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最大憐憫

虞清歡無疑是要把虞翎兒給毀掉,斷掉一只手殘了人也殘了心,她是要心氣極高的虞翎兒把自己給埋了。

虞翎兒怔愣好一會兒才苦澀又驚疑地盯着她笑了笑說:“虞清歡,你也太惡毒了。”

“毒嗎?”清歡冷冷提了嘴角,“還好吧,至少我沒打算毀掉你的臉。”

“呵。”虞翎兒驚恐過後反倒是給自己拼出一點不懼的姿态,她冷笑一聲別過頭不去看清歡。

清歡目光定格在她的側臉,緩緩擡手,皙白的指尖輕撫在她的臉頰,嘴角微微一扯說:“知道為什麽不去毀掉你最看重的臉嗎?”

虞翎兒沒有說話。

指腹從虞翎兒的臉上慢慢滑過:“因為我真的不覺得你有多好看。”

她放下手的瞬間,虞翎兒充斥血色和恨意的雙瞳再次向她投射出刺劍般的光來,“虞清歡,我倒是沒發現你扼殺人心,很有一手。”

虞清歡眨了眨眼,低頭一笑:“還好吧,親愛的妹妹。”

虞翎兒沒能立刻反應出她的意思,更不知道怎麽去回她這句話,只能咬着後槽牙的目光冷然地看着這個她一點都不熟悉的虞清歡。

世言遠遠望着,不免為自己以後的安全深深擔憂——娘子太厲害!

不自覺地勾出得意又寵溺的笑,目光一刻也舍不得離開她了。

虞崇山輕咳一聲打斷兩個女兒之間的暗潮洶湧,冷眼掃過她們後,冷聲吩咐說:“拿把劍來。”

衆人一聽都是面面相觑,誰也沒敢動,誰也不敢接這個鍋——此一時彼一時,誰知道以後丞相大人會不會後悔,然後把鍋推到別人的身上?

再者說來,就算丞相大人不後悔,那虞翎兒和她那個潑婦罵街的娘又怎麽會放過他們?

“崇山啊,你不會真的要毀了你女兒吧!”姜春豔已經開始抽泣,她悲戚又怯懦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想要求情一兩句,可是不敢拿出她平日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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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跋扈,但眼力勁兒還是有的,看得出來虞崇山這次非是把虞翎兒交出去,就算是自己撒潑打滾恐怕也只是火上澆油。

果然,她試探性的一句話換來的是虞崇山一眼的警告。

虞崇山給某個奴才示意了眼,那人匆匆離開後又匆匆跑回來,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有一把短劍。

那奴才低頭慢步靠近虞崇山,雙手将短劍奉上。

虞崇山接過右手擡起從來人的手掌拿過短劍短短地看了一眼,就遞給站在自己左側的虞清歡。

虞清歡看着那只布滿細紋的手以及手上的那柄短劍說:“爹,您就不替您小女兒勸勸我這個大女兒嗎?丞相府要更上一層樓只有靠你這個女兒了。”

虞翎兒和姜春豔都被虞清歡突如其來的“仁慈”給弄的糊塗,看着清歡的眼神均是流出淡淡的不解,特別是虞翎兒,她終于擰着眉重新把目光聚集在清歡的臉上。

虞崇山冷笑:“這麽沒腦子的女兒就算把她送進宮也活不長,現在既然還能有用救丞相府一次,我為什麽不當祭品送出來?”

一番話真是夠狠的,直接把姜春豔母女說得驚愣住,張着嘴齊齊看向這個她們平時極力讨好又依賴的男人,什麽話也說不出,什麽也不敢說。

她們現在才明白,就算平時再寵她們,也不過就是把她們當待宰的魚。

清歡倒是了然的很,聽完他的話終于從他的手中接過斷劍,擡眼看着虞崇山:“真不說個情?”

“呵,讓我虞崇山跟你求情,丫頭,你未免操之過急。”虞崇山似是看透虞清歡心思一般。

虞清歡突然笑出聲看向站在前廳門口乖乖站着的世言,一晃而過後她看着虞翎兒說:“把手伸出來吧。”

看虞翎兒之前還一副視死如歸的面具此刻已經四分五裂,蒼白臉上薄汗漣漣雙目驚懼地死死瞪着清歡手上的短劍,她有求生的欲望但是沒有求生的勇氣,她覺得自己有人格有尊嚴有骨氣所以不肯向虞清歡低頭。

她也知道自己低頭能不能換到一線生機。

吞了口水,她擡眼看向虞清歡卻沒有伸出自己的右手。

虞清歡張了張嘴剛想說話,虞崇山卻比她更快地吩咐身邊的人:“把二小姐的右手遞上去。”

