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蒼術慢慢從黑暗之中走出來，他走到我的面前，扼住了我的脖子，眼神淩厲道：“江青月，以前是本王不知道你心狠手辣，還是你僞裝的太好？”
我知道他來說的是冷顏的婢女被打死這件事情。
我冷笑道：“王爺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又不是我打死的，是将軍打死的，王爺有什麽想法找将軍說去，找我這麽一個婦道人家說有什麽用？并不能改變什麽。”
沈蒼術的手漸漸用力，我感覺到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眼下自救只有一個辦法，我全身顫抖，從牙齒裏面緩緩擠出來一句話：“王爺……殺了……我也好，我……就可以去見爹娘了……”
我看見沈蒼術的眸子一陣，爾後放下了我，他轉過頭去冷冷的說道：“江青月，本王的确有愧于你，當初本王為了剝削皇上的勢力便利用你，讓你們江家含冤而死，你安心呆在本王給你安置的地方不好麽，非要自作聰明嫁給顧安心，你向來知道的，但凡是碰過你的男人，本王都讓他死無全屍，本王也會殺了顧安心，你別妄想顧安心能當你的保護傘能有多久，如今本王的權勢已經波及到了黃泉，到時候本王登基的第一天，就要顧安心的腦袋！”
我只是淺笑，你要誰的腦袋與我又有什麽關心，顧安心不過只是我能利用的棋子罷了。
他轉過頭，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你沈蒼術想插手我和顧安心所以就讓皇上下嫁公主，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冷顏不過只是一個被寵壞了的草包，根本不足以與我鬥争。
冷顏的婢女死了以後她好像安分了許多，沒有來找我茬了，而且和顧安心的感情好像也是一路向上，看來她最終是學乖了。
沈蒼術的勢力漸漸包圍了整個朝堂，這些我都是聽奴婢們說沈蒼術最近在朝堂上彈劾了許多人，而且被他彈劾的人都無一例外的被抓到了監牢裏面，看來他是準備要逼宮了，這樣以來，顧安心不就要被沈蒼術制裁了嗎？絕對不行。
這幾日天氣炎熱，吩咐了廚房送點點心也遲遲不送，我奇怪的去廚房一看，瞧着個眼生的小丫鬟正在忙着煎藥，而且最近府邸也沒人得病，遂奇怪的過去問。
小丫鬟瞧着我的時候眼神躲躲閃閃，我問她，她便說是給自己煎藥。
我惡狠狠的說道：“你若是再不道出實情，我就讓王爺來處置了。”
小丫鬟趕緊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最後才結結巴巴的說道：“夫人小時候得了大病，身子虛弱，需要煎藥調理。”
我哦了一身轉身離開，臨走的時候趁她不注意撿了些藥渣。
如果她僅僅是生病需要藥的話，怎麽可能這麽鬼鬼祟祟，一定其中大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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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藥渣讓人拿去鑒定，我的婢女拿回來之後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夫說這個是調養身子虛的，氣血兩虧，一般給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用的…”
生不出孩子？顧安心，不如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顧安心的身子健壯，他上一個妻子正是因為難産而死，他定然心裏充滿了虧欠，如若這個時候我懷上了他的孩子，對于他來說定然是個驚喜。
顧安心雖然和冷顏的關系緩和，但是顧安心來找我的時間比較多，用他的話來說，總覺得我是一個需要關愛的女人，所以他時時刻刻都覺得不放心，要把我看着點。
我撫摸着他劍眉中的眉心，看着他灼灼的眼神，笑道：“冷顏才是将軍夫人，我不過是個妾罷了，将軍老是來我這兒的話，不太合适吧？”
我喜歡摸他臉的輪廓，甚至覺得感覺和沈蒼術有些相似，但是不同的是沈蒼術的眸子裏面永遠不會用情愫出現，也不會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顧安心他的眉梢，他輕抿着的薄唇，他宛如裝有天空星辰的眸子。
除非了顧安心沒有人會這般灼灼的盯着我，滿眼的愛意，那些常來青樓點我的男人，眸子裏面裝的都是濃濃的欲望。
我覆上了顧安心的身子，他也頗為動情的攬住我的腰，他在我耳邊微微的說道：“怎麽了，月兒，今日為何這般主動…”
我挑眉一笑，欲語還羞道：“大抵是因為将軍對我太好了，所以情不自禁吧，難道将軍不是情不自禁麽？”
他嘴角噙着笑，大手探入我的衣襟，顧安心的聲音雖然溫柔，但是大抵是因為常年久經沙場，又喜歡飲酒的關系，聲音別樣的粗粝，既粗粝又溫柔，聽起來心裏癢癢。
他溫柔的氣息打在我的面上，不知道這一刻是怎麽回事，竟然全身有些不聽使喚。
他聲音輕柔，神色享受，低喚着我的名字：“青月…”
