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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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候覃深整夜整夜的做夢。夢境斷斷續續的,大多夢的是剛開始和林莘認識的事。
那時候他15歲,讀高一了。頭一回在學校寄宿。
高一那棟宿舍樓不是特別好,一個寝室住八個人,沒有獨立浴室,就是每層樓兩頭有兩個大一點的浴室。浴室一排噴頭懸着,男生浴室沒有隔間什麽的,每天晚上下了自習所有人都得搶着去洗澡,往那兒一站就是一排排白花花的裸體。可能別人覺得沒什麽,但覃深這樣特殊的人群就有點受不住。所以他每次都等別人洗完了才去洗。但那時候早就沒熱水了,因此他常常因為洗冷水澡而生病。
後來室友們發現了他這壞毛病,就開始擠兌他。問他是不是有潔癖啊,嫌棄大家,所以不肯跟大家一起洗。覃深萬幸當時同學們還太單純,沒直接扔出同性戀之類的字眼。他也就順着室友的話,含糊說自己從小家裏規矩多,講究的也多,不習慣跟那麽多人一起洗澡。
室友一聽他這話就不樂意了,敢情這人把自己當什麽貴族公子哥,把他們都當粗俗老百姓了。于是幾個人眼神一對,架着覃深去了浴室,扒了衣服把人按在地上,開了噴頭沖他,七手八腳給他洗澡。
覃深吓得又哭又叫,連連求饒。人生第一次受到這樣的欺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萬幸他的叫喊聲引來了學生會查寝的人,也就是高三年級的林莘學長。
對于當時絕望的覃深學弟來說,突然沖進浴室出手揍人救他于無底深淵的林莘簡直宛如天神降臨。
第二天,那幾個室友被通報批評叫家長。
第三天,林莘把覃深帶到了自己寝室,跟室友介紹說這小孩子是他表弟,個子小在高一浴室搶不到熱水洗澡,以後晚上就來他們這兒洗。他是寝室裏的老大,室友們完全沒有異議,說他表弟就是大家的表弟。小表弟受欺負了盡管跟哥哥們說,指哪兒打哪兒。
第四天,覃深下自習後被林莘接走,到他寝室去洗澡。林莘進了浴室又突然探出頭來,向坐在他床上的學弟招手,“深深,來給我搓背。”
第五天,覃深進了浴室要關門的時候,林莘擠了進來,三兩下脫了衣服,淡淡說,“一起洗吧深深,節約時間,免得後面的人等的久。”
後來……他們就一直一起洗了。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林莘他們寝室的人晚上出去聚餐,覃深拿了林莘事先給他的鑰匙進他們寝室洗澡。洗到一半林莘回來了,咋咋呼呼讓他把浴室門打開。
覃深把門開了,醉醺醺的林莘闖了進去,把門反鎖,然後邪笑着說,“深深……我們,我們一起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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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覃深呆呆地看着他,“好……好啊……”
後來洗着洗着就不對頭了,不知怎麽覃深就被學長擠在牆角親吻。
覃深說,“學長……你,你喝醉了……”
做學長的低聲笑,把瘦巴巴的學弟抱在胸口,說,“我沒醉,深深……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喝酒是為了壯膽。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
他稍微把人松開一點,“對不起,深深,剛剛冒犯了你……你要是讨厭我的話,現在,就把我推開吧。我保證以後絕不糾纏你。”
然後覃深就把人推開了。
但是……他沒推動。
幾乎在他推人的後一秒,對方就用力把他抱緊了。而後在他耳邊傻笑,“給學長個機會嘛深深,我真喜歡你啊。你談過戀愛嗎?要不先跟我試試?”
“試什麽呀……”覃深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臊的。
林莘把人放開,嘿嘿笑。然後捏了捏學弟白花花的屁股,說,“試這個嘛~”
當然後來也沒試那裏,畢竟孩子還小,不能那麽禽獸。林莘只是把學弟,嗯,應該可以說是小男朋友了,他只是把他抱懷裏親了親,摸了摸,蹭了蹭,舔了舔,然後把人穿戴整齊送回了寝室。
後來差不多一學年的時間裏兩個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一起洗澡的時候就在浴室戲水,每次到最後一步就适可而止。然後穿整齊,一前一後出來。一個頂着大紅臉,一個面無表情正兒八經滿臉寫着什麽事都沒幹。
直到林莘畢業。
好在高二的時候覃深也搬進了有獨立浴室的寝室,不用再忍受跟一群人一起洗澡。
不過他上了大學就沒好日子過了。大一宿舍樓跟他們高一一樣,沒有獨立浴室。而且大學不像高中那麽單純,基佬不說一抓一把,至少還是有一些的。于是歷史重演,覃深又被欺負,還差點被強暴。好在被同學救了。
後來林莘知道了這事鬧得要殺人,扔了工作上的事,沖進覃深學校把幾個小子揪出來一頓揍,差點把人打死。事情有些惡劣,所以坐了幾年牢。
也是因為這事覃深他媽媽才知道了兩人之間的基情,坐牢的那個他們沒辦法,對自家兒子就是各種打罵。
覃深那樣軟綿綿的性子,向來逆來順受,打不吭聲,罵不吭氣。不抵抗,也不妥協。一邊跟媽媽說“對不起”,一邊跟林莘說“我等你”。
後來覃深畢業參加工作,林莘也回來了,兩個人找了工作,租了房子,在外面住着。隔三差五被覃母敲房門,罵一通。
小日子過得甜蜜又苦澀。
說感情,兩個人一路走來感情也夠深。然後最大的阻力就是覃母了。覃深是愛人也要,家人也要,心裏的天平向着家人多一些,他總是不願意讓媽媽傷心的,但他又舍不得跟林莘分開,所以常常夾在中間飽受折磨。
他真想被媽媽接受,可是媽媽想讓他像別人家的兒子那樣,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他們覃家,總得延續香火。
然而——林莘不會生啊。
覃深從夢中醒來,發現林莘早已醒了,正溫柔地看着他。
“夢見什麽了?都哭了。”
林莘憐惜地拭去他眼角的淚,在他額頭輕輕一吻。
“我夢見,”覃深苦笑起來,“我夢見你給我生了個可愛的小寶寶。然後我媽一高興,就把我倆婚事辦了。”
“扯淡,”林莘笑說,“夢都是反的。應該是你懷了我的小寶寶吧。”
他伸手去摸他的肚子,輕輕揉了揉,癟癟的。
然後他突然作出懊惱的樣子,“我知道了!哎呀,昨晚你不是把滿口小莘莘吐了嗎,怪不得沒有小寶寶!”
“去你的,”覃深在男人額頭使勁一推,而後起身穿衣服。“昨晚我有沒有踢到你?早上想吃什麽?我去買。”
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房間裏頓時一片明亮。
哎,朝陽啊,多麽美好,果然容易讓人産生希望。
兩個人眼神交彙,都是滿滿的溫柔滿滿的愛。
噫,好像想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