯山滿頭黑線!

過江龍和一衆混混:“……”

過江龍一揮手,混混們立刻分成兩撥,三個人跟着過江龍圍攻王嘯山,還有一個人轉到王嘯山身後去抓鐘研。

王嘯山一個人難以同時面對兩撥進攻,他腦子裏想都沒想,轉過身伸手一把撈起鐘研護在懷裏,用自己的後背硬生生扛住過砸過來的椅子、棍子,另一只手裏的根雕則準确的砸向那個去抓鐘研的混混的小腿。只聽咔嚓一聲,那個混混一條腿随着王嘯山揮過去的根雕而向外折成奇怪的角度,他慘嚎一聲整個人直接跪地上了,抱着腿一邊來回翻滾一邊嚎叫。

王嘯山也不好過,後背上連續的暴力擊打,即便是強壯如他也撐不了幾下,此時他感覺自己的髒器被震得都移位了,伴随喉頭一陣發甜,嘴角流出鮮血來。但是,王嘯山還是死死的護着鐘研,反手又把根雕捅向側後面一個混混的小腿,随着一聲慘嚎又一個人倒地了,混混們瞬間大亂,原來王嘯山歪打正着居然把過江龍的腿給打折了。

鐘研被王嘯山護在懷裏,眼睜睜的看着混混們拿着各種棍棒沒命的往王嘯山招呼,就算是真的大狗熊在這種情況下也要被打殘了,何況他只是個普通人。鐘研看見王嘯山的嘴角已經流血了,知道他肯定受了內傷,那一刻,鐘研的心都碎了:這只狗熊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身陷險境,眼下這麽危險的情況,他仍然一門心思的自己保護周到,不惜拿血肉之軀去硬抗。鐘研的眼睛紅了,眼淚像洩了閘的洪水一樣湧出來,鐘研什麽都不想了,她心疼的伸出胳膊緊緊的抱住王嘯山的背,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吧:要想打死王嘯山,先把我的胳膊打碎再說!

過江龍歪倒在地上,一只手捧着腿,一邊大喊:“給我打死他!”

當時王嘯山正一手護着鐘研,一手揮着根雕抵擋衆混混,但是他一只手哪裏敵的過對方八只手,身上又挨了好幾下。好在混混們也不傻,眼見地上已經躺了兩個人了,自己這方不見得能讨着好,相反如果事情鬧大自己還要受牽連,所以混混們大都是做做樣子給過江龍看,實際并沒有真的往死裏打,手上的家夥一直都是打在王嘯山的背上。但是口香糖就不一樣了。亂糟糟的場面和被打折的腿,尤其是躺地上的過江龍,讓他感到異常興奮,汗水順着髒兮兮的頭發流進他眼睛裏,他都舍不得眨眼,此時聽見過江龍的命令,口香糖立馬自告奮勇喊道:“老大!我來!”喊完拎着手裏的棒子就朝王嘯山沖過來。混混們自覺的給口香糖讓出位置,只見他舉起棍子照着王嘯山的腦袋直接砸過來,而王嘯山的注意力都放在鐘研和自己的後背上,根本來不及躲閃。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鐘研一把推開王嘯山,順勢撿起掉在地上的西瓜刀,自下而上準準的□□口香糖的小腹裏。噗嗤一聲悶響,口香糖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舉着棍子,疑惑的低頭,就看見了正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刀,還有一雙握着刀柄的纖細的、顫抖的但是卻堅定的手,鐘研的手。

周圍突然間安靜下來。

混混們只是接到命令跟着過江龍過來打架鬧事的,不是過來殺人的,更不想被人殺。如今出人命了,事情遠遠超出他們預期的強度。一個混混下意識的扔掉手裏的東西,轉身就往外跑,一下子提醒的了其餘的混混們,大家也跟着往外跑。

王嘯山經過了短暫的愣神後就反應過來。他畢竟是軍人,這種場面就算沒經歷過但是也沒少受過類似的模拟訓練,他看見了口香糖高舉着的棍子和他所站的位置後,頓時明白了剛才的情況有多麽危險,也明白了鐘研為什麽會動刀子。他第一個反應是把鐘研的手從刀柄上掰下來。口香糖随着鐘研的手的離開,雙膝着地倒在地上,像一條死魚一樣不斷的往外吐氣,血水随着他的吐氣,順着刀刃汩汩的往外淌,眼瞅着不行了,那把西瓜刀幾乎将他戳了個對穿。

旁邊躺在地上捧着腿的過江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趴在地上喝罵逃跑的人,一回頭才發現口香糖已經像個漏氣娃娃一樣到地上了,身子下面一大灘的血。

過江龍猛地嘶喊一聲:“水根!”一邊掙紮着爬過來。

于此同時,王嘯山已經用自己的襯衣把刀柄來回擦了兩遍,然後用自己的右手握了上去。

鐘研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王嘯山的動作,腦子裏一片空白,耳朵裏全是轟轟的響聲。過江龍爬過來抱起口香糖邊哭邊喊:“水根!弟弟!”然後又沖着王嘯山大喊:“救護車!求求你!打電話!”

