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交手與試探
如果不是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就是喻安，趙涵誠幾乎要懷疑認錯了人。記憶中的喻安可不是這樣，熱情、開朗、活潑、明媚，幾乎所有字典裏有的陽光的詞彙，都能安在她的身上。
但是面前的女人，冷靜、知性、自持，講起思路來清晰深刻。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擡起頭微笑着看過來：“不知趙總有何看法？”
“沒有，你們做得很好。雖然有些小欠缺，但都不是大問題。我非常滿意，其他細節我們可以慢慢再談。”趙涵誠道。
來的路上，他已經把三份方案研究一遍，對喻安的思路基本摸透。雖然有些分心，卻沒漏下什麽。
多年不見，喻安幾乎變了一個人。趙涵誠來之前想過很多種喻安可能的樣子，然而見到真人，仍是為這種巨大的變化而感到吃驚。
“中午一起吃飯？”
不論基于什麽立場，喻安都不好拒絕，收起資料笑着起身：“榮幸之至。”
王威郁悶地看着兩人走出會議廳，并肩離去，趴在桌上連連嘆氣。原先對喻安的拒絕還有些不以為意，但是接連看見趙偉祺、華泯初、趙涵誠這樣年輕又優秀的男人，只覺得心都碎了。
人家是大老板，又是學長，如果對喻安發起追求，他拿什麽競争呢？
“趙總想吃點什麽？”出了辦公樓，喻安帶路往美食街走去。
“叫趙總太客氣了。”趙涵誠道，“你對這一帶比較熟，有什麽推薦？”
剛過十一點，吃飯的人不多，可選的範圍很廣。喻安心頭一動：“我記得學長從前很喜歡吃魚，可以說無魚不歡。恰好附近有家餐館做的魚很不錯，不如我們去嘗嘗？”
她還記得他喜歡吃魚。趙涵誠偏頭看過去，微風拂起她垂至肩頭的黑發，絲絲飄動。秀致的臉龐雖然在笑，眼神卻透着客氣與疏離。慢慢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好。”
定下地方，喻安在前面帶路。摸出手機，撥通媽媽的電話：“喂，媽媽，吃飯了嗎？早上我出門前把肉和菜都切好了，材料也拌好了，你下鍋一炒就行了。嗯，我正要吃呢，你看電視的時候記得抱着我給你買的保溫杯，你老忘記喝水。”
挂了電話，喻安朝趙涵誠笑笑：“我媽媽有些粗心大意。”
趙涵誠卻有些欣慰，他終于找到一絲熟悉的喻安：“你還是這麽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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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館裏的人不多，兩人選了一個雅致又安靜的座位。趙涵誠沒有點單的意思，于是喻安翻開菜單，根據記憶點了幾道趙涵誠會喜歡的招牌菜。
“學長不愧是z大的風雲人物，短短幾年就當上老板。”喻安笑着恭維。
“這沒什麽。”趙涵誠看着她沉靜的眸子，忍不住問：“畢業後你去了哪裏？我聯系過你幾回，都沒聯系上你。”
“我來了h市。”喻安有些訝異，“學長聯系過我嗎？大四後你就很少聯系我了，我以為你不打算維持這段關系了。”
“怎麽會？”趙涵誠也有些驚訝，原來她是這麽想的？扶了扶眼鏡，解釋道：“實習那年比較忙，畢業後創辦了涵祺，等到穩定下來，就聯系不上你了。”
說完，不動聲色地觀察喻安的神情。事實上他跟喻安一見如故，很珍惜這段緣分，根本不會因為工作上的事忽略她。真正的原因，是喻安大二暑假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借了他一筆錢，他不想讓她覺得有壓力才主動減少了聯絡。
“那真是可惜。”喻安真心地嘆了口氣。
