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有防備那是應該的。
我只是淡然如斯的說道：“将軍之前痛失一妻一女，所以如今才會格外的珍惜，公主殿下從小嬌生慣養，自然是不會懂的，不知道這麽說會不會冒犯，因為失去過，所以再次擁有過才會顯得彌足珍貴。”
她點了點頭并沒有反駁我，反而盈盈走到我面前來，拿出盒子裏面的糕點，嘆了口氣道：“昨兒個是我的生辰，皇兄特地讓宮裏的禦膳房給我做的糕點，原本讓将軍和妹妹你一起來吃的，但是将軍拒絕了，想來，這糕點再放幾個就會壞掉，怪可惜的，今日邊拿來和姐姐同享。”
我見她拿出糕點，立刻便有一股香氣襲人，聞的人食欲大開。
我不禁問道：“姐姐這是什麽糕點，聞起來真是香。”
冷顏有些驕傲，揚起眉，笑道：“這個是特制的桂花酥，入口即化，姐姐要不要嘗嘗？”
說罷她拿起了一塊，遞給我，我看着她手中小巧玲珑的糕點，外面鍍上了一層薄薄的杏仁酥，我接過來，放在盤中，調侃道，“姐姐這糕點裏面沒有毒吧？”
她眼神一凜，趕緊說道：“妹妹若是怕有毒，不如我先試吃就知道是否有毒了？”說完之後她看見我并沒有動靜，便随後挑了裏面糕點，随口吃了起來，我看她神色無異常，但是剛剛我說有毒的時候她很明顯的表情愣了一下，看着她吃的這麽開心，想來她倘若想要下毒于我的話，不可能挑選這麽明顯的時機。
“如何，我現在站的好好的，所以這根本是不可能有毒的。”
我拿起桌子上那塊糕點，放進了口中，還真是如她所說一般，入口即化，吃完之後感覺嘴裏居然還有一股子桂花味，喉嚨裏盡是涼風陣陣，真好吃。
閑聊了一會兒，她突然站起來，神色緊張的說道：“我還有一些事情沒做，不好意思了，妹妹我先告退了。”
我還沒說話呢，就覺得肚子裏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痛。
我暗叫了一聲不好，難道是那桂花酥有問題？
來不及細想，我感覺腳打顫，已經站立不穩，我抓住了桌布，可惜于事無補，直接摔倒在地上，桌布也被我拉扯了下來，蓋在了我的身上，我的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裙上全是鮮血，空氣之中流淌着一股子血腥味。
我尖叫了一聲，眼前一黑，昏倒了過去。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得身體很疲憊，腦袋裏一片空曠，耳畔也是嗡嗡嗡的聲音，等到我嘴唇幹裂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了在一旁哭泣的冷顏和坐在我床邊的顧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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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傻，眼前發生的一切一眼便了然于心。
我艱難的開口，嗓子如冒了煙兒，微微道：“孩子，是不是，沒了？”
顧安心情緒不明的看着我，爾後把我擁入懷中，他的懷抱既溫暖又踏實，我的心卻是涼成一片。
江家唯一的血脈，顧安心的寄托與希望，全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哭了，至少我應該失去了哭的這個能力。
因為在滿門抄斬的時候我已經哭的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如今遇見強光都會覺得刺眼，可是我當我面對眼前這個場景的時候我還是哆嗦的問冷顏，道：“你是傻嗎，你這樣害我，難道就不怕被發現？”
是我失去了心智還是她失了心智居然這般明目張膽的來害我？
冷顏眸子裏面全是眼淚，面對我的質問，她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子……”
顧安心突然放開我，聲音冷冷的說道：“你不知道？這桂花酥是你送來的不是嗎？你還敢說你不知道？當初皇上把你嫁給本将軍的時候說你蕙質蘭心，說你單純可愛，本将軍卻覺得你心如蛇蠍！如今你還敢裝可憐？”
冷顏低着頭眼眶裏面全是淚水，“是我端來的桂花酥但是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子，我真的不知道，将軍，你要明察，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我眼淚就好像管不住一樣，如斷線的珠子簌簌簌往下掉，我冷笑，道：“你說你不知道？起初我問你是否有毒的時候你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倒出真情，我信了你一次，卻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子的結果？如今你還敢說什麽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敢把自己內心所想，所做的事情公布出來？”
顧安心看着我情緒激動，急忙拍了拍我的後背，喑啞着嗓子道：“你剛剛小産不要太激動了，孩子以後，以後還會有的，你別太難過了，月兒，你身體要緊…”
