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姬玉上朝 姬玉

姬玉別了妤妃娘娘, 一路心事重重朝太後行宮而去。

她最後還是見不得一位母親卑微如此,到了要向一位晚輩下跪的地步,所以答應了幫她說話, 但是能不能成,看天意。

妤妃娘娘也沒勉強,這樣已經很感謝了,擦了擦眼淚, 吊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 她前腳進了慈寧宮, 妤妃娘娘後腳跟來。

姬玉先行的禮,太後身份尊貴, 即便只是個尋常的請安, 她也将腰彎到了底,恭恭敬敬道了聲:“皇奶奶吉祥。”

太後一頭花白, 雙眼渾濁,已然盡顯老态,伸着腦袋才能瞧清她,邊看邊搖頭, “榮兒怎麽又瘦了,秋兒, 去把哀家早就準備好的瘦肉粥端來, 這一天比一天瘦怎麽行, 來陣大風把我孫兒刮跑了可怎麽辦?”

姬玉是跟着太子殿下來了慈寧宮才曉得為什麽那厮總是不吃早飯,因為有人給他開小竈。

太後心疼孫兒太瘦, 可勁的給他補着,昨兒是糕點,前天金湯, 今兒是肉粥。

因着他,其他人也沾了光,都有一份瘦肉粥,姬玉吃過早膳,曉得太後會來這出,刻意用的少,這碗粥喝得下。

宮裏的膳食果然不一般,瞧着就是普通的米舀了水再加瘦肉,實則還能嘗出雞湯和旁的味道,口感細又不油膩,甚是美哉。

姬玉喝完去看其他人,太後執掌後宮,喜靜,往常只許皇後,皇上,太子,和皇子們請安。

自從中宮之主去了之後,現下連妃子們也一并來了,可能覺得熱熱鬧鬧的也不錯,往後都是這麽辦,次次将妃子皇子們湊到一起,圍滿了整個堂屋,煙火氣息濃烈。

大家都到了,沒缺幾個,妤妃娘娘,三殿下,和他的母妃皆或站或坐在一旁候着。

也就皇上例外,他每次都很早或者幹脆下了朝才來,與妃子們錯開。

他不喜歡他的妃子們,其他皇子亦然,因為當初寵幸她們還是皇後勸的。

皇後說這個女人好可憐,你去她宮裏吧,那個女人整日以淚洗面,她都看不下去,不能給她們愛,怎麽也要給她們一個孩子,以後好給兒孫操心不是?

再者說,如果只有她有孩子,旁的嫔妃沒有,肯定會有人妒忌,繼而害她的小孩,所有人都有了子嗣才能明白當母親的苦,私鬥可以,但是不允許對孩子們下手,也不能阻止孩子們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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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她才會出現幾個皇子年紀相仿的情況,都是她一股腦慫恿的,言寵幸一個是寵,寵幸兩個三個也是,于是一年內出生了三四個小孩。

皇上就是個工具人,在她宮裏屁股還沒坐熱就叫她攆走去了別處。

皇後是愛皇上的,這麽做她也很心痛吧,都是為了大局,還有心中的不忍和善良。

後宮會如此和善昌盛,母慈子孝,她絕對占了很大的原因。

太後多多少少也受了她的影響,加上年紀大了,不愛那些明争暗鬥,開始喜歡子孫來。

衆多兒孫裏最寵愛的還是太子殿下,皇室對血脈正統很是看重,太後是嫡,偏愛的孩子自然也要是嫡,這是一個條件。

太子殿下長得讨巧,他的母後沒說錯,這張臉生給女兒家,誰都舍不得磕了碰了,心會疼死。

生給太子殿下,也是一樣的,身為子子輩輩中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太子殿下得天獨厚,享了衆長輩光明正大的偏袒。

姬玉剛放下碗,太後便緊着問身邊的秋兒,幾時了?

