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向來都是他去找蕭連城。他沒告訴過蕭連城上哪能找到他,蕭連城也沒問過。
偶爾聽見有什麽較大的江湖人士聚會的時候,他就會往那兒去,準找得到蕭連城。
有時他很想問問蕭連城,每回都出席那種場子,不累嗎?
但這回在衡陽的聚會,蕭連城沒有來。
他攔住了一名待客的衡山弟子,「怎麽不見蕭連城蕭大俠?」
那名弟子估計是忙翻了,心情臉色都不甚佳,一聽這話更是拉下臉來。「不知道不知道,你行行好,問別人去吧。」話說完人就跑了,連個正眼都沒給他。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蕭連城似乎回絕了衡山的拜帖,不出席這次大會。
至于蕭連城人現在在哪,倒是沒花他多少工夫打聽。
蕭連城在長沙柳莊暫居。
橫豎長沙離衡陽不算太遠,一路游山玩水過去找人也不壞。
他走了水路,原本是想一路就這麽搭船過去,但他有些暈船又看膩了江上風光,忍不住懷念起腳踏實地的感覺,水路走了一半便跳了船,改走陸路。
這麽一耽擱,到長沙的時間就晚了些時日。
柳莊在長沙頗有聲望,他一問,立刻有人熱心指點他該怎麽去。
那人告訴他,柳莊在東北方向,過了七裏亭就只有一條路,直通柳莊。
于是他循着路走,打算先找七裏亭。
他在黃昏之前看到了亭子,亭子裏有個青年在吹笛。笛聲悠揚卻寂寥,忠實反應吹笛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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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一回知道蕭連城會吹笛,還吹得這般好。
當他跨進七裏亭時,蕭連城也正好一曲吹畢,止了笛,對他一笑。
他劈頭就說蕭連城藏私,笛子吹得那般好卻從沒給他聽過。
蕭連城只是笑笑地回他:「你現在知道了。」
調侃的話他沒打算多說,轉了個話題就問起蕭連城為何沒出席衡陽大會。
「你說過不想打的話就逃,我不想出席自然就回絕了。」蕭連城神色如常地回他。
「我以為你準會去的,結果撲了個空。」他嘀咕着,然後像發現什麽似的,折起眉看着蕭連城。「難不成你以前從沒喜歡參加聚會過?」
「嗯,不喜歡。」
「那為何還去?」
「兩個原因。」
「願聞其詳。」
「第一,我無處尋你,只知道去了那種場合便能見到你。」
他眨眨眼,這理由有些出乎他意料,一顆心像懸在雲端上,期待又怕被甩了一臉血。「第二個原因是什麽?」
蕭連城淡淡一笑。「以前從沒想過還有『不去』的選項,是與你一談之後,方才茅塞頓開。」
他撇了撇唇,「既然以前都是為了找我而去的,這回怎麽就放我鴿子?」順便在臉上貼個金,只要蕭連城不否認,他就能偷偷妄想着蕭連城是為了他才忍着出席不喜歡的場合。光是想着,大概就能配三碗飯。
「我刻意放出我暫居在柳莊的消息,我想……你應當會尋來才是。」蕭連城說到最後手足有點無措,想着該解釋還是先道歉。
他立刻換上笑臉,拍拍蕭連城的肩。「我沒氣,剛剛是故意吓唬你的。」
蕭連城聞言松了一口氣。
「是我不好,沒個固定的居所讓你尋我。」他想了想,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有哪個窩是适合約蕭連城見面的。「還是……下回我們約個時間地點碰面?」
「行,時間地點由你決定。」
他也不跟蕭連城客氣,道:「高唐有個小酒樓名叫『陳大娘的樓』,他們中秋推出的菜肴可是一絕,不如我們就中秋在那兒見吧。」
蕭連城點頭當作是同意,轉頭望了天色,回過頭來問他:「你打算住哪?」
「還沒來得及找呢,客棧沒房的話,應該也有寺廟能挂單,甭擔心。」
蕭連城拎過他的行囊,朝亭外走去。「來柳莊住吧。」
既然行李都被拎走了,想來也沒他拒絕的餘地,不過為保險起見,還是先問一下:「我跟柳莊主人素不相識,能說住就住嗎?」
「我已經先跟他說過了。」
饒是他反應素來快捷,聽見這話也愣了幾秒,才笑出聲來。他追上去,拍拍蕭連城的肩。「謝啦。有友如此,夫複何求?」