遞上去……

就跟送禮一樣,不帶任何私人的感情。

虞清歡轉眼看着虞崇山,扯出極為興奮又刺激的笑容那一刻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變态。

下人走到虞翎兒身後的同時,姜春豔終于忍不住跪了下來求情滿目的惶恐與絕望,癡癡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扯着他的袖子哭聲終于不再壓抑在喉嚨處:“大人,我求求你,不要,我求你,我只有這麽一個女兒,我求求你……”說完的一刻,她當即松開虞崇山的長袖開始磕頭。

可就算是她磕破腦袋也求不得虞崇山眼睛眨一下。

虞翎兒的手手臂毫無阻攔地被擡起,就在虞清歡的短劍下。

短劍雖短,但劍刃下的光芒當着讓人不寒而栗。

虞清歡擡起短劍的同時,雙腿卻突然被東西禁住,低頭一看卻見姜春豔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爬到她的跟前,雙手在圈住虞清歡的小腿,一個勁兒地沖着她哭:“清歡,清歡一切都是姨娘的錯,求求你了,求求你放過翎兒,她是你妹妹。”

她說着忽然松開清歡的雙腿,雙手指向自己将所有的過錯都堆砌在自己的肩上:“是我,毒死你,讓你替嫁,下毒讓你娘癱瘓不起所有所有都是我的主意,還有……”她目光飄忽不定地思考着自己到底還漏記了什麽事情,“對了,還有這次砸你的鋪子,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

“娘!”虞翎兒心氣兒高,自己不求饒也不想讓自己的娘替自己求饒,“不就是一只手嘛,你幹什麽!”

“你別說話!都是娘沒教好你,都是娘把你帶壞……”姜春豔低着都雙掌撐地,痛哭流涕。

“原來我娘一病不起真的是你們母女做的手腳。”清歡冷笑一聲,短劍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放下,她不由苦笑看着地上那個長得就尖酸刻薄的女人:“姨娘,你要是有這麽多狠毒的手段,你也不至于在丞相府過這麽多年苦日子不是?”

一切的發生都是從虞翎兒開始的,這怎麽都是洗白不了的。

姜春豔止住痛哭的聲音慢慢變成抽泣,現場的氣氛變得安靜而詭異,所有人都沒接虞清歡的話都在等她一個回答或是下一個動作,就算是虞翎兒也是憋着自己的一口氣盯着匍匐在仇人跟前的母親。

好久之後,虞清歡才悵然地嘆了一聲說:“行了,這事,我不追究了。”

詫異的目光四面而來,全數落在她的臉上。

虞崇山也是摸不準虞清歡到底要做什麽。

清歡看着虞翎兒把手上的短劍扔在了地上:“這是對你最大的憐憫。”

世言怔怔地看着虞清歡,與她相處這麽長時間,竟然沒有發現她是一個這麽腹黑的女人。

她沒對虞翎兒動手,卻将虞翎兒最看重的自尊踩在腳底踐踏得一分不值。

虞翎兒上前就要反唇相譏,她太受不了虞清歡的自以為是,她甚至想着撿起那把短劍當場殺死這個女人,可她的雙腿卻被自己的母親給控制住,低頭看着母親又看着地上的那把短劍,握拳間指甲都已經嵌入肉裏,恨不能把虞清歡的心髒挖出來吃下去。

虞清歡眼睛不瞎,她故意忽視掉她的恨意側頭跟虞崇山說:“世言還沒見過娘親,我帶他去看看。”

她不等虞崇山回答,就先走向世言。

虞崇山眼角一提,犀利的餘光刮過她的側影說:“安心把你娘放在丞相府。”

“放心吧,我明白。”虞清歡說。

現在虞崇山也只能把虞清歡的生母握在手心,他以為只要這個病怏怏的女人被鎖在丞相府,虞清歡就不會輕易動手。

清歡上前走到世言的身邊牽過世言的手,兩個人對視稍縱,世言乖乖地跟在清歡身後往她曾經住過的別苑走去。

也不是她住過,是曾經的虞清歡住過。

丞相府自然是比溫府大很多,比寧王府要小一些,彎彎曲曲的長廊勾勒出整個丞相府的輪廓,亭臺建在假山之上,樹蔭缭缭,閣樓雕欄玉砌,走過長長的廊道後從小門出去進到一片林蔭之中,林蔭中間有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非常舒适。

沿着這條惬意的小路走過十幾分鐘便會看到一間黑瓦的屋子,不大,屋子後邊就是高牆左右都是可通行的走廊,而在屋前有一死湖。

因為常年不打理,每每夏日這湖水總是會有臭味,不過到了現在這個季節,臭味倒是沒那麽重了。

“其實要是這湖是活的,生活在這別苑倒也是非常舒服。”清歡說。

“娘子說得對。”世言勾唇輕笑。

清歡見他掉了馬甲還在這邊裝乖,覺着無奈,“說實話,我還真是喜歡以前那個溫世言,乖乖的柔柔的聽話又惹人憐愛。”