說到這裏，卻緊張兮兮的看着我，生怕我會想不開。
冷顏被我這般一戳破之後，立馬錯愕的看着我，我言辭鑿鑿，說到她的痛楚，她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我的面前，顧安心有意把我維護在身後，冷顏直直的看着，就好像要把我身上挖出一個大洞出來，随後她笑道：“你區區一個青樓的妓女，不知道被多少個男人玩弄過，你憑什麽獲得将軍的親睐？你憑什麽？論身份，我出身高貴，皇上的女兒，出生公主，我哪裏配不上顧安心？顧安心你居然為了這個賤婢而杖責了我的婢女，呵呵，這種女人在我們皇室裏面即便是拖出去亂棍打死也不會有人問津，将軍你憑什麽這麽護着她？”
“是啊，那毒就是我下的，那又如何？我堂堂公主都生不出孩子這個賤婢憑什麽能生孩子？區區一個青樓的賤婢，下賤胚子，生出來的孩子，将軍你又怎麽能确定是你的呢？”
我看着冷顏幾近癫狂的狀态，她眸子死死的盯着我，血絲乍現，連聲音都破音了，就這樣質問我和顧安心，這世界上最難懂的便是情，她雖然出身高貴卻仍然敗給了情這個字，她千不該千不該萬不該就把我的孩子給弄死。
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甚至為了孩子想着就放下複仇只求自保，可是她卻親手打破了我的幻想。
“你夠了，感情的事情是沒有人能勉強的，我本就不喜歡公主你，你下嫁也不過只是當初的王爺在旁邊牽橋引線而已，我本來就沒打算想和公主在一起過，如今你殺了我和月兒的孩子，你以為我會饒了你嗎？或者你覺得有那個皇帝撐腰，我就真的拿你沒辦法嗎？”顧安心抽出身上的佩劍，直抵住了冷顏嬌嫩的喉嚨，只要再稍微使勁的話，很有可能就會當場一劍封喉。
冷顏吓的整個人都噎住了，剛原本還在抽泣着，這下完全就直接不哭了，只是眼神懼怕的看着顧安心。
是啊，顧安心一直以來都是溫柔的，連說話做事都是溫柔的，只有在戰場上的他才會化身為嗜血修羅，別說冷顏，就連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他如此生氣的模樣，眸子裏面已經被一層薄薄的血霧給籠罩住了，殺意頓顯，冷顏結結巴巴的說道：“将軍，你……倘若，殺了我，你如何和皇上交代？”
顧安心冷笑道：“你殺了我的孩子，你說你該不該死？”
不知道為什麽，我一股哀傷從心中來，我從後面抱住了顧安心，看來老天爺也不想我就這樣收下我的複仇計劃，顧安心之所以這般憤怒大抵是因為這是他失去的第二個孩子，雖然我還在，但是這種再來一次的痛苦，他定然比我還心痛，我從後面抱住他，感受着他心跳，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非常的微弱，“雖然我從來不是個什麽以慈悲心腸為懷的人，此時此刻我也很想殺了她，但是，我還不想她死，我還有些話想問她。”
顧安心回過頭有些擔憂的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道，“沒關系的，你出去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她。”
顧安心想說什麽，但是始終沒說出口，最後只得收了佩劍然後道：“倘若遇見了危險你便大聲喊我，我在門外等着，一旦有情況我會立刻進來的。”
等到他轉身離開之後，我微微看着吓得有些腿腳發軟的冷顏，我冷笑道：“下毒這種事情不是你能想出來的吧？”雖然她出身高貴，到底也是在皇宮裏面長大的，有皇帝護着可能要比其他人少了些爾虞我詐，所以才會把毒放到糕點裏面帶給我，不過，這個點子絕對不是她想出來的，我猜想。
她有些慌張道：“我恨極了你，你害死了我的婢女，又懷了将軍的孩子，要你孩子死那是天經地義，憑什麽我一個公主不能懷孕，你一個妓女能懷？呵呵，我現在不動手以後也要動手的…”
雖然身子很虛弱，但是我還是下床，有些虛弱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捏住了她的下颚，一字一頓的說道：“現在只有我保的住你，你不說，那我等下就會喊将軍進來，一命償一命，你別想着皇帝來救你，如今他都自顧不暇，沈蒼術那邊都要把你父皇給趕下龍椅了…”
“你說什麽？”
“你不知道沈蒼術正在密謀篡位嗎？”
“不可能，他如果密謀篡位又怎麽會幫我，給我弄來的藥？”
冷顏果然是心直口快。
等到顧安心進來的時候，他看着我打着赤腳，急急忙忙的把我抱起來，譴責道：“你剛小産完，你怎麽就打着赤腳，你是想心疼死我麽？”說完之後把我輕柔的放在床上。
我淡然一笑道：“其實孩子沒有了也好，顧安心，你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有了孩子便是有了弱點，我不允許你有弱點，否則到時候你便會成為別人的魚肉。”
顧安心卻道：“別說胡話，我們以後會有孩子，即便是孩子成為我的弱點，我也心甘情願被他們利用我的弱點，你不允許我殺了冷顏，那你說我應該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說，“讓她待着吧，她還是高貴的将軍夫人，還是皇帝的女兒，就這般辦便是。”
冷顏沒有說話，全程只是在默默的流着眼淚。
我并沒有打算留她一命，我仔細想過了，倘若冷顏到時候發現沈蒼術奪位了以後，她所信任的人，殺了她的父親，不曉得到時候又是如何一番光景了，我根本毋須動手，天道好輪回。
