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密牢相見
被陰暗纏身許久人大概也會變得陰冷,常年被當年的噩夢侵蝕,一旦從蠱毒中清醒過來,人就會變得特別敏.感,警惕,狠戾,因為知道暗處總有人想着殺他。
蠱毒複發後沒了清醒的神志,看誰都是好人,他好像才會活得像個人。
“他是太子的人,你為什麽要殺他。”陸芳撐着自己快要廢掉的身體強行跟在溫世言的身後往塔內走進去,剛剛和梁少卿的一番拉鋸,讓他養了幾天的內傷完全作廢,現在正在生死邊緣徘徊。
世言聞言回神,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扶住他,把他帶到樓梯下讓他坐下,“壞人。”
“……”陸芳沒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竟然是這麽簡單,長長嘆了一聲便順着自己的身體躺在了樓梯上。
世言翻身走到門口想把門關上,瞥見梁少卿已經匍匐在地上,便上前将他的那把刀給帶上以防萬一。
他會死嗎?
溫世言忽然有點後悔,心裏壓着一種莫名的愧疚和無奈,他不想殺人的。
門已經被他撞壞,但好歹也要掩飾一下,現在沒人不代表等會沒人,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他拿着刀走到陸芳的跟前,眉眼一蹙問:“他們被關在哪裏?”
這座塔年久失修,周圍牆壁斑駁,灰塵掉落一地,四周什麽都沒有,塔內安靜無聲。
溫世言習慣性地擡頭看了眼,他想也許是在樓上。
“這裏有一暗道,通往地下的密牢,你找找。”陸芳說。
溫世言不由一愣,然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睛看着陸芳:“怎麽都喜歡用密牢,這裏也是,寧王府也是。”
“寧王府的密牢是前朝的東西,這裏的密牢是清音道觀自己修建的。”
“你們既然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早點來救那些孩子?”溫世言很難理解他們的行為,“也許就因為你們拖延,死了幾個孩子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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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芳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其中的波折無奈,閉上眼睛躺在那邊好久好久,聽着溫世言不斷敲打牆壁的聲音,回想之前發生的一切。
“其實,那天從丁香樓出來後,我明裏和大理寺查探周正的線索,但暗地裏卻是查周正留給我的關于孩子的線索,我查到清音道觀,查到這座塔,但一無所獲,還被清音道觀的人圍攻受了重傷,如果不是你說太子已經決定站在我們這邊,我是不會帶你來這裏冒險的。”陸芳解釋說。
溫世言算是聽明白了,陸芳的意思其實就是清音道觀高手雲集,沒有萬全的計劃根本不能闖進來,但是現在有太子這個內應,很多事情就能省略。
“所以說,其實很多事情你們是冒險和太子說了,也計劃了,如果太子沒有選擇站在我們這裏,可能事情就不會這麽順利。”
陸芳嗯了一聲,繼續閉着眼睛不動聲色:“不是不順利這麽簡單,也許還有流血和戰争,雖然聖上他們早做了計劃,可相比現在,犧牲的人會更多。”
“那你們還是謝謝我吧,畢竟是我把太子拉回來的。”溫世言不知道是出于苦中作樂還是自嘲的心态,話語間竟然含着笑意。
陸芳面癱臉上終于露出一點笑意,本來就幹淨好看的男人加之慘白色的臉,那麽一笑竟然有種病态美。
溫世言沒聽陸芳回話也閉了嘴,握拳漫無目的地在牆上尋找入口,半圈下來手指關節已經紅透,他甩了甩有些發酸的胳膊繞着塔底走了一圈,東西兩側的牆下的确都有落灰,但很明顯東側牆與地面夾縫裏的落灰明顯要厚一點。
是在西側吧,因為有人來過,所以西側的落灰會被帶走。
溫世言走到最西側的牆面伸手摸了一會兒,果然有些不一樣,相比東側的牆壁,這裏的牆壁太光滑了點,再度握拳敲了下,反複幾次後終于在比較低愛的地方敲出了空蕩蕩的聲音。
但周邊并沒有縫隙,這門并不是推的。
“有機關?”溫世言有點惱火,時間已經浪費很多,再這麽耽擱下去,清音道觀的人估計很快就會來。
“但這裏什麽都沒有啊。”陸芳休息過後,中氣足了些,聲音也比剛剛要大點,但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世言也環顧了下,除了門,就是後牆的兩扇窗戶,還有向上的樓梯,真的什麽都沒有。
“在樓上吧。”陸芳說。