此話換來蕭連城一個微笑。
行至柳莊,蕭連城向守門的漢子吩咐幾句,兩人就直接被放行,什麽也沒多問。
進別人家做客,自然先要拜見主人,于是管事的領了蕭連城和他到書齋去見柳莊主人。
柳莊主人見到蕭連城和他一起進書齋時,停下手中狼毫,揚起嘴角,笑道:「我還想着你天天都往七裏亭跑,是為了啥大事,原來就是等人啊。」
天天都在七裏亭等他?他偏過頭瞧着蕭連城,有一種今天事事盡在意料之外的感覺。
蕭連城無奈又無法反駁,只能嘆一句:「小舅。」
柳莊主人哈哈一笑,「難得有機會能損你,不把握的是傻子。」接着轉頭向他道:「這位就是樓少俠對吧,能被我家姪兒挂在嘴邊的人不多,待會兒非得跟你好好聊聊不可。」
他笑着應了。心裏卻想着好久沒應付長輩,要是客套話講不利索怎麽辦。
「好了,我還有事忙和,就不招待你了。別客氣,當自家看待,缺什麽吩咐管事的一聲就好。」柳莊主人豪爽地道。
「小舅,契慎的房間在……?」
「早收拾妥當了,讓管伯領你們去吧。」
他的客房被貼心地安排在蕭連城房間旁。
過不多久,蕭連城就來敲他房門,說要用晚飯了。
一頓飯吃下來,倒也沒有他原先想的難應付。柳莊主人個性不拘小節又能言善辯,他只消适時回個一兩句正中柳莊主人心坎兒的話,引得柳莊主人興高采烈、欲罷不能,差點沒認他做幹兒子。
男人聊天總是要配酒,他話是沒有說太多,酒卻喝了不少。這廂聊罷,各自回房,他嫌屋內熱,便坐在外頭吹風,等着酒氣半退再回房睡覺。
蕭連城見他沒打算要睡,也跟着坐在他身側。
原本以為蕭連城有什麽話想跟他說,等了半晌沒聽見半個字,夜裏涼風吹得他挺舒爽,只想靠着柱子吹風,就也懶得起話頭。
吹着吹着似乎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還被人挪進房裏。
總之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瞧見的是枕頭跟棉被。他耙了耙頭發,爬起來梳洗,走出房門便看到蕭連城在不遠處練劍。
依然是美得讓他移不開眼。
待蕭連城一套劍法舞畢,他按捺不住手癢,走上前去求指教。
蕭連城抹了汗,一招劃下,道:「還說什麽廢話?」
他一笑,抽出劍,揉身便上。他武學博雜,刀劍棍皆會使,自忖平常用刀不用劍,跟蕭連城過過劍招應當無礙。
那天兩人打得酣暢淋漓,連午飯也錯過了。
換過衣服,蕭連城提議去城裏吃點東西,他自然無異議,随意找了家館子吃個它風卷殘雲,又順路去逛逛城裏幾個著名的景點。
借居柳莊的小日子着實過得惬意自在,可惜借住就是借住,總不可能被供養一輩子。于是他叨擾了一周之後,便離開繼續為他的生計打拚。
說起他的營生,其實也不是什麽打家劫舍的體力活,只是一家青樓一家南館罷了。說也奇怪,上門的江湖人士挺不少,其中還不乏武林耆宿,有時接到底下人抱怨客人玩太大消受不了,都會令他想着下回又要批鬥他的時候,他該不該把這些情趣分享出來,還是留着等到經營不善再來敲詐?
當他自長沙回到自家青樓不多時,江湖就傳來消息,說中秋後十日,武林同道要在中山道與「淫魔」舒小舒、「毒無常」慕容醫兩大魔頭決一死戰。
他打了個哈欠,「怪了,舒小舒有同意要戰嗎?說得那麽慷慨激昂,萬一被放鴿子不就好笑了。」橫署不是他關心的事,聽過便罷。
之後又過了月餘,有人來訪。
他看着眼前牽着一名七、八歲女孩的青年,完全沒有遮掩他的錯愕。「慕容醫,你幾時生了這麽大的孩子?」
「撿的。」
「你這毛病能不能改改?別路上看見什麽就撿回去養。」他擲了兩張軟墊給青年,示意兩人随便找地方坐。
青年臉上總是挂着笑,「我那不是養,是試、」
他忙打斷青年的話。「行了,我懂,有小孩子在,別教壞她。」
女孩不坐軟墊,偏要爬上青年的大腿,然後用脆生生的童音道:「我知道,是試毒。」
「毀了,已經教壞了。」他抹抹臉,決定不插手別人家怎麽養小孩。
青年雲淡風輕地丢了一句更令他震撼的話。「我要退隐了。」
「啥,這麽突然?」他想了想,「跟中山道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