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心軟
暮語當下就領了銀票,厚厚一疊,滿載而歸,且還反複數了八遍,八千兩,她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多銀票。
南安王果然是她的貴人啊,不僅能救她于危難,還能使她暴富!
兩人走出賭坊時,天邊光霞消散,天色漸沉,已近黃昏。
和來時一樣,兩人同乘一騎,馬兒慢慢悠悠地往安遠侯府走。
“多謝王爺幫我贏了那麽多銀子回來。”暮語揣着一疊銀票,忍不住又拿出來數了一遍。
“無妨,這本就是你應得的。”
“暮語真不知該如何感謝王爺,要不我将銀票分你一點吧。”暮語說着便從手中抽出一張五百兩面額的銀票,塞到謝承允衣袖中。
謝承允“……”
這是他的的勞務費嗎?
謝承允低笑一聲:“你且留着吧,本王……不缺銀子。”
“那有機會我給王爺彈首曲子吧,”暮語聽說王爺不收她的銀票心情更好了,趕緊又把塞進他袖中的銀票抽回來,“我近日練琴練得可好了,女先生說我進步很大。”
謝承允聽聞她練琴也确有些時日了,多少有些好奇她究竟彈的怎樣。
“好。”謝承允應下。
言談間很快便到了安遠侯府門前,暮語正欲翻身下馬,謝承允護在她兩邊的手臂卻未拿開。
猶豫片刻後,謝承允道:“一會兒回府後,任誰向你求情,都別心軟。”
暮語雖不知此話何意,不過只要是王爺說的她都聽,于是轉頭答道:“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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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本一前一後坐着,距離雖近卻未直打照面,暮語這不經意地一轉身,将兩人距離又莫名拉近許多,且她說話時的灼熱氣息恰好噴在謝承允喉頭處,謝承允略微僵了僵身子,身子外後靠了幾分。
暮語察覺他有些不對勁,問道:“王爺怎麽了?”
“無事,”說着從腰封中拿出一塊玉佩,就是剛才差人帶去雲陽侯府的那塊。
“這個你拿着,有何事可到府中尋我。”言畢便将玉佩交到暮語手中。
暮語接過玉佩左右翻看,玉佩通體碧綠無暇,正面刻着龍紋圖案,刻工精細,反面則刻着一個“允”字。愣是她這種不懂寶石玉器之人也能一眼看出這玉佩不俗,一定很值錢!
王爺真好啊,不僅不收她的銀票,反倒還送她這麽值錢的東西,暮語趕緊将玉佩收好,再翻下馬背,樂樂呵呵地回了府,臨近府門前還不忘回頭沖謝承允揮手再見。
暮語今日滿載而歸,暮遙可就難堪得多了。
她原本料定暮語那傻丫頭好糊弄,看不出游湖一事有什麽蹊跷,誰知父親和母親竟好似看穿她一般,不過他們終究不想将事情鬧大,她想着在床上“昏迷”個三兩日,博得一點同情,此事估計也就過去了。
誰知今日一早上京城中竟有如此流言蜚語,且還有個落魄商戶自稱是她的救命恩人,上趕着要來娶她。
她一時慌了手腳,那日溺水之後究竟發生了何事她也不知,派婢女秋紅打聽之後才知城中傳言竟如此不堪,沒想到暮語此人如此陰毒,自己只想害她落水,戲弄她一番,可她卻這般折辱自己,其心可誅!