王嘯山撿起剛才鐘研掉在地上的手機,撥打120。電話還沒撥出去,外面突然開過來三輛軍車,車上跳下來全副武裝的武警,二十只搶口齊齊對準屋裏的五個人——一個死人和四個活人。

王嘯山把鐘研扶起來,鐘研就像個木偶一樣,靠着王嘯山站着,她的眼睛雖然睜着卻沒有焦距,腦子裏亂糟糟的,只有心底深處,一個聲音不停的說:“你殺人了,你完了!你殺人了……你完了!”

王嘯山又心疼又焦急,伏在她耳邊說:“別怕。是我殺的,跟你沒關系。”可惜鐘研雖然聽了卻沒有聽見。

持槍的武警把四個活人分開押向不同的車。鐘研昏昏噩噩的跟着看守的武警走,旁邊的王嘯山沖着她喊:“鐘研!是我殺的!鐘研!是我殺的人!!你聽見了沒有?!”想要伸手拉她,被武警一槍托打在腦袋上,頓時鮮血糊了滿臉,最後被幾個武警裹挾着上了車。

王嘯山和鐘研分別上了兩輛車。過江龍和他的另一個斷腿的手下上了第三輛車,地上的口香糖已經斷氣了,不過也被擡上了同一輛車,一起拉走了。載着鐘研和王嘯山的車先發動,出了路口向左轉,載着過江龍和口香糖的車則在出路口的時候右轉。左轉的車只能逆行,不過是往城裏或者周圍大院的方向;右轉的車則是開往郊區的方向。

鐘研被黑布罩住頭,雙手也被鎖上了手铐。車停下之後被人駕着胳膊跌跌撞撞的走。突然鐘研被猛推了一把,她向前撲倒在地上,然後一個人過來把她手上的戒指撸下去拿走了,接着就是砰的關門聲和上鎖的聲音。戒指被拿走的時候,鐘研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意識開始恢複。但是她不敢動,直到過了好長時間,周圍都是一片寂靜,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這時鐘研才小心翼翼的揭開臉上罩着的黑布。

鐘研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漆黑的地方,因為太黑了,不管她怎麽努力也看不見。這裏異常安靜,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鐘研慢慢摸索着,終于摸到了一堵牆壁,她倚着牆壁慢慢坐下來。

鐘研開始在腦子裏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像放電影一樣,有的地方還要慢鏡頭回放。随着一遍一遍的回憶,鐘研已經不像才殺人時那麽恐懼了。

心底的有個聲音問她:“後悔嗎?”

鐘研也在心裏回答:“不!”

聲音又問:“如果現在有個機會能重來一遍呢?”

鐘研想了一想,說:“我還會這麽做的。”

心底的聲音說:“你會被判死刑的!你死了,王嘯山很快就會忘了你,跟別人結婚生孩子。”

鐘研無意識的說:是麽?

心底的聲音說:“你傻吧?你為了救他殺人了,然後被判死刑,可是人家轉眼就把你忘了,早知道你就不應該救他!”

鐘研想:不救嗎?可那是王嘯山啊,怎麽忍心不救呢?

心底的聲音說:“你個笨蛋,當然不救啊,他頂多就是受點重傷嘛,又死不了。可是你馬上就要死了!”

鐘研也開始質疑自己的行為了,她忍不住想:不救,他大不了重傷,我可以照顧他,哪怕一輩子呢;可是救了他,我卻要死了!我死了,他就會忘了我,我就白死了!

