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姬玉嬌妻 太子殿下
虞容在床上滾來滾去, 又是幾圈之後,終于躺不下去,煩躁的坐起身, 掀開被子下床。
平時都是這個點起來,今兒好不容易得了空隙,還以為能大睡一覺,結果居然精精神神睡不着了。
平時可是想睡都沒有機會。
虞容蹙了眉, 簡單套了件披風, 将自己從頭罩到尾, 想了想,又将帕子對折, 學着姬玉, 捂住臉後出門朝茅房行去。
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以前每次姬玉扮作他出門, 他在東宮‘身份不明’,幹脆裝成姬玉,偶爾還會被人認錯,以為他是姬玉, 然後和他敘舊。
他也不解釋,任由對方拉着他說話, 時不時還能聽到姬玉在背後叫他麻煩精, 嬌氣包等等。
姬玉經常去後廚, 打聽民間的小食,一來二去和一衆廚子相熟。
她謊稱自己是東宮的謀客, 太子身患某種隐疾,需要她煉丹醫治,那些人居然也信。
每次來小後廚蹭吃蹭喝都道家裏有個麻煩精想吃, 嬌氣包口味刁鑽,什麽都食不下,也就東宮珍稀的膳點能入得了‘她’的口。
‘她’脾氣還差,不給‘她’弄來,立馬翻臉,難哄啊。
因着姬玉身份特殊,連南風都對她客客氣氣,再加上後廚前幾日犯過錯,看岔了一天前點的膳食,叫南風發現,這種錯誤輕則三十大板,重則趕出去,是姬玉給他們解的圍。
幫過後廚的忙,免了很多人的麻煩,人家自然感激,幾乎對她百依百順,她說想嘗嘗各地的小食,好帶回去給麻煩精吃,後廚的人不僅不會拒絕,還很樂意。
知道感恩是一回事,能一次說服南風放過他們,當然能說服二回,他們在讨好姬玉。
次次姬玉出門都要好久才能回來,每每袖子裏都裝着各式各樣的糕點,時不時掏出來一個塞他嘴裏,如果所料不錯,應該就是在小廚房騙來的。
他故意走得很慢,閑逛似的,期待今日也‘碰巧’遇見。
果然,才從茅房出來,便被人喊住,是個燒火的小丫鬟,扯着他的袖子,幾下将他拽去小膳房,不等他問如何,已然捧了一籠透明的,能瞧見餡的‘餃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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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經常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主意,三天兩頭叫廚子操刀做出來,這個應該也是她的主意吧?
他不動聲色接下,沒問是什麽,只拿在手裏,學着姬玉說話,“多謝湘兒小姐姐。”
姬玉喜歡裝嫩,甭管人家是不是比她大,都叫人家小姐姐。
他為了不露餡,也這麽喊。
虞容端着精致小巧的‘蒸餃’,心裏想的卻是。
他扮姬玉也挺像的,即便站在大家跟前,還用她的聲音說話,都沒人懷疑,就像姬玉扮演他?
姬玉真是個神奇的人,至今見過虞蘇,虞樂,還被許多大臣碰面,但沒一個人懷疑過她。
要麽是大家蠢,要麽是姬玉太過聰明。
他當然不認為是前者,那就只能是後者了,她其實遠比表面看起來的還要機智。
虞容拿到東西也不走,瞧湘兒坐下來,也跟着搬了個小板凳坐她旁邊,想聽聽看,昨兒姬玉有沒有嫌他煩。
姬玉還在打聽太子殿下和三殿下的私事,原來三殿下不讨厭太子殿下,還真有些原因。
太子殿下不喜歡有人比他嚣張跋扈,恣意飛揚,但凡碰上,必要教訓一頓,有意無意間幫了三殿下很多,給他将那麽幾個敢欺負他的都玩弄了一遍。
收斂了他們的性子,叫他們再也不敢那麽猖狂,全都像見了貓的老鼠,遇着他有多遠躲多遠,宮都不敢進,自然欺負不到三殿下。
這種事一直持續到太子殿下十二歲,他母後在時還有空做那些有的沒的,他母後不在了,肩上的擔子太重,他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大家又恢複如初。
