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以毒誘供
清音道觀在安京城外的福桃山上,福桃山沒桃子只有大片的竹林,穿過郁郁蔥蔥的林子,迎面吹來的鳳都有幾分韌勁。
山不高,路平好走,只要沿着別人走出來的路一直往前埋頭走,就能輕松到清音道觀。
但虞清歡走到一半止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山上走而是折路回溫府。
跟在後面的兩個侍衛有些納悶,互相望了眼,有一個實在沒忍住就張嘴問:“少夫人,怎麽不上去?”
“我們一路來時,看見上山的人了嗎?”
經過兩天的調理,她身體恢複得不錯,半夏不愧是傳說中神醫的後人,治病調理養生樣樣精通。
兩人又互相看了眼,那人繼續回答:“有啊,不是過去好幾個。”
清歡頓了下,腳步加快,迎面吹來的竹風剮蹭過她的臉,心裏陡然涼了半寸:“看出來是什麽人嗎?”
那人撓了撓腦袋,擰着眉啧了一聲沒說話,看向自己的兄弟。
“非富即貴。”這人緊跟在清歡後面,他本來也不打算說話,但接受到兄弟的目光只好替他接了話茬,“而且……”
清歡聽到他這聲疑慮停住腳步望向他。
兩人也随之的停住,那人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和清歡,繼續說:“而且上去的大多是男的,這大戶人家平日去道觀寺廟祈福的不該多為女眷嗎?”
清歡望了眼周圍的環境,夠幽靜夠隐秘,而且聽說如果有人非要走自己的路,那迷路的可能性極大。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子弱又氣急攻心倒了兩天,還沒恢複,走這麽多路很累。
對這個侍衛的話,她沒做什麽評論,要平時她還能誇兩句,但現在滿腦子都是盡快查出真相,也許找到真相就能找到下毒的幕後主使。
清音道觀肯定是有問題的,可她不能去送死。
Advertisement
清歡沒有直接回溫府,跟人租了輛馬車,直接去了寧王府由寧王府的人帶着她去到地牢。
聽說寧王府建址前身是前朝刑獄大牢,當年是寧王自己選得這塊地并要求把這地牢給留下,皇帝寵這弟弟,不顧群臣反對就答應了。
沒想到這會兒還真用上了。
這地牢建得時間已經很長,也不知道死過多少人在裏頭,一進去渾身就能豎起雞皮疙瘩很不自在,無風自涼,陰氣森森,空氣裏都泛着潮濕還有惡臭。
不過惡臭裏竟然還夾着……酒味?
繞過獄卒們休息的地方走進窄道,兩旁牢房空空如也,徑直往前就能看見一扇拱形木門,伸手推開木門,随着吱呀聲就能看見正對着門坐着的太子齊沣。
老頭子們都玩失蹤,太子齊沣倒是天天守在寧王府,其實正常來說這并不符合規矩,倒是有點像皇帝把太子支到寧王府來的。
他端端正正坐着,聽到門口的聲音眼皮擡也不擡,右手拾起筷子夾了花生往嘴裏一丢,左手又握住酒杯卻沒有端起來。
“你怎麽來了?”
肯定事先已經有人通知他了。
清歡給他行了禮,然後沒等齊沣開口就先結束了禮節,也沒說話就跟自己身後的侍衛伸手。
侍衛從腰間掏出一紙包。
齊沣又夾了一只鳳爪,剛掀起眼皮瞧向清歡,就見她已經自顧自地站在他的桌前,還不做聲響地倒了一碗酒。
看着她的舉動,齊沣不明白她要做什麽,只覺得她一點都不懂禮節,不知死活,剛準備張口教訓兩句,就見清歡快速拆開她手心握着的紙包,然後将裏面的東西倒進了酒裏。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又見清歡端着酒直接就往被綁在刑具上昏迷不醒的人走過去。
“潑醒他。”清歡對着身側的獄卒說。
那獄卒啊了一聲,看向齊沣請示,齊沣點點頭。
獄卒得了命令,便彎身從自己腿邊的水桶裏,用葫蘆瓢舀起水來往那下毒的人臉上潑了下。
一下不夠,又來了兩次。
清歡注視着對面的人,臉很熟,的确是丁香樓後廚的人,五官很正就是普通了點,單眼皮眼睛不大,臉又有些圓潤,不起眼。
他已經被人用水澆醒,身側的獄卒把葫蘆瓢丢在水桶後就往後退了兩步。
犯人擡起頭,臉上本來已經幹涸的血跡和水溶在一起,正緩緩劃過他的臉頰在他的下颔處聚集,然後滴落在地上,他半眯着眼看着清歡,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驚愕,随即強硬的扯着唇角沖她短暫地一笑後又重重地垂下腦袋。
徹徹底底看清這楚這張臉以後,虞清歡有點意外——雖然是個壞人,可眉宇間竟然有股正人君子的傲氣。
簡單來說,這人的氣質和所做的事情并不符合。
她有點懷疑,遲鈍着往前走了一步,“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投毒。”
“收人錢財,□□。”
他的身上已經被鞭打炮烙到無一處完好,滿身的血污與傷口只要看一眼就讓普通人心驚膽戰,呼吸的時候,被鞭打的傷口也似是一張張血盆大口,吞噬人的清明。
“馮二子嗎?”清歡接了他的話。
“呵。”對面的人顯然對她的答案嗤之以鼻。
“我記得,你在丁香樓的時候,他們都稱呼你大廣,是吧。”清歡問着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酒,“萬一毒死,我會給你留個全屍。”說完又擡頭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氣喘極低,挑釁地冷笑一聲:“威脅我?”