晚上一番折騰之後，早上我起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冷顏生不出孩子這件事情我一直壓在心底，也未曾提及過半分，天随人願，沒過多久，我便感覺到頭昏乏力，吃什麽吐什麽，我急忙找來大夫一詢問，老夫道：“喜脈，恭喜。”
連老天爺都幫着我，肚子裏面的孩子是顧安心的孩子。
我原本打算以孩子作為籌碼，譬如設計讓冷顏嫉妒，然後找個機會把孩子弄掉，栽贓給冷顏，到時候不管冷顏是不是将軍夫人，她在将軍府的地位一定會岌岌可危，可是，當我真的懷上孩子的時候，我猛然才意識到，我是江家唯一的血脈，而我肚子裏面的孩子是我江家和顧家唯一的孩子。
顧安心的将軍夫人不能生孩子，而顧安心之前的妻子也死于難産。
所以這孩子…
我摸着肚子，我竟然有些忍不下心，稚子無辜，無論如何淪為我複仇的犧牲品，實在是太過于殘忍。
顧安心聽見消息之後，幾乎是走路帶風一路疾步到我的偏殿。
我瞧着他額頭上竟然有些微微細密的汗珠，調侃道：“不過是懷孕而已，王爺實在沒必要這麽緊張。”
他快速走到我的面前來，道：“你肚子裏面的孩子可是我将軍後裔，你說這事是大是小？”
他說完之後用手摸了摸我的肚子，又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從現在開始你的飲食起居都要由我來幫你安排，還有，你不能在繼續住在這裏了，這是偏殿，如今你有孩子，定然是要搬離這兒的，應該搬到離我房間進一點的地方，這樣晚上有什麽我便可以方便照顧你。”
我微微有些吃驚，問道：“将軍很喜歡孩子麽，如若不然，為何會安排的這般妥當？”
他牽起我的手，他的手很暖和，手心裏面全是汗水。
他道：“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打仗這些年，什麽兵器沒用過？可是手心出汗還是第一次，就知道我對這個孩子有多麽重視了，其實我也想過有朝一日會和你花前月下對月酌酒，也想看着我們的孩子一天天長大，這大概就是人生裏面必須要做的事情，即便是以後我在外面以身殉國，有你給我們的孩子說我的英勇事跡，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不枉此生？”
聽着他說這些話，他摸我肚子的時候，格外的溫柔，就好像把餘生所有的溫柔都用盡一樣。
我不禁思考，如果我放棄複仇的話就這樣呆在顧安心的身邊把這個孩子養大，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如果我報仇的話一定會面目全非，顧安心，沈蒼術，我，我們三個人一定會陷入一個死局。
總會有人死，也總會有人痛苦，最可怕的是還要牽連我肚子裏面的孩子。
我想的出神，他卻在旁邊低聲問我：“想什麽，想的這麽出神？”
我咬了咬下唇，道：“我不争名利，這個孩子既然對将軍重要的話，我自然會努力替将軍把他生下來，還有便是，将軍夫人那邊将軍也要好好照顧一下，畢竟她曾經是公主，老被冷落也不好，別隔三差五的就過來。”
他卻搖搖頭，“我本就不喜歡她，如今你懷了孩子，自然是要以你為主。”
我皺眉道：“你若不答應我，我便不會開心。”
他緊張兮兮的回答，“好，只要你開心，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我淺笑，“要你去死，也可以嗎？”
“可以。”
我那時以為我只不過是開了一句玩笑話，可是後來才知道，顧安心卻當了真，倘若能從來一次的話，我定然不會說這句話，我想抱住他，然後大聲說，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懷孕這件事情，冷顏自然知道，她登門的時候我并沒有多麽驚訝，她送了一些補品，想了想道：“真是羨慕你還可以為将軍生子。”
我頗有些動容，她定然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她不能生育的事情。
我緩緩道：“難道姐姐不能生育？”
她自知失言，連忙道：“不是，只是将軍和我同床不多，即便是有，也不過是同床異夢，他晚上睡着喊的名字依然是你的，有些時候我便在想，我堂堂一國公主，委屈下嫁給他區區一個将軍，過的卻不如你這個妓子。”
我失笑，我曾幾何時也是個大家閨秀，那又有什麽用？
善良和愛情不過只是個累贅罷了？
我原本打發了顧安心去多陪陪冷顏的。
卻沒想到，因為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又屁颠屁颠的回來了，抱住我的身軀，低聲說道：“我回來不是因為覺得你會怕打雷，主要是咱孩子怕，本将軍的孩子以後也會是将軍，所以從小爹爹就要好好培養他。”
他分明就是找借口來陪我，就是因為打雷下雨的緣故。
我沒去想睡在冷顏床上的顧安心離開之後，冷顏會是怎麽樣一副表情，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無情，付出的感情也未必得的到回報，我不會憐憫任何一個人。
我發現我的心境真的有所變化，變化之處就在于顧安心真是不留餘地的對我好，他大概知道我和冷顏大抵是有沖突的，所以即使是吃飯我和冷顏不會在同一桌，生活之中也很少會碰面，我和冷顏就好像完美的錯開了可以交集的時間一樣，這些我當然都知道是顧安心的精心安排。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那就這樣吧，就這樣安心給顧安心生個孩子，之後的事情再怎麽樣都無所謂了，沈蒼術想對我如何，那就對我如何，別波及到顧安心和孩子便好。