他還是時不時會被欺負,直到外公升職,母妃腰杆子挺起,才沒人敢欺負他。
他的經歷大概就是這些,小屁孩怕‘他’煩,沒講這麽細,姬玉看過關于他的一生,結合資料發現是個蠻可憐的孩子,崇拜太子殿下,但是太子殿下從來不給他機會。
姬玉邀他同乘,能明顯覺得這厮中規中矩的坐姿中壓抑着興奮和開心,說話都有些結巴。
他一定很喜歡太子殿下吧。
姬玉伸出手,剛要揉一揉小孩的腦袋,外面突然響起南風的聲音。
“殿下,妤妃娘娘想見您。”
妤妃是六公主長荷的母妃,她這時候找過來,想幹什麽都不用猜就能曉得。
姬玉假裝不知道是找自己的,示意三殿下下去。
虞竹:“……”
皇兄眼神太明顯,他不情不願從轎子裏走出來,幾乎剛下地,轎子便被人擡起,緊趕慢趕朝慈寧宮而去,然而妤妃更快,她是來求人的,自然不好叫人家自覺,只能自個兒腿腳麻溜些,幾下攔在轎子前,還跌了一把。
是假跌,姬玉曉得,皇室成員在碰瓷這方面爐火純青,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三殿下,皇上皇後都玩過,現在又多了一個妤妃。
太子殿下那次因為穿錯鞋被皇上扣留下來找人圍觀的事她已經知道了,事後太子殿下寫進日記裏,叫她不小心翻到。
人都到跟前了,不下轎不像話,姬玉到底還是掀開簾子走下來,揮揮手,叫閑雜人等退去一邊,妤妃識趣,拍了拍腿也不裝受傷了,同樣将人都屏退才說話。
“太子殿下公務繁忙,可真難見到影子。”
姬玉沖着她行了一禮,不深,只微微點一點頭便是。
要論尊貴,妤妃自然不如太子,然而人家是父皇的妃子,不敬她就是不敬父皇,會落人話柄。
“孤急着去見皇奶奶,妤妃娘娘,有話直說吧。”真的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殿下身份太高的原因,她見了這些貴人,竟一點都不害怕。
交談自如,表現也自然,是因為伺候過最難說話的太子殿下吧?
把他搞定了其他人就很容易?
姬玉一雙手抄進袖子裏,等着妤妃娘娘的後話。
妤妃娘娘先是到處瞧了瞧,沒看到人才撩開衣擺,筆直往地上跪去,姬玉當然沒肯,連忙用膝蓋擋住,“娘娘,您給孤跪,是想折煞孤嗎?”
妤妃娘娘一跪沒有成功,換了個地方還想繼續,又怕惹怒了太子殿下,反而不成事,只得委屈的抽泣着,語帶哽咽道:“太子殿下,求您救救我的女兒長荷,我就這麽一個閨女,才十四歲,那麽小,僅到您胸口而已,到現在連一本完整的《爾雅》《禮記》都讀不全,叫她去那等邊寒之地,就是讓她去送死啊。”
“您還記得那個紮着辮子的小姑娘嗎?從前您衣裳上的珠子路過花園的時候勾掉,是長荷取了自己身上的給您縫上。”
不是勾掉的,是他自己揪的吧,叫小姑娘發現,好心給他縫上。
“殿下,您看在她這麽乖巧的份上,幫幫她吧。”
姬玉嘆息。
她求錯了人,“妤妃娘娘應該求父皇。”
妤妃娘娘眼中豆大的淚珠掉下來更多,“皇上不肯見我。”
這就是起了拿長荷和親的意思。
“妤妃娘娘應該知道,不合親就要打仗,打仗要銀子,只要解決了銀子,什麽都好說。”
妤妃身子微微顫抖,“沒有……沒有銀子……”
打仗要的錢可不是一星半點,要是打個幾年不停歇,錢就像砸進河裏,嘩啦一下沒了,都聽不到一個響聲。
“我安家世代清貧,真的拿不出銀錢來,不過……”她突然擡眼,朝這邊望來,“父親年歲已大,恐無法再勝任京兆尹一職,不日便向皇上請辭告老還鄉。”
姬玉眉梢一跳。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父親辭掉京兆尹的位子,京城便空出一個官位來,這個官印自然誰先得到消息,誰方便安插自己人。
亦或者說,京兆尹一開始根本沒有辭官的想法,是刻意讓出來的,為了求太子辦事。
妤妃的父親僅是京兆尹,難怪在皇上面前說不上話,要跑來求太子。
但是一個京兆尹的位子和救長荷的代價比起來,委實太大,是一筆非常非常不劃算的買賣。
太子殿下肯定不會答應吧?