暮遙越想越害怕,捉摸着裝昏也該适可而止了,卻沒等她自己“蘇醒”,就被父親和母親先從床上直接拎了起來,直帶到了前廳審問。
暮遙看這架勢,聽母親從蕭府學琴到四人游湖,數落她一樁樁一件件,她自知大勢已去,僅存的一絲僥幸心理也早已煙消雲散,此時被拎到前廳中不敢多做辯駁,只哭得梨花帶雨,又不時裝作頭暈咳嗽之狀,想博得最後一點同情。
而後故作虛弱地說道:“父親和母親從前對我百般疼愛,可自從暮語回府後,一切便不同了。”
“我知曉自己是月娘的女兒,父親和母親不歡喜我,可愣是何人都沒辦法選擇自己出生。要是早知今日這般,我倒寧可十六年前和月娘一起被逐到雲州之人是我,也不用受這份得而複失的苦痛。”
好好的提那月娘作甚,秦氏愣了半晌,這麽一罰好似她蓄意報複一般,倒顯得小氣善妒出來。
暮遠志也被這一招使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對月娘始終有份歉疚在心,今日被這麽生生提起,多少有些百感交集。
且落水一事,暮遙本不是想害人性命,只是嫉妒心作祟,又受了旁人唆使而已。事到如今,暮語也沒受到什麽傷害,反倒是暮遙自己吃了好些苦頭,也算受了教訓。
暮遙到底是自己手把手養大的,他也覺出幾分痛心,莫不是南安王那煞神強行插上一手,他也不願深究。暮遠志思慮半晌,想着罰她去城外陽山寺思過忏悔一段時日即可,也可暫避一避風頭,等這京中的流言蜚語被人遺忘之後,再回來也好。
不過此事鬧成這樣,已驚動了南安王那煞神,若他處置得當,合了南安王的意,也就作罷,若是處置的輕了,等那煞神親自出手,保不保得住命都未可知啊。
不過這處置得當的尺度,全拿捏在南安王手上。
于是暮遠志和秦氏商議之後,苦口婆心道:“一會等你妹妹回來,你向她求個情,說點好話,她向來單純心軟,必會答應從輕發落你的。”
暮語一早回了府中,見前廳燈火通明正欲踏近,就被曉蓮截在了門外,她拉着暮語躲至門後,神秘兮兮道:“姑娘先別進去,待老爺發落完了大小姐再進去不遲。”
暮語隐在在門外聽得一愣一愣,原來姐姐并非想教她彈琴,蕭家二姑娘也并非真心帶她游湖,難怪那日落水後她總覺蹊跷,自己斷沒有那麽容易失足落水的,原來真相竟是這般。
可這是為何呢?她明明已經答應不再和顧修然說話,也把貓送給暮遙,和那蕭晗姝更是無冤無仇,上京中人的心思果真都難以捉摸。
幸好自己有南安王殿下護着,他确是自己的貴人無疑了。
難怪剛才回府之前,南安王和自己說“任誰向你求情,都別心軟”,原來是這個意思,她可不能讓王爺的好心白費。
聽見前廳中聲勢漸弱,暮語擡腳跨進了廳內,屈膝向父親母親行禮。
暮遠志見她回來,做戲要做個全套,于是又對暮遙罵罵咧咧了幾聲,斥責她沒照顧好妹妹,讓暮語無故落水,還說要罰她去城外寺廟思過忏悔七七四十九天,以示懲戒。
言畢還轉問暮語是否滿意。
暮語點頭,然後說道:“城外陽山寺,我先前去過,人流嘈雜不利于靜思己過,要說思過,還是從前我在雲州的那間雲山寺最好,安靜清幽,佛光普照。”
暮遠志:“……”
陽山寺據京城十幾裏地,雲州可真是隔着千山萬水啊,這還是那個心軟的暮語嗎?怎麽和那煞神南安王出去半日,回來就這樣了?
“你姐姐身子不好,恐受不住這長途跋涉。”暮遠志開口道。
“雲州确實遠了些,”暮語想了想,雲州是她心中的淨土,她也不願自己曾經待過的寺廟被人沾染,于是又說,“青州的清水寺也是塊風水寶地,姐姐不若去那裏好了。”
暮遙原本還對暮語抱有一絲僥幸,聽她這麽一說,氣急敗壞道:“暮語好狠的心。”
“還有,思過忏悔七七四十九天恐是不夠,佛教講究心誠則靈,少說也得二百五十日才行。”
原本想求情的衆人:“……”
這日子怎聽着另有一番深意?