我一開始是不太相信女人有了孩子之後會變化的，如今這不由得我不信。
再次看見沈蒼術的時候他情緒不明的問我：“你想給顧安心生孩子？不知道生下來的孩子顧安心會不會是孩子的爹呢？”
我知道，沈蒼術的嘴裏一向說不出來什麽好話，簡直是白瞎了他那一副好皮囊。
我道：“這個自然不用王爺擔心，反正…”
我湊到沈蒼術的面前，踮起腳尖對着他的耳脈微微道：“反正這孩子王爺定然不知道是誰的，而且要是我懷着王爺的孩子，生下來給将軍叫爹的話，王爺一定會很生氣吧？自己的孩子會給別的男人叫爹，還有，王爺如果想對我肚子裏面的孩子下手的話，盡管來好了，只要王爺不怕害死自己的親生骨肉…”
我這麽說只想保護自己肚子裏的稚子，沈蒼術定然會打我肚子裏孩子的主意，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先下手為強，錯讓王爺以為這肚子裏面的孩子與他有些關系，這樣他沒有弄清楚之前才不會貿然下手。
果然，沈蒼術暴怒，“你以為你這麽說，本王就不敢對你下手？你肚子裏面的孩子是本王的又如何？想為本王生孩子的女人何其多？殺了你肚子裏面的野種，本王還會有下一個孩子，還有，距離本王奪權登基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江青月，好好珍惜你這段時間吧，到時候，本王就會讓你知道，作為本王的寵物，擅自離開本王是有多麽嚴重的罪…”
“那我就靜候那一日的到來，王爺，我定然不會退縮。”
顧安心帶保胎藥的時候，我問，“沈蒼術的勢力範圍眼下怎麽樣了？”
他想了想，一邊給我吹冷湯藥，一邊道：“範圍在漸漸擴大，頗有些吞噬朝廷的跡象，皇上都拿他沒有辦法了。”
我聽着顧安心這般說，心裏想的卻是如若真的讓沈蒼術得勢之後，顧安心一定會很危險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想盡辦法至少讓王爺有自保的能力，王爺若是死了我肚子裏面的孩兒定然是保不住的，如今我也想因為我肚子裏面的孩子而好好的和顧安心過。
他把湯藥吹冷了以後一口口喂我，我沒喝，而是神色嚴謹的看着他，微微道：“王爺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麽，不問朝堂，不谙世事？”
顧安心挑眉一笑，道：“這樣不好麽退居幕後，不問朝堂之事，我可以安心看着月兒生産，然後好好陪着你，直到孩子生下來，我們可以選擇隐居山上，你若是睡不着我便給你撫琴，你喜歡吃什麽，我便給你種什麽，大抵是因為這些年，老是在邊關打仗所以覺得有些累了吧…”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可能一屍兩命她的亡妻給了他巨大的震撼吧，保家衛國，國之利刃自然是大事一件，個人幸福不及天下幸福，所以顧安心一直在想着犧牲自己，以至于大男人在邊境知道了愛妻難産而死的時候，手中長劍卻也依然沒放下來，眼下只想歸于田園生活也是理所應當。
我嘆了口氣道：“将軍，雖然我不想說這些，但是如今我肚子裏面的孩子，以及如今朝堂的動蕩，将軍不想争搶，至少也想着要自保，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我肚子裏面的孩子，不是嗎？”
他聽聞我的話之後，動作僵持了一番，然後緩緩問我：“月兒是想要為夫在朝堂上去争搶一番麽？”
我沒有說話，犧牲別人的理想來換自己的理想，實在是有些殘忍，但是如今我不得不股權大局，要說沈蒼術如今因為還有些忌憚顧安心是将軍的話，那麽一旦沈蒼術登基以後，他定然不會再忌憚顧安心了。
他瞧着我沒說話，随後莞爾一笑，如沐春風，道：“倘若月兒要是喝了這一碗湯藥，為夫就每日上朝，去争去搶，只要月兒你想要權勢，為夫都給你争到手，不管成不成，為夫一定會努力。”
一介武夫能說出這種話，我想這比世界任何一句情話都動人。
我詫異的問他，“争搶不過就這麽簡單麽，一碗湯藥的事情？”
他故作思考的想了想，道：“應該就是這麽簡單，所以這碗湯藥你喝還是不喝？”
這些日子顧安心就是把我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丢了，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模樣，也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他真的有所改變，以前他上朝都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沒想到最近連進皇宮也變得勤快了。
他要争的，在這個亂世之中，倘若不争不搶也只會被任人宰割。
冷顏帶着糕點來的時候，天氣炎熱，我正拿着芭蕉扇納涼。
她進來之後走到我的面前來，看了看我眼前的一些瓜果點心，不禁笑道：“将軍待妹妹真是極好的，這些東西都是讓廚房備最好的，想來将軍很是喜歡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