說起來他現在在幹嘛?
怎麽一點動靜也無?
虞容還在後廚,邊幫着包透明的‘餃子’,邊聽大家閑話,大意是問他,這兩天嬌氣包有沒有鬧?
他認真想了想,昨兒好像跟她生過一場氣,叫她哄了好久才和好。
白天還被她綁了一下午,晚上怕他凍着,給他烤腳腳。
前天腳腕磕着,叫她換了十幾次紗布,昨天也沒少換,現下腳踝上的紗布還系着,早上臨走前又纏着她換了一遍。
這麽一看他确實又麻煩還嬌氣,不怪乎姬玉這麽喊他。
“大清早的賴床不起,臉都是我洗的,你說呢。”他學着姬玉的語氣說話,控訴自己的無賴行為。
“又讓你洗,你家這位可夠懶的。”
“就是,這哪是找婆娘啊,分明是找祖宗。”
“好不好看啊,要是不好看就趁早休了,好看……好看就算了吧,咱們當男人的,要體諒體諒嬌妻。”
‘你家’‘婆娘’‘嬌妻’,可真是新鮮的用詞,長這麽大還沒人這麽喊過他。
至于好不好看,這個他知道。
“好看。”
他自小便被母後防賊一樣捂的嚴嚴實實,就怕他去勾搭別的姑娘,就算對方是男的,也要他與人家保持距離,別壞了人家的喜好。
本來偏愛姑娘,遇着他喜歡上男人就不好了。
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已經遇到過很多次,大順貴族有圈養娈.童的習慣,他們覺得玩男人比玩女人有征服欲。
一個如此,兩個也如此,時間一長便成了風氣,根本不在乎喜歡的人是男是女,喜歡就去霸占,擁有。
恰好他接觸的人都是這部分貴族,也意味着他經常遇到男子求愛。
能讓男子也折腰的,說明他真的好看?
“好看不就得了,忍忍吧。”
“就是,你都毀容了,還能娶着好看的嬌妻,不離不棄,有點小脾氣很正常。”
姬玉一直帶着帕子,頭上蓋着鬥篷,将樣貌遮的嚴嚴實實,大家好奇,問她為什麽這麽做,她說毀容了。
“也不是這麽說的,姬兄雖然毀容了,但是有才華,有本事,在太子殿下跟前當差,配哪個婆娘配不了?”
“娶個嫡小姐都夠了吧?”
“嫡小姐哪看得上他,除非跟他一樣,哪裏有毛病,對了,你那個嬌妻有多好看?家世如何?”
虞容揚了一側秀眉,“非常好看,家世嘛……”
說出來吓死你們。
姬玉哪來的嬌妻,她自己就是個女的,日常讨來尋來的糕點和吃食都喂了他。
加上她口中的特征,嬌氣包,難伺候,脾氣大,麻煩精,天天懶得起床,還要叫她給洗臉,揉肚肚,磕破點皮讓她換了十幾遍紗布,非要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用最好的,不是最好的不要。
一大堆毛病的嬌妻,怕就是他吧。
第一次給人當‘媳婦’,真神奇的體驗。
“是嫡。”
他本就是嫡,這麽說一點沒錯,只是沒講男的女的而已。
“家中有些良田。”
萬裏江山都是他家的。
“家業也還可以?”
他自己的,加上皇家的,确實不少?
衆人啧啧稱奇,“沒毀容長得還漂亮,又是嫡小姐,有良田家業,你是修了十世的善才娶回來的吧。”
虞容點頭。
說的一點都沒錯。
“人家怎麽就眼瞎看中了你呢?”
虞容在心中附和。
确實一時被豬油蒙蔽,老天爺捂了眼,瞎了那麽一會兒。
“有這麽好的嬌妻你還抱怨,沒讓你洗腳捧腳丫子算你幸運。”
虞容眨眨眼。
果然,我已經夠好了嗎?
從來都沒有這麽想過。
“有這樣的嬌妻,我巴不得給她洗腳捧腳丫子呢。”
虞容越發覺得——
我果然已經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