她跟趙涵誠最初相識，是在一場辯論賽上。他們同為正方，心有靈犀，配合融洽。賽後交換了聯系方式，因為觀點相近，慢慢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趙涵誠高大帥氣、才華橫溢，卻沒有女朋友，唯獨跟喻安走得近，為此學校裏還傳出過一段緋聞。喻安緊張又期待，但是趙涵誠一直沒什麽表示，她也只好壓下不提。後來趙涵誠離校，喻安進入大三，一方面專業課越來越緊，另一方面也不想讓趙涵誠覺得她扒着他不放，就此漸漸失去聯絡。
“幾年過去，你對室內裝修的理念倒是沒什麽改變。”趙涵誠說。
“我資質魯鈍，沒什麽長進，給學長丢臉了。”喻安慚愧。
“不必謙虛，你一直非常聰慧。”趙涵誠說，觀摩着她秀致的臉龐，引出話題：“從這幾年室內裝修的發展來看，你的觀點始終緊跟潮流，可見你的前瞻性和敏銳性……”
兩人專業相近，打開話匣子，就此一發不可收拾。趙涵誠脫下外套，十指交叉擱在桌上，渾厚的嗓音慢慢道來，眼神專注。喻安帶着一絲崇拜地聽着，不時穿插表達自己的觀點。從她的表述中，趙涵誠亦得到許多靈感。
時隔多年，仿佛一切都沒有變。一如那場辯論會，一見如故，出奇合拍。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兩人都有些意猶未盡，趙涵誠提出：“周末有時間嗎？最近新出了一部電影，一起去看？”
“學長沒有女朋友？”喻安低頭攪拌杯子，沒有立刻答應。現代女性聰敏而機警，在感情上明哲保身，喻安更是如此。
“沒有。”趙涵誠笑了，“敢不敢去？”
“當然敢。”喻安擡頭笑道，“那周末見。”交換了手機號碼，就此分別。
喻安走後，趙涵誠緩緩斂起笑意。她看起來不像假裝，他能夠從她的話中感受到發自內心的誠懇。而她答應他的邀請時，明顯是高興的，可見她并不心虛。
趙偉祺回到家，只見趙涵誠坐在辦公桌後，右手指間轉動着簽字筆。微微低着頭，仿佛在思考，又好像在出神。
“你見到她了？怎麽樣？”趙偉祺忍不住諷刺，“她熱情嗎？還是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簽字筆頓了一下，趙涵誠抓在手裏，擡起頭說：“這件事可能有誤會。”
“誤會？又是誤會？”趙偉祺拍在桌子上，憤怒地道：“這麽多年了，你一直覺得是誤會！找不到她還說得過去，可是現在找到她了，她道歉了嗎？還錢了嗎？”
趙涵誠頓了頓，沒有說話。
“嘿，真是個不可小觑的女人！”趙偉祺諷刺道，“城府夠深，臉皮夠厚！”
趙涵誠沒有答話。他不是沒懷疑過，喻安就是個騙子，就是個虛僞的女人。她騙了他的錢，然後變臉、消失。甚至今天去見喻安之前，他已經做好失望的準備。
如果喻安就是一個騙子，他會幹脆地承認自己看錯了人，然後徹底放下。涵祺的單子，也不會簽給瑾尚。
可是今日一見，他毫不猶豫地打消了懷疑。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喻安不是騙子。
“随你便吧！”趙偉祺氣呼呼地關門離開。
趙涵誠甩了甩頭，翻開文件投入工作當中。
不知不覺，夜深了。
關掉電腦，起身伸了個懶腰。趙涵誠一面活動着關節，一面走出書房。擰開卧室門柄，剛跨進去，卻忽然腳步一頓。
折回身子，來到沙發前，打開公文包，取出錢夾拿在手裏。
躺在床上，趙涵誠對着手中的錢夾出神。良久，從最深的夾層裏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短發飛揚，穿着橘色籃球服，手中舉着水晶獎杯的女孩。對着鏡頭燦爛笑着，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明亮耀眼。
是大學時期的喻安。趙涵誠慢慢撫上照片中女孩子的明亮快活的眼睛，腦中記起喻安現在的模樣，巨大的疑惑從心中升起。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