鐘研想着,終于傷心的哭了。死寂的黑屋子裏只有鐘研的哭聲,嗚嗚咽咽。

鐘研哭累了,身子一歪,躺在地上,但是眼睛還睜得大大的,盡管什麽都看不見,她還是固執的睜着。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死一般寂靜的、漆黑的環境讓她的思維混亂了。她心想這肯定是個夢,夢醒之後我會發現我其實一直睡在家裏,躺在自己的床上。沒有混混,沒有過江龍,沒有口香糖,也沒有殺人。

鐘研想讓自己睡着,因為睡着就能醒過來了。可惜不管她怎麽強迫自己,她就是睡不着,眼睛明明又幹又澀,但是卻越睜越大。鐘研逐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她試着咬自己的手指,發現很疼,可是又好像不疼,于是她接着咬,直到嘴裏都充滿腥鏽味兒了,還在咬。她想:還不夠疼,只要不疼我就是在做夢。

左手的五個指頭都被鐘研咬爛了。鐘研順着手指頭咬到手指根部,這時她突然停下來,感覺好像少了什麽東西……鐘研反複的舔着自己的中指,手上一絲一絲的疼痛逐漸在腦海裏清晰起來:戒指!我的戒指呢?!

鐘研猛的從地上坐起來,腦子開始回複清明:為什麽單單把我的戒指拿走了呢?

鐘研開始撕咬自己的手指,藉由疼痛讓自己的腦子更清醒一點。她必須好好想想。直覺告訴鐘研這件事沒那麽簡單,至少僅僅拿走戒指這件事透露出她還不發現的線索。

難道……?鐘研心裏一動:假如戒指的秘密不小心被人知道了,然後設套讓自己鑽,然後殺人奪寶……這麽一想,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鐘研調整了一下坐姿。她畢竟是學工商管理的,商場如戰場,各種圈子圈套什麽的沒見過也聽過。她冷靜下來之後開始一條一條回憶分析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再一個一個進行排除。最後發現自己只跟羅建茜起過矛盾,矛盾的原因自然離不開陳建南和王嘯山。鐘研苦笑,如果事情真的是争風吃醋就簡單了。

想到戒指,鐘研心裏又增加了一分鎮定。自己已經跟戒指建立了契血之約,如今自己還活着,那些人想要找到打開戒指空間的秘密是不可能的。這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希望。怕就怕對方知道了這一點,那麽自己肯定是沒命了。想到這裏,鐘研又開始着急了,不知道戒指現在是什麽情況了,也不知道王嘯山有沒有危險。想到王嘯山,鐘研心裏湧起一陣溫暖。她清楚的記得王嘯山把自己護在胸前的情景,也隐約想起王嘯山最後喊的那幾句話,鐘研知道自己這次終于遇上了對的人。這個人值得托付終身。可惜自己馬上要死了……鐘研欲哭無淚。

“想要戒指明說啊,我一個普通小老百姓,要權沒權要勢沒勢,肯定乖乖的交出來,至于嘛!”鐘研這個時候倒是想放棄戒指了,卻忘了自己沒吃虧之前是怎麽拒絕羅建茜的。

鐘研在這個小屋子裏呆了不知道多久,沒有食物沒有水,她最開始還叫喊求救,可是不管她怎麽折騰門外一點反應都沒有,後來就慢慢認命了。為了生存她連自己的尿都小心的保存利用,心裏只有一個希望:活着出去!就算要死,也要在死前再見王嘯山一眼。

鐘研又餓又渴,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突然外面傳來腳步聲,越走越近。鐘研以為是臨死前的幻覺,直到哐當一聲開鎖的聲音響起。鐘研趕緊閉上眼睛,又用力把手覆蓋在眼睛上,這才松了一口氣:終于等到了!

門被打開了,門外的光線照進來。一個胖子站在門口,但是沒有進來,似乎是被屋子裏面的污氣熏着了,身體向後仰着,用手捂着鼻子,匆匆朝裏看了一眼,回頭對身後的人說:“把她帶出來”。立刻有兩個男人進去把鐘研像拖死狗一樣的拖出去,仍在他腳下。

鐘研一直用手覆蓋在眼睛上。她太久沒看見過光線了,為了不讓自己變成瞎子,不管她多麽想睜眼看看,卻仍然克制住了,緊緊捂住眼睛。

胖子稍微俯下身,一只手不停在鼻子前揮動,一邊問:“鐘研,想不想活命?”

鐘研氣若游絲,說:“想。”同時心裏想:“他認識我,會是誰呢?”

胖子說:“告訴我戒指的秘密。”

鐘研喘了幾口氣,讨價還價:“放……王嘯山。”

胖子呵呵笑,說:“你們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放心,我會放了王嘯山的。”

鐘研不說話了。

胖子還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耐着性子提醒:“鐘研,戒指的秘密。”

鐘研斷斷續續的說:“治好……我。”她突然靈機一動,接着說,“我……告訴你……戒指秘密……給你寫……贈與……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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