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陳年舊事
赫長恩冷漠的看着指着他大吼的皇後,忽然諷刺的冷笑了一聲。
許多年前,近乎是一模一樣的場景,他記得清清楚楚,歷歷在目,當時他不過是個不受待見的十皇子,但,今日不同往時。
外面的侍衛聽到聲音沖了進來,卻無人敢靠近赫長恩,只能在門口不知所以的站着。
秦煥看了一眼赫長恩,抿抿唇從他身後走出來,對皇後行了一個禮,道:“回娘娘,臣女願意留下來照顧邑王殿下,只是臣女妹妹獨自在府中,我不放心。”
皇後這才收回了對赫長恩憤怒的目光,轉而道:“明日本宮就将你妹妹一起接進宮來!”赫長恩神色不明的掃了她一眼,秦煥用眼角餘光捕捉到他的視線,随後微微的搖了搖頭。
赫長恩微微握了握拳,卻沒再說什麽。
秦煥又行禮道:“今日邑王殿下并無大礙,臣女今日想回去收拾些東西,有些是臣女才制好的藥材,這些藥材或許對邑王殿下有用,不過需得臣女親自去取,還望娘娘恩準,明日一早我同妹妹一起進宮。”
皇後也顧不得許多,聽到對邑王有用,即刻就允了。
秦煥從皇宮中出來已經是深夜了,她坐在馬車上出着神,不出片刻,馬車忽然在一條街巷停了下來,秦煥心頭警覺,撩車簾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立着抹熟悉的身影,而馬夫已經不見了。
冬末有些緊張的握緊了秦煥的手,秦煥認得那抹影子,于是拍了拍冬末的手,讓她在車上等着,自己走下馬車去。
“更深露重,王爺怎麽還不回去休息?”秦煥靠近前面等着她的人影,輕聲問道,赫長恩看了她一眼,随後一言不發的轉身往前走。
秦煥兩步跟了上去,膽子忽然變得大了起來,湊上前去笑問道:“王爺是想送我回家?”赫長恩依舊不說話, 秦煥癟了癟嘴也沒說什麽,就跟着他完全走,約莫走了數十步,赫長恩忽然開口道:“今日在皇宮吃的虧,看來是一點沒長記性。”
秦煥吐了吐舌頭,小聲道:“皇後娘娘的意思,也是拒不得。”聽她這麽說,赫長恩忽然停下了腳步,秦煥險些撞到他身上,她忙忙停下退了半步,赫長恩蹙眉看向她道:“你覺得本王還護不了你?”
秦煥仰頭看他粲然一笑,道:“自然不是,我們王爺可是天上天下獨一無二的攝政王,有什麽王爺做不了的事情?只是…只是我不想因為我,讓王爺激怒皇後,壞了王爺日後的事情。”
秦煥說着垂下頭,赫長恩五味雜陳的看着她,随後從鼻子裏發出來一聲悶哼,轉頭繼續往前走。秦煥小步跟上去,搓搓手呼出一口熱氣。
赫長恩看她一眼,扔了個小手暖給她,秦煥穩穩接住,湊上前去聞了聞,上面還有赫長恩的味道,她不由暗自笑開,将手暖捂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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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段距離,遠遠已經能看到秦府的輪廓,赫長恩放慢了腳步,忽然問道:“你為何知道邑王的生辰?”秦煥老實回道:“先前記過。”“記過?”赫長恩反問,秦煥立馬笑道:“王爺的我也記過,王爺五月廿一的生辰,我記得牢着。”
赫長恩沉聲嘆了口氣,今日皇後氣急說的那些,雖是陳年舊事,過了這麽多年,他早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了,但當她在秦煥面前提起的時候,他的心還是不由得緊了一下。
十三年前的大雪那日,注定成為一切的開端。
赫長恩抿緊了嘴唇,當年,先帝還未駕崩,七皇子赫長安和當時還是三皇孫的赫見辰,一口咬定是他把赫歲安從樹上推了下來,那時皇後雖然只是太子妃,卻也是太皇太後的侄女,皇後震怒,宮中無人敢替他作證。
堂堂一個十皇子,就成了衆人口中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罪人。
是他母妃以命相求,才保得他在刑獄留下一絲氣息。
浮雲閉月,寒風習習,一路跟着他們的鬼卿坐在房梁上,長右也正站在他的身旁,神色深沉,一言不發。鬼卿難得有現在這般嚴肅的時候,只沉默的看着秦煥和赫長恩。
他雖沒見過,卻也聽長右提起過,當年赫長恩不過七歲的年紀,捱過了刑獄十三道嚴刑,在冰冷的牢獄中,渡過了一個刺骨剜心的冬天。
赫長恩對這件事從來只是風輕雲淡的帶過,卻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他是否當真在意。
赫長恩呼出一口熱氣,垂眸看着秦煥,當年的事,身上的傷早已随時間淡去,這世上最毒的刃,不過是…人言可畏。
在這十幾年裏,那些曾經注視着他的眼神,那些放出閑言碎語的嘴,無論他怎麽解釋,怎麽驅趕,這些東西就像趕不去的夢魇,時時刻刻都在纏繞着他,像掙脫不開的手,要将他拉近無盡地獄。
他看着秦煥,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手,他以為他早已可以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和流言蜚語,但今日,卻又因秦煥而感到心悸。
他現下可以無所謂別人的看法,但秦煥不行。
他凝視着她,沉聲道:“你今日都聽到了什麽?”
秦煥聞言撓撓臉,老實直言道:“王爺,我又不聾,自然都聽見了。”
赫長恩的腳步又停了下來,秦煥也跟着停下,她看向他,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既無人煙也無煙火,只有清涼的月色,今日借着月色,卻又看不清赫長恩的神情。
她看見赫長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等了片刻, 卻沒聽見他說話。
秦煥抿抿嘴,靠近他笑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覺得邑王不是世人口中模樣,我也覺得,王爺是個溫柔又強大的好人。”
赫長恩一愣,霎時怔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月色如此清冷,卻在她臉上生出溫暖的光來。
秦煥靠近他才能借着月光将他瞧個清楚,只是不知為何,她竟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深沉而濃厚的悲涼,又像是小孩受了極大的委屈卻無處訴說。
她微微一怔,心中某處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
秦煥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一下明白了什麽,身子不自覺的擁上前去,一把将赫長恩擁入懷中,輕撫着他的頭,柔聲道:“赫長恩,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會害邑王,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赫長恩對秦煥的行徑全然愣住,普天下的女子,哪有她這般的?
而秦煥語落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此時赫長恩彎着腰,将頭埋在她的肩膀上,熟悉的香味裹住她整個人,秦煥面上驀然一紅,剛想松手,卻被赫長恩反抱住。
秦煥明顯感到自己呼吸一窒,心髒跳動的聲音變得清晰可聞起來。
她咽了下口水,試探性的喊道:“王爺?”
在房頂上看見這幕的鬼卿也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壞了自家王爺好事。
頃刻後,赫長恩呼出一口氣,緩緩松開了秦煥,他往後退了一步,使得秦煥又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聽他冷聲道:“明日進宮,碧落會在宮中等你。”
他說完就轉身毫不停留的就走了,秦煥拍了拍自己的臉,一回頭,卻發現他已經見不着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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