“不敢,威脅也沒用,你不怕死。”清歡說着轉頭示意一直站在那邊的獄卒,“把他的腦袋固定住。”
那獄卒又跟坐在那邊悶聲不響看戲的齊沣請示了下,齊沣端起酒喝了一口不動聲色地點頭。
獄卒上前一只手揪住犯人的頭發,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張開嘴。
犯人被迫擡頭,眼睛從上而下射來的精光讓清歡都不免一陣寒栗。
鎮住心神,她上前将手上端着的酒都給灌進他的喉嚨。
犯人喝下□□後,獄卒才松開手,很自覺地往後退下,犯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虞清歡,沒有半點的屈服,甚至可以看見他已經準備迎接死亡。
清歡眼都不擡,背過身走向齊沣喝酒的桌子說:“放心,給你灌下的不是毒世言的牽機藥,而是烏頭,暫時死不了就是痛苦一點,熬的時間要稍微長一點,好讓你深刻地記住死亡之前的痛苦,然後我掘地三尺讓你的父母,妻兒都嘗嘗烏頭的滋味。”
“我孤身在世,你算盤打錯了。”他還在嘴硬。
嘴硬但身體已經吃不消,她下的應該是短柄烏頭,毒素要輕但過程異常長,嘔吐腹瀉,四肢發麻,心緒紊亂,一套下來半條命都沒有。
但短柄烏頭的狠毒就在于,它不是立刻致命,而是要讓中毒者不斷重複痛苦,直至身體沒有知覺,将痛感當做身體本來就存在的感知。
他和虞清歡嘴硬之後,呼吸就已經不對,頭暈腦脹,煩心作嘔。
毒已經開始。
清歡将手上的碗放在桌上:“哦,沒關系,反正我認定是馮二子,就算你死了,我依舊會沿着馮二子這條線索查下去。”
“唔……”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承受從裏到外的非人折磨。
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被石頭塞住了管道只留下隙縫供他一點點吸食生存,而那種被侵蝕五髒六腑的消逝感更讓他心生恐懼。
“你說你是拿人錢財,□□,如果真是這樣,你不該有如此強烈的忠誠感。”清歡索性坐在了齊沣的對面,她眼睛焦距在桌上的那盤鳳爪上,面無表情地繼續說,“幕後指使你的人,要麽是你長期以來的主子,要麽就是對你有恩,或是用什麽辦法在威脅你。”
她兀自分析着犯人的不肯供出主謀的原因,不知道是在說給犯人聽還是自己聽。
“我提到馮二子的時候,你第一個發出來的字表示不屑,看來你真得挺看不起他的。”她眉梢一挑,終于露出一絲玩味出來,“因為什麽,他是戲子,而你的身份地位比他高階一點?”
清歡沒有轉頭看犯人,否則她一定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因為此刻犯人中毒而痛苦到扭曲的表情裏下夾着明顯的驚愕。
他痛得大汗淋漓,握拳指甲都将自己的掌心摳出肉來也沒有把目光從虞清歡的身上移開。
齊沣亦是,他怔愣地瞧着眼前的女人,錯愕到忘記喝下自己擡起的酒。
而清歡将所有的審視與驚疑都排除在腦外,繼續沒有依據的分析犯人的腦結構:“但其實,馮二子的身份也不算低,他是鳳巒戲班子的人,而且是華老板半個兒子的存在,華老板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
清歡說到此處突然停下,目光從那盤鳳爪上倏地收回,低頭一笑恍然說:“你是宮裏的人,而且在宮裏當職。”
那犯人的呼吸越來越重,臉色越來越差,“你……”
“我再想想……”清歡猛地仰頭,打斷犯人的話,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那幾份糕點是我親自去打包的,我沒有離開過視線,所以要下毒的話,是在我打包之前,而特意下紅棗糕,一定是有人命令你這麽做的,只有馮二子。”
“那個小戲子也配?”犯人要死的間隙合着唾液和血渣滓吐了出來。
清歡點點頭轉頭看向犯人,伸出手指恍然大悟地對着犯人指了指:“對對對,你這句話正好驗證我剛剛的分析,沒有錯了,你看不起馮二子,他不配命令你,但是的的确确是馮二子告訴你下毒在紅棗糕的。”
清歡強硬地扯出一絲笑意掩飾掉自己的恨意與憤怒,她起身看着犯人,露出一抹來自勝利者的嘲意:“對,馮二子的确不是指使你的人,但你跟馮二子是同一個主子!”
他那張憤恨瞪着清歡的臉垂了下去,冷汗熱汗齊齊被逼出來,他慘白的唇上仍殘留着一抹冷笑:“你們抓不到馮二子的。”
“是嗎?”清歡望着那個執拗的犯人,他現在已經痛得撕心裂肺都沒求饒,還真是個硬得要死的家夥。
齊沣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桌上,面向自己的侍衛:“立刻去把鳳巒戲班子的古喻請來寧王府,另外,命刑部尚書先行掌管大理寺,帶人徹查安京城,務必把馮二子給本宮找出來!”末了,他盯着清歡的背影一字一句,着重囑咐說,“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