一連問了好幾次,要給‘他’留着上朝的時間,大概一炷香左右,除此之外便是借着機會噓寒問暖,叫他加衣,多吃點。

太子殿下最禁不住這套,不怪乎他就算早上再起不來,也會抽出空來慈寧宮,因為有人疼他。

他喜歡被人肆無忌憚偏寵着,最好将最好,最大,最多的那個給他。

太後就是這麽幹的。

姬玉總算曉得他這毛病哪來的了,原來是太後慣出來的。

太後又問了一遍秋兒,時間到了才依依不舍的叫他去上朝。

姬玉行了拜別禮後從慈寧宮走出去,心裏還覺得神奇,他這一大家子當真與衆不同。

別了太後,姬玉朝金銮殿趕,太後給她留的時間很充足,不用太急,姬玉怕再被人半路攔住,腳下邁得飛快,都顧不得裝受傷。

她行到一半才猛地反應過來,為什麽每次太子殿下都像趕着去投胎,估計是料到最近的妤妃娘娘會來找他,怕被‘偶遇’和追上。

姬玉到了前殿,開始有其他大臣出現,人家一瞧見她,又是可勁的往這邊來,想拍她馬屁。

姬玉腳下更快,險些将南風甩了,等站在金銮殿門口,不經意回頭看去,發現南風眼中帶着怨念。

他估計以為不是太子殿下就可以擺脫每天被人追殺一樣的着急步伐,沒想到換一個人還是一樣的。

姬玉沒有理,心安理得甚至還有幾分捉弄了南風之後的愉悅,輕快的撩開下擺,擡腳跨了進去。

邊觀望磅礴大氣,氣派壯觀的金銮殿,邊心想,跟太子殿下在一起之後都學壞了,開始跟他一樣喜歡欺負人了。

姬玉為自己的無恥找了借口之後,禁不住輕輕咳了一聲,不要臉的穿過裏頭三三兩兩站着的大臣們,繼續往上走。

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只在皇上之下,也就是說她的位置在丞相之上。

丞相胸前的朝服圖案是鶴,太子的本該是四爪蟒,但他自認自己是文官,文官最大的就是鶴,所以跟丞相的官服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是比丞相穿起來好看,把丞相襯得不像鶴,難怪丞相看她的臉色很不好。

這每天碾壓誰也受不了,誰醜誰尴尬。

姬玉現在代表的是他,免不得稍稍心虛了一把。

她來的已經算很晚了,基本上前腳跨進去,後腳便是很多拖後腿的急匆匆找到自己的位子站好。

皇上不曉得就在殿上候着,等他們人都到齊掐着點出來,還是說比太子殿下還懶,最後一個整好,總之姬玉這廂理好衣擺,那廂皇上才從殿後走出。

隔着一層屏風,筆直朝龍椅上坐,金尊玉貴的手擡起,示意早朝開始。

衆大臣叩拜,“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有姬玉的口詞跟別人錯了一個字,‘微臣’變成了‘兒臣’,也只有她和丞相沒跪。

行大禮即可,無需跪拜。

“衆愛卿平身。”皇上的聲音比平時在後宮聽起來多了幾分嚴謹和認真,帶着王霸之氣,叫人打心眼裏敬畏。

衆大臣起身,姬玉也端着笏板直起腰,這笏板是到了金銮殿之後南風給她的,上面寫了許多小字,像小抄一樣,記了些七七八八的東西。

是南風擔心她第一次上朝不知道說什麽私自整的,平時太子殿下的笏板往桌子上一擱,上面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他聰明,腦子靈活,所有事都在腦子裏,張口就來,南風覺得她達不到那種境地,把最近發生的大事都寫了下來。

象牙笏板,字跡一洗就掉,下次可以繼續記東西,就是怕有些老臣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好,忘記什麽,特批的。

上朝時眼睛不能看着皇上,要看着笏板,其實就是瞅上面的字,免得說錯什麽話。

姬玉聽到一聲‘有事啓奏,無事退朝’的尖利高音後,開始有大臣站出來。

是太保,教皇上武的師父,一頭的銀發壓在黑色的官帽下,被那個色澤襯得十分明顯。

看起來年紀很大,邁着蹒跚的步伐,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出來,要講的話不在眼皮子底下的笏板上,他把那個笏板移開,像洗牌一樣,放在第二個笏板下。

因為有的人事多,時不時會出現帶兩三個笏板的大臣,很正常,笏板重,是象牙的,太保年紀委實太大,拿東西的時候一個不穩。

吧唧一聲,笏板掉了下來,砸在地上發出很大的動靜。

姬玉:“……”

可能是聽到有人暗笑,太保不滿道:“笑個屁,本官年紀大了,手抖一下不是很正常嗎?”