世言也覺得是在樓上,繞過陸芳往樓上走,果然在二樓轉角處看懸挂在牆上的佛畫,把佛畫撩開裏頭有一微微凸出來的圓石,把圓石往裏頭一摁,樓下便傳來陸芳和石門移動的聲音:“開了。”
等溫世言下樓的時候,陸芳雙臂撐在樓梯上準備站起來,他哎呀一聲快步走到陸芳身側,“你還是別動了,我一個人下去,你在這邊看着。”
“下面會有危險。”陸芳說,“少夫人讓我保護你的。”
“……”溫世言突然想起當時陸芳進府時候,虞清歡說的話,她不需要保護,只要陸芳護着世言就成。
那時候傻愣愣的也會覺得心頭猛地被人扯了下,就覺得娘子真好。
“放心吧,為了保命,我爹給我請了很多師父,沒這麽容易死。”溫世言仰着下巴望着陸芳又看了看虛掩着的門,“你守着,外面有動靜大喊一聲就跳窗逃。”
世言眯了眯眼,“我把你扶到窗戶那邊。”
世言剛觸到他的手臂,陸芳反手輕巧地推開:“我跳不動,要是有人來,我就必死無疑的。”
“有我在,死什麽死。”溫世言輕咳一聲,他雙臂架起陸芳,本打算托着他去窗戶邊上,但又覺得不妥,“還是在密道口守着吧,離窗戶近,還能掩護一下。”
他自言自語說着不顧陸芳的怎麽想就帶着他進到密道,将陸芳安置好才轉身往地下密牢去,山上的确是冷,一路往下走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冷,溫世言轉彎前看了眼被他安置在密道口的陸芳搖頭嘆了聲繼續往前。
密道很亮兩側都點着油燈,溫世言加快腳步往前。
“沒事,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的,別怕哈。”
虞清歡的聲音忽而竄進他的耳裏,世言拔腿就往前沖了過去,剛剛的聲音有些遠,他跑了一段路才看見偌大的密牢建築。
溫世言是沒想到,這地底下的密牢竟然如寬闊,這兒本身就是被打造成一個巨大的鳥籠模樣,鳥籠中間有一巨大的旋梯,圓形四周都是挨挨擠擠的小鳥籠,底下每個籠子都關着人,大部分是孩子,虞清歡則是被關押在二樓的一個籠子裏。
非常非常讓人震驚且恐懼了。
“世言!”
“娘子!”溫世言已經往樓上跑上去。
連這旋轉往上的階梯都是鐵制的,這樣一個地方,怎麽可能一個把守的人都沒有……
“世言,你怎麽會來,你……”虞清歡雙手緊握住鐵欄,滿目驚懼地望着溫世言。
“我帶你出去。”溫世言沖到清歡面前,低頭拿着牢門上的鎖不由火大——鐵制,沒鑰匙根本打不開來的。
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才能把清歡從這該死的牢裏救出來!
“世言,快走,她知道了,她……”清歡情緒激動眼眶倏地變紅,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忌憚地看向溫世言的身後。
“……”
看着清歡的眼睛神情他就明白自己身後有人,那冰冷而滲人的氣息已經逼近他的背脊,像是要把他圈住拽下地獄。
溫世言咽了咽喉嚨,恐懼再一次爬上他的肩頭。
這種感覺就像十八年前和屍體同行。
“你這小子,這些年裝傻充愣倒是把我給騙過去了。”
背後的聲音太熟悉了,他清醒的時候總是能夢見這個聲音,陰狠冰冷,尖銳又妖.媚。
他緩緩側身,偏過腦袋看向她。
那張臉他太也很熟悉,兒時每次進宮她總會請他去她的長越宮玩耍,會準備很多他喜歡的糕點,會讓宮裏人好好照看他。
在他的心裏,她一直是仙女娘娘一般的存在。
直到她的屍體躺在他的身邊。
長公主!
沒錯,眼前就是早已死去的長公主的臉,但溫世言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長公主,他親眼看見長公主被那個婢女殺死的,他和屍體一起呆在床底那麽久,怎麽可能記錯?
“怎麽,見着這張臉傻了?”女人冷笑向前走了一步,掃過溫世言的臉又看向清歡,“現在,你們兩個都在,告訴我,誰才是那個皇室的孩子。”
長公主揚起下巴,沉着臉等着他們的回答。
溫世言和虞清歡暗搓搓地互望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這位假長公主自然也是能看見他們之間的眼神,唇角微微上揚諷刺道:“不說的話兩個人都得死。”
清歡握着鐵欄的雙手放下,垂眸道:“是我。”
“是我!”
兩個人幾乎同時出聲。
他們心裏清楚,清歡才是那個皇室的孩子,可是溫世言不可能讓虞清歡送死,如果皇室的孩子終究要死,那他比較劃算。
畢竟這個假長公主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畢竟他是目睹真正長公主屍體的人。
長公主聽到他們的答案不由一笑,搖頭嘆道:“看來,我那個皇帝哥哥,并沒有把實情都告知你們。”她說着笑容漸漸消失,“我永遠不會殺那個皇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