暮語擡腳正欲離開,走之前似想起什麽一般,又頓了頓腳步,靠近暮遙。
衆人以為她回心轉意,紛紛投來期待的目光,只見暮語從衣袖中抽出一張銀票,上面赫然印着“五百兩”。
“這張銀票送給姐姐吧,多謝姐姐之前給我買的那些首飾珠環,這樣我們也算兩不相欠了。”
言畢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餘下衆人面面相觑,這丫頭何時變得那麽慷慨大方了?又是哪來的那麽多銀票?
暮家這邊雞飛狗跳,另一頭蕭府也是不得安生。
蕭家二姑娘先是一夜之間被人割了頭發,後又不慎在自家花園中“失足”落水,險些溺斃其中。
衆人不禁疑惑,這蕭家這風水是不是有些問題,怎麽蕭家姑娘一個二個的總是落水。
蕭家武将出身,府上不乏身手矯健之人,何人能在蕭府中出入自如且絲毫不被察覺,且此人只對蕭晗姝一人下手,警告之意明顯。
英國公怎麽說也是朝中大将,脾氣火爆,被這般挑釁當下就跳腳急眼了,正欲命手下之人徹查,他那多年卧病在床的大女兒蕭晗玉卻奇跡般的痊愈了。
“父親別急,此事和三年前女兒落水之事……恐是同一人所為。”
此言一出,英國公怔了片刻,三年前是因着皇上賜婚一事,如今兩府并無交集,那煞神何故如此?
蕭晗玉附在他耳邊輕言了好一陣,只見英國公臉色先是爆紅,再慢慢變青,最後徹底白了。都怪他平日放任幼女,才縱得她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惹到南安王妃頭上去。
自知理虧後,英國公也不欲再生波瀾,只将這苦果咽下。蕭晗姝被這麽一吓,日日關自己在房中足不出戶,反倒是久病多年的蕭晗玉重回人們視野。
九月天氣漸涼,入夜後如晝回到南安王府,今日王爺竟出奇的沒有在院中練劍,反倒拿出把古琴放在石桌上輕拂,旁邊還沏了一壺西湖龍井。
如晝紮眼,王爺莫不是真要練那江湖失傳已久的嗜血魔音了?
秋風動,琴聲起,南安王輕攏琴弦,奏了一曲《兩相宜》。
如晝不懂賞琴,只是近幾日聽多了暮家千金的琴音,當下便覺得什麽音律都是悅耳的,只是王爺這反常的舉動使他莫名心悸。
回禀了英國公府之事,南安王似很滿意,又為如晝斟了杯茶。
思慮再三之下,如晝覺得王爺若想殺他也無需下毒,直接動手即可,于是便放心飲了一杯。
“那日本王叫你抓的那位救人的商戶,”南安王拿起茶壺,又斟了一杯,“本王瞧他身手敏捷,熟識水性,若他願意可将他收入軍中,若不願意,便給他筆銀子将他放了。”
南安王向來惜才,那商戶心術正直,若非事急從權,他也不欲為難此人。
“此事屬下已命人辦妥,那人名喚陳山,父母雙亡,願意入軍為伍。”如晝跟随王爺多年,這點小事還是可以辦妥的。
上京民衆的記憶總是短暫的,九月裏暮家大姑娘的那樁醜事沒幾日便不了了之,連帶那落魄商戶也一夜之間沒了蹤影。
接着便是英國公府滿天紛飛的流言,先是傳府上小女兒瘋魔了,原本嚣張跋扈的一個人,如今日日足不出戶疑神疑鬼。還有府上原本卧病的大姑娘,說是尋到神醫了,一夜之間大病痊愈,眼下已重新開始商議婚事。
人人都道,英國公府的風水果然邪性!
還有最驚天動地的大瓜,便是皇上下旨定了安遠侯府二姑娘和南安王的婚事,婚期定在今年年尾,臘月初二,上上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