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最了解的 最了解太子殿下的人
姬玉猶豫片刻, 拍了拍這厮的肩膀,“殿下,太涼了, 去床上睡吧。”
雖然有地龍,毛氈上溫溫的,但是屋子太大,又只一個寝房有暖, 氣散的快, 最多像是秋天的時節。
秋末初冬那會兒, 還是很冷的,躺地上妥妥的着涼。
太子殿下沒動, 他睡眠淺, 不可能感應不到,不過是懶得理她而已。
姬玉認真想了想, 手放在他頸下,托着他的腦袋,将他擡起,腿解放後才将不遠處的枕頭扯來塞進他脖下, 将他正面放倒。
兩只手剛往他胳膊縫隙裏塞,想把他抱起來, 這人已然‘醒’了。
一雙眼睜着, 瞳子裏沒有光, 沒有倒影,很是幽深, 看不出什麽情緒。
沒有鬧就是還可以的意思,他可真是個不一樣的人,嘴巴被塞住, 手腳被綁,居然還能心情不錯?
可能這感覺對他來說很新奇?就是他母後都不一定這麽對待過他。
他是個探索欲很強的人,也就是好奇心重,也許想嘗試一下被綁被縛的感受?
反正很乖就是了。
閉着眼時姬玉沒有不好意思,‘醒着’時姬玉動作更大膽,使了力氣,抱他抱的更緊,想把他弄到床上去。
然而到底是個比她高比她重的男子,就算她習了些功夫,每日這人上朝的時候也會操練操練,但這個姿勢不順,他一雙手又被綁在身後,胳膊間的縫隙小,她伸一雙手已經很艱難了。
姬玉嘗試跟他說話,“你胳膊擡一擡。”
本來不報希望,準備來強的,沒想到這人居然還真配合的往上,叫胳膊肘之間的空隙更大,姬玉一雙手順暢無比,在他背後十指相扣,一用力,将他整個上半身擡起,朝床上抱去。
期間低頭去看他,這厮人在她胸前,仰着腦袋,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和微微滾動的喉結,什麽話都沒說,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倒叫人不好猜測他現在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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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聽話應該沒有生氣吧?
他的怪脾氣姬玉還不了解?不順他的意他就是個炸彈,‘啪’的一聲就炸了。
這麽老實肯定是心情還蠻愉悅的意思,既然沒問題,姬玉把他擱進了床裏,這厮一動不動,任她來來回回搬動他的身體,只最後叫他往裏躺躺的時候他挪了挪身子。
姬玉看了看床上床下,這麽高,他應該下不來,于是把他嘴裏的帕子扯出,這玩意兒已經沒用,他身邊沒有能供他折騰的東西。
方巾塞的深,要壓住舌頭,如此方能動不得,也頂不出來,這是她小時候挨打挨多了得出的經驗。
每次怕她喊出來,擾了其他人,柳三娘便讓人堵住她的嘴,次數多了叫她偷學去了技巧。
第一次在殿下身上用,還蠻成功,他掙紮過,沒弄出來,因為舌頭被壓的死死的。
姬玉拿着帕子,剛要去丢,突然注意到太子殿下一直盯着看。
有什麽好看的?