世言聞言張大眼眶和嘴巴看着清歡:“娘子你在說什麽呢,什麽叫以前啊。”

“切。”清歡不屑地哼了一聲而後停住腳步。

他們已經到了。

院門開着,有個老仆坐在門檻上熬藥,這會兒沒什麽風,煎藥的爐子煙有些大直接撲到老人的臉上,她咳嗽了兩聲捂着嘴又用蒲扇扇了兩下,然後她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兩個年輕人。

女的她是的認識的,男的不認識但是知道他的身份。

“長小姐。”老仆因為意外一時也忘了禮數,拿着蒲扇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蓉大娘。”清歡拗口又意外地喊出這個稱呼,她蹙眉看着門口的老人,一些早已被抛擲九霄的記憶全數被拉了回來,“你怎麽在這?你不是回鄉下去了嗎?”

在原主虞清歡的記憶裏,這個蓉大娘從她記事開始就一直照顧母親,但當年因為護主心切得罪虞翎兒母女,被姜春豔給趕走了。

照理說,就算她想回來,姜春豔也不該讓她進府。

“哦,是夫人托人給信讓老身回來的。”她邊說着就看向世言輕問說,“這位是姑爺?”

“對。”清歡點頭。

蓉大娘的到底多少年紀她摸不清,但看她現在這滿是皮皺的臉,雙頰聳拉的贅肉少說也有六十多了,她在鄉下過得應該也不好,不然短短幾年不會老成這樣。

蓉大娘多看了世言幾眼,世言往清歡身後躲了躲也沒說話,半晌之後,蓉大娘才請他們進去。

這整個別苑也就這一間屋子,以前是荒廢的,後來就住了清歡母女收拾妥當之後,倒也覺得是個不錯的地方。

跨檻進去,屋裏有些暗,蓉大娘即刻把屋子裏窗戶都給打開說:“夫人嗜睡,我就把屋裏弄暗些了。”

清歡嗯了一聲,走到床側看了眼還在睡覺的中年婦女,她很有氣質,即便這樣睡着即便已經四十多,但她仍舊有一種出塵的氣質。

她不知道這個女人的氣質從何而來,在虞清歡的記憶裏她的母親從來沒有跟她說過自己的家世。

“長小姐,大姑爺,這裏沒茶只能……”蓉大娘在這單間小小的屋子裏找半天也沒有找到茶,摸索半天只給他們倒了兩杯清水。

世言微笑走到蓉大娘身前接過那兩杯清水笑說:“真好,就想喝水呢。”

他一接過,仰頭先喝了一杯。

世言走到清歡身側,着眼看過自己的岳母而後把手上的水遞給了清歡:“娘子。”

清歡接過,喝了一口,剛想說走吧,哪裏知道床上的女人竟然醒了。

她躺在床上望向清歡,雙目已經渾濁了不再清明,慘白的唇色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再多的憧憬和希望都被埋葬無聲的歲月之中。

清歡幾度想要開口替那個已經死掉的自己喊一聲娘,但可能在一個即将去世的人面前,她撒不出這樣的謊來。

即便是善意的。

“我想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床上的人扯開一縷虛弱的笑。

清歡愣在原地一時反應不及倒是世言把她手上的茶杯直接給拿走說:“娘子,你陪着娘多說一會兒,我出去看看去。”

他邊說着已經把手上的茶杯給放回了桌子,然後和蓉大娘一起出了房間替她們關上房門。

世言是知道清歡的身份的,雖然自己傻了這麽久,可做傻子時候的記憶還是存在的,清歡有一搭沒一搭的話還有些她本不該主動做的事情,都讓他記憶深刻。

想起這些日子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荒唐還是清明。

但總是特別舒服的,在她自以為能保護他的時候,在她時刻都要陪着他的時候……

他獨自來來回回走在長廊上,時不時地會看一眼緊閉的房門,蓉大娘坐在門口繼續煎藥,只有他最是焦心。

他知道自己在焦慮什麽,一些事情總歸是要從深埋的地底挖出來的。

溫世言不知道自己在外頭胡思亂想多久,等清歡出來的時候蓉大娘已經煎好藥,正巧端進去。

清歡的臉色并不好,說不上來的疲憊,蓉大娘跟她說話也沒聽見,渾渾噩噩失魂落魄地從屋裏出來。

世言忙跑上前伸手握住清歡的雙臂:“娘子,你沒事吧?”

清歡仰頭深呼吸啧了一聲苦笑說:“沒事。”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就是有點接受不了自己被耍着玩了一大圈。”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今晚手機更新,排版不對的話明天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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