姬玉:“……”

隐隐約約曉得太子殿下的髒話是跟誰學的了,他身邊接觸的人不可能說粗鄙的話,再加上句式一樣,搞不好就是這厮帶壞的。

這個人她聽說過,據說曾經救過皇上的皇上,也就是死去的老皇帝。

老皇帝那時候問訪宮外的親人,本以為有些感情在,很是信任,帶的人少,沒想到被埋伏,好不容易才逃到京城外。

落難在街頭,身上沒有一個銅板不說,還被搶了腰間的玉佩和金簪,只給他留了一身亵衣,可憐巴巴連個饅頭都吃不起。

老皇帝實在太餓,偷了賣饅頭的饅頭,轉身就跑,賣饅頭的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追是飛快,一下便抓住了他,将他壓在身下。

彼時老皇帝披頭散發,一張小臉清秀幹淨,叫賣饅頭的以為是小姑娘。

男人總是對小姑娘比較仁慈,賣饅頭的非但沒有責怪他,反而還又塞了他兩個饅頭,給了水,叫他慢慢吃,慢慢喝。

老皇帝一路流浪,連鞋子都被搶走,因為他鞋面上縫了珍珠,赤着腳蓬頭垢面,無論去哪都被趕走,還有人看他身形修長高挑,露出的手腳肌膚細嫩,想拐賣他,叫他本來就不順的行程雪上添霜。

好難得才遇到一個肯善待他的人,老皇帝沒有拆穿身份上的誤會,厚着臉皮壓低聲音尖着嗓子以女孩子的口吻和聲音說自己來京城找親人,被打劫後落難,沒有飯吃,也沒地方去,如果有誰肯收留他,誰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将來必有重謝。

他身無分文,重謝是什麽?

賣饅頭的免不得瞎想,覺得是清白和身子,‘小姑娘’要委身給他。

因此對‘小姑娘’更是上心,幾乎當老婆養,不讓幹重活,也不讓累着,就端個茶,倒個水,平日裏可疼可疼,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在他這裏以女兒身份躲了十來天,老皇帝的下屬終于找來。

那天老皇帝問他,如果有一天他救了皇帝,會向皇帝要什麽東西?

彼時賣饅頭的已經有點猜到他的意思,笑話他說,‘你不會想說你是皇帝吧?你要是皇帝,我就是太子的師父。’

于是他當了太子的師父,太子太保,教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武功,其實他什麽都不會,武功還不如那時候的太子。

老皇帝就是為了給他一個閑職,以感謝自己的救命之恩,真正教太子殿下武功的是太子少保。

那時賣饅頭的還很年輕,匆匆幾十年過去,他已經服侍過兩代君王,更是送走了那個欺騙他感情,騙他說自己是女孩子,還差點做了他媳婦的老皇帝。

他這把年紀手抖也正常?

因着現在是皇上的太保,仗着兩代帝王的偏寵,講話還跟從前在市井時一樣無賴。

逮誰罵誰,也就太子殿下幸免過,據說是因為容貌,像當年的老皇帝似的,男生女相?

誰知道呢,反正太保從來沒講過太子殿下一句。

這厮怎麽老是特殊的那個,姬玉手插在袖子裏,心中頗是不滿,感覺上天對待太子殿下偏愛太多太多。

可細細想來,她和太子殿下長得一樣,那是不是說明,她的臉會跟太子殿下起一樣的作用,也可以搞特殊?

那麽一點埋怨消失,姬玉垂了長睫繼續看顫顫巍巍的身形,很艱難的撿起地上的笏板,一板一眼道:“老臣要說的是……惠州來報,說是大雪壓了莊稼,損失慘重,明年那片可能會鬧饑荒。”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從人群裏出來,接着太保的話說:“這離過年還有倆月,叫他們清理清理種上別的時節短的暫時頂頂便是,總不能沒了小麥別的也吃不飽吧?”

“此言差矣。”又有人插話,“萬一種了別的也被大雪砸壓,豈不白努力一番?種子和田賦不要錢是不是?”

“你也說是萬一,努力都不努力,萬一這個冬天再不下雪,你沒讓種,餓死了算你的還是算百姓命不好?”

“你讓他們現在出錢買種子澆飼料就是在要他們的命。”方才那個不甘示弱回擊。

料是一些營養的東西,類似于柴灰,不吃的各種內髒摻合在一起,翻地的時候埋進莊稼下,來年長勢會很好。

“朝廷提供種子,減免田賦便是。”

“你當朝廷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說提供種子減免田賦就給就減?”

像吵架似的,和她想象中的朝廷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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