姬玉目光跟着放在手裏的東西上,已經處于半濕的狀态,是他的口水,控制不住流出來浸透的。
姬玉剛要嘲笑他一番,這厮忽而用‘是你的口水,你幹的吧?’那種叫他抓個正着的眼神看她。
姬玉:“……”
太子殿下栽贓嫁禍玩的也很溜呢。
她只好給這厮挽尊,“是姬玉手裏的汗太多了,跟殿下沒關系。”
太子殿下這才臉色好了點,收回視線,閉上眼,好像又要去睡。
姬玉沒管他,給他掖好被角,丢了帕子,重新坐回矮桌前,沒來得及幹活,身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太子殿下從床上掉了下來。
身下是被子,他人裹在其中,沒摔着,瞧着像是故意的,為了不發出聲音,偷偷的過來?結果小瞧了自己的體重和動靜,那一聲還蠻響的。
被姬玉發現之後躺屍一樣不動了,但是她曉得,只要她不看,這厮肯定亂來,就閑不住。
姬玉很是無奈,知道他喜歡在背後搞事,幹脆将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拖到她身邊,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直盯着他,看他還有沒有臉幹些有的沒的。
可能是真的困了,這厮還跟剛剛一樣,什麽都沒做,往她腿上一靠,打個哈欠就要睡。
只身下墊着被子,身上沒有,姬玉怕他凍着,把自己的也拉過來,嚴實的蓋住他,邊角統統壓住才作罷。
太子殿下現下被她裹的跟個毛毛蟲似的。
姬玉突然想起那個女孩記憶裏的古裝劇,每次宮裏的娘娘侍寝,宮女太監們便把人纏成這個樣子,擡着去皇上的寝宮。
和他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只不過區別是人家是女孩子,他是男的,人家裏面沒穿衣裳,他穿了。
人家是妃子,他是皇子。
講句實話,這江山要是換個人稱帝,甭管是誰,就他這幅樣貌,人家根本不理他是男是女,直接把他擄去當妃子,日日夜夜寵幸,叫他腿都合不上。
這家夥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外表過分出彩是一個原因,本人确實有意思又是一個原因。
姬玉一邊握筆,一邊不忘低頭瞧一瞧他,真睡他估計也睡不着,因為這個姿勢不太舒服?這厮只懶洋洋眯着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睜睜阖阖,和平時威脅人時不一樣,像是困了将睡未睡的那種狀态。
困是真困,但是條件太差,睡不着?
姬玉感覺是這樣的。
她只好加快手裏的動作,叫他早點解脫。
又要模仿太子殿下的筆記,又要思考,太難了,她決定走個捷徑,“兵部尚書說新抓了一個女子,身上用的香粉和衣裳都是宮裏的,懷疑是出逃的妃子或者宮女,已經關押在地牢裏,問你怎麽處理?”
太子殿下貓兒似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交由慎邢司處理,讓慎邢司認認,到底是宮裏的誰跑了?”
姬玉了然,慎邢司是專門管宮中事務的,如果真的是妃子,還要移交,交給宗親府。
宗親府是管制皇親國戚犯罪的地方,皇上的妃子也是皇親國戚那一挂。
可能是宮裏太寂寞了,于是禁不住偷跑出宮,結果被抓回來。
“大學士說皇子們太皮了,教不了了,希望能換個人來。”太子和皇上有專門的三師,其他皇子是統一的,由大學士教授,看來尊貴的皇子們和他們的伴讀各個都很難纏,把大學士氣的不想教了。
太子殿下眼都沒擡直接道:“去告訴南風,本宮的皇弟們最近表現都很不錯,本宮決定賞他們點東西以示嘉獎。”
姬玉眨眨眼,“什麽東西?”
把夫子氣成這樣還有賞?這麽好的嗎?
太子殿下睜開眼,黝黑瞳子望着她,“一人一頓板子你覺得怎麽樣?”
姬玉:“……”
就知道沒那麽簡單,還好挨打的不是她,她‘難過’之餘,免不得默默為明王殿下的屁股默哀三刻鐘。
大學士的手底下皇子很多,明王殿下也是其中之一,他又是太子的親弟弟,要以身作則,這頓板子如何都跑不掉。
“這個折子又是刑部的,說是年前貪污赈災款那案已經結了。”這個看起來更像是彙報情況,“從京城到南州,一共抓了參與其中的二十七個官員,追回赈災款六十五萬七千三百多兩。”
太子殿下豁然起身,“從京城到南州,一路經過那麽多城池,多少人參與,就抓了二十七個官員?兩百萬兩的赈災款到了南州就餘五十萬,少了一百五十多萬,只追回來六十五萬?”