我暗暗的咬牙切齒，沈蒼術，你殺了我全家，如今還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
沈蒼術的目地是為了奪位，謀逆造反，眼下唯一能走的路就是站在皇上那邊，倘若顧安心能保得皇帝不死，而且還能平反的話，沈蒼術奪位失敗，到時候就會成為階下囚任人宰割。
所以在顧安心喂我喝藥的時候，我便提及此事，“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皇上被沈蒼術如此虎視眈眈，你說呢？百年基業不能毀于一旦，沈蒼術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我們倘若再不有所行動的話…”
顧安心放下碗，一邊給我捏腳一邊道：“我們顧家好歹也是将軍世家，自然是要對皇上忠心耿耿，所以我們勢必會出面阻止沈蒼術的，我早已經和皇上商量好了，皇上對沈蒼術的行為不是沒看見，而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來着，你放心，我們這邊已經是有九層把握可以阻止沈蒼術，算了不說這些了，阿月，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突然興起問他，“你想問什麽問題？”
頓了頓他又沒說話，我正打算問起，他轉移話題道：“我聽宮中禦醫說的，說是給小産的人多捏捏腳的話，可能身子會恢複的快一些，腳上的穴位最多嘛，我瞧着也是，看着你最近神色好了許多來着。”
“其實将軍，你我身份懸殊，我不太樂意你給我做這些事情，理所應當的，這些事情應當我來做，你這樣只會讓我更不好意思…”
他盯着我，直到看的我實在是有些尴尬了，他才道：“我不允許你這般說，難道誰一生下來就是青樓的女子麽，江家的事情，當時我在邊境但是亦有所耳聞，我也修書多封回朝，但是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定局，倘若當時我在京城我絕對不會允許皇上錯殺忠良的…”
顧安心待我極好。
好到我的心就好像時刻被他的大手不斷的揉捏着，處處都戳中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有些時候我也是在想，當初倘若第一次看見的，愛上的就是顧安心，或許現在的結果是會不一樣的？江家不會因為我而死，我肚子裏面的小生命也不會因為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被人扼殺了，一切的因一切的果，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又嘲笑自己，當年的顧安心不是有妻麽，我又如何愛上他？何況顧安心這般重情重義，又怎麽可能會移情別戀，所以眼下這些不過都是注定的，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沒有人能改變，也不會在有如果。
我的身子在顧安心如此悉心照顧之下好的很好，不過我內心的仇恨卻一天天的變多起來，我會坐在石凳子上看着将軍府的一汪池水發呆，我偶爾也會憎惡自己，憎惡自己就這樣把顧安心牽扯進來，我在某些地方難道和沈蒼術不是一樣的嗎？于是我越加憎惡沈蒼術。
大抵是三個月之後我才看見沈蒼術的，他來找我的時候，顧安心被皇上叫去了宮中，說是皇上有什麽要事相商，去了許多也沒有見回來，我有些心慌，所以看見沈蒼術的時候我自然是沒有什麽好語氣，我冷冷的問道：“你來做什麽？你若是再不走，我便喊人了。”
沈蒼術衣服還是穿的那件習慣穿的白衫，看起來素淨，實際上卻是肮髒不堪，他嘴角噙着笑意，走到我的面前來問：“怎麽樣，這些日子是否有想本王？”
我轉過身去，嘲弄道：“你以為你讓冷顏設計害死了我肚子裏面的孩子，這件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就做的天衣無縫了？沈蒼術，你未免太低估別人了？”
沈蒼術并沒有因為我的惡言相向而生氣，反而笑意更濃，他思考了一番道：“孩子是本王殺的，本王讓冷顏下在你的飲食之中，誰知道她這麽蠢，啧啧，不過你敢把這件事情告訴顧安心嗎，你若告訴了顧安心，顧安心一定會找本王拼命的，你怕他自尋死路，所以就瞞了下來，對不對？”
我被他說中了，無言以對。
“所以你進來是要耀武揚威的嗎，王爺？”
我話音剛落，他便擁我入懷，聲音輕柔道：“這些日子逼近皇權，本王想的也很清楚了，其實月兒，本王應該是愛着你的，可是當時必須要除了你們江家，本王知道，你一定很恨本王，但是再來一次的話，本王也會這麽做，而且本王在這幾個月以來也想的很清楚，本王确實是愛着月兒的，看見月兒和顧安心成雙入對，本王就嫉妒的有些發瘋。”
他從來不會表露自己的感情，所以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有些可笑，“發瘋？王爺連喝酒都不敢喝醉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放任自己發瘋呢？”
他劍眉一挑，“正是因為是月兒讓我發瘋，世界上再無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