他冷笑連連,“依本宮看,他是頭上的烏紗帽不想戴了。”
氣場全開的人忽而對着她道:“将折子打回去,告訴他,要麽他去抓,丢了多少給我追回來多少,要麽本宮親自去查,丢多少雙倍奉上,否則這事沒完。”
他又笑了,越笑越陰森,“最近天災人禍多,正是缺錢的時候,既然想往前沖,本宮就成全他們。”
他這話應該是将刑部和貪污的人一起罵了,快過年了,刑部不想惹事,加上參與其中的又全都是同僚,官官相護,藕斷絲連,有些刑部可能也得罪不起,于是只抓了這麽點人交差。
但太子殿下不滿意,叫他深挖,後面那句話是讓他告訴那些貪官們,在刑部手裏交點錢和放棄一些手下保命,等到了太子殿下手裏,可能就是連根拔起,不僅錢沒了,命八成也保不住。
是人都知道怎麽選擇,肯定是前者,于是拼命的配合刑部,一箭雙雕,第一雕是賣個好給刑部,他們自己幹的話太多人不敢得罪,有了他的話就是保命符,是太子殿下強逼着做的,跟刑部沒關系。
再一雕是缺錢,正好從那些貪官身上薅羊毛。
那些貪官其實就是朝廷養的肥羊,沒錢了薅一把,沒錢了再薅一把,最後錢還是到了朝廷手裏,用在百姓身上,所以只是點到為止,沒有拔幹淨,下次還要用呢。
不得不說這厮辦事是沒得講的,天生适合當帝王的料。
姬玉将這個折子暫時擱在一邊,接下來又七七八八斷了不少,差不多晚飯前終于将今兒的活全部搞定,完事後叫太子殿下諷刺了一句。
“豬都比你速度快。”
姬玉只當他是在誇自己,那文書叫他過了一遍,這厮看完什麽話都沒說,其實就是滿意的意思,但他嘴壞,非要毒兩句才行。
她已經習慣了,無所謂,再者說,他還躺在她腿上,這話一點威力都沒有。
辦完了正事,自然是愉快的晚飯時間,太子殿下吃的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麽,一雙眼時不時朝窗外看去,好久回不過神。
飯也不吃,就怔怔地望着,一直瞅。
姬玉怕他沒吃飽晚上餓,他胃不好,疼了也只是縮着身子一聲不吭,還有可能‘自殘’,便幹脆過去喂他。
這厮平日裏很吃這套,今兒好幾次遞到他嘴邊,他都沒張口,姬玉好說歹說他幹脆将腦袋扭去一邊,就是不吃。
這很不對勁,姬玉琢磨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可能又有新需求了。
彼時她還沒明白是什麽,只騙他說,吃完飯再去,這厮方配合的張嘴,叫她塞了滿嘴的食物,壓的舌尖動都動不了,兩邊腮幫子都是鼓的。
每次他不好好吃飯的時候姬玉都這麽幹,他可能也摸着了規律,接下來都格外聽話,讓張嘴就張嘴,塞幾勺就吃多少,吃完又朝外瞥。
天晚了,屋裏點的燈不多,确定從別處看不到裏面的情況,才将窗戶打開一條小縫,正好可以瞧見院裏。
雪還在下,越來越大,鵝毛似的,在地上厚厚積累了一層,把正午他踩的腳印都蓋了下去。
到處都是一片白,外面本來有一顆花樹,被壓的枝頭彎彎,像是一個老頭低着腦袋,直不起腰一樣。
這麽大的雪其實很罕見,往常這時候在青樓,大家都會忍不住下樓玩幾把,她不放心,捧着爐子盯着。
現下與太子殿下一起,那厮不出門,她也無需跟着。
等等,姬玉突然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新需求是什麽?
他想玩雪。
真是個擰巴的人,想玩說就是了,非要別人猜,這哪能時時刻刻都中啊?
難怪南風私底下吐槽他難伺候,确實不好搞。
姬玉曉得之後把最後一勺灌進他嘴裏,試探問:“殿下,外面下的雪好大,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很難得,咱們去玩雪吧?”
她幾乎肉眼可見這厮亮了一雙眼睛,然而嘴裏還是那麽逞強,“你自己去吧,本宮沒興趣。”
姬玉禁不住嘆息一聲。
說的跟真的似的,最有興趣,最愛玩的人不就是你嗎?
她只好‘強逼’着他,直接将他從毛氈上拉起來,套了厚厚的衣裳和大氅,确定不會凍着又喊來南風,叫所有侍衛都去外院守着,不許任何人進來。
自己也換了厚的,全副武裝絲毫不漏才拉着太子殿下出去玩。
能明顯感覺太子殿下腳步都輕盈了些,這已經是他很開心的表現之一。
這厮身上枷鎖太多,無法像旁人一樣,幹一些不符合身份和性子的行為,要不然就會被人逮住機會,害他是一回事,發現他沒那麽可怕,還有點可愛,肯定會找機會傷害他的一對弟弟妹妹。
他太難了 ,因此平時無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臉上都一如既往,看着沒多大區別,只能從細節上分辨。
唯一放出來的情緒是負面的,比如生氣和發火,為什麽要這麽幹也簡單,顯得他難對付呗,見過哪個壞人好說話?
太子殿下刻意把自己弄的像個易暴易怒的壞蛋,其實抛開那些表象,會收獲一個小可愛。
小可愛踩在雪地裏,一步一個腳印,畫出一個圓來,再往中間踏兩腳就是兩個眼睛,鞋尖輕劃,嘴巴出來了。
是一個笑着的‘人’?
姬玉走過去,故意破壞似的,給它畫了兩個耳朵,長長的,一個立着,一個半折起來,‘人臉’立馬變成了兔子,正要去畫大門牙,便被狗脾氣上來的太子殿下一把推去一邊,險些栽倒。
她扶着院裏的木廊才站穩,回頭瞧了瞧太子殿下,十分懷疑他這個狗樣子怎麽找對象?
會注定孤老終生吧?
沒人忍得了他。
她壞心眼的想。
難怪這麽大了還沒有媳婦,誰說都是那些有的沒的原因,其實還有他自己的鍋吧?
思及此,心情很好的拍了拍手上的雪,幾步挪過去,往太子殿下腳下看,這厮玩的認真,把她畫的耳朵劃掉,弄成了頭發,看着越發像個人。
姬玉一雙手抄進袖子裏,心說畫畫誰不會啊,她也可以。
說幹就幹,當即在他旁邊也畫了個臉,可能是占了他的位置,這厮忽而一腳踩在她的‘人臉’上。
姬玉:“……”
太子殿下發現她愣了一下,踩的更歡,一腳再一腳,把她這邊的‘人’弄成鬼樣,姬玉也去劃拉他的,把他的也給毀了。
互相傷害了一會兒,地上大片大片的雪都遭了殃,不能再畫畫,只好堆雪人,姬玉興致來了,要跟太子殿下比誰堆的好看。
太子殿下回她一個輕蔑的眼神,往下一蹲,捧了雪毫無形象的開始捏捏摳摳,姬玉不甘示弱,她怕冷,弄的小,但是仔細,沒多久倆人的雪人都出了輪廓,又過了一會兒搞定,往廊上一放,對比十分明顯。
姬玉手巧,肉眼可見比他的精致,這厮似乎也知道,大寬袖忽而掃來,‘啪’的一下把她的雪人甩去角落,留他一個還在原地。
矜貴的人兒叉了腰,揚起白皙的下巴,面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你的雪人呢,本宮怎麽沒瞧見?”
姬玉:“……”
看看這個人壞的,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