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延帝後人

這個長公主的話出乎他們的意料。

但兩個人都沒準備改口,誰知道她是不是在詐。

“怎麽,不信?”她別過頭看了眼樓下進門的地方,空蕩蕩的,“只說是皇室的孩子,可沒說是哪個皇室,不是?”

女人轉過身背對兩個人緩步走向那鐵質冰冷的樓梯,“前朝延帝皇貴妃曾有一遺腹子被當年的太皇太後保了下來,那位遺腹子就是先帝的兄弟燕王。”

“燕王明白自己的處境,雖未娶妻但留下了一個孩子,孩子一出生就被接到宮裏由當今太後撫養。”

女人說到此處停頓住,複而轉身又看向眼前的男女,“那是個女孩子。”

“先帝只有一個女兒,就是長公主。”溫世言蹙眉,“你是說長公主……”

“當然不是長公主,如果長公主是延帝後人,那我就不會毒死她。”女人殷紅的唇這麽勾起有幾分滲人,像是吃人的妖魔,她說,“長公主身邊有兩個婢女,一個嫁給了溫敬秦将軍,一個嫁給了虞崇山。”

虞清歡眉心一動,那天在溫府,躺在病床上的虞母說得就是這件事,她才是延帝後人。

女人自嘲似地搖了搖頭,無奈仰頭長長嘆出聲:“長公主對溫家的孩子尤為寵愛,溫敬秦也遠離朝堂,更是無人見過他的愛妻,一直以來我都默認溫家的才是延帝後人。”

“這也是當年你不殺我的原因?”溫世言問。

女人的一笑,并未直接回答世言的問題,

那年發生的種種實在太清晰深刻,噩夢纏.繞的同時也是滿腹疑惑,當時他聽得外面都沒了聲音才從床底下爬出來,他不知道過去多久,不知道自己在長越宮幾天了,不知道爹娘有沒有在找自己,不知道出去後能不能活下來。

他只記得自己當時趴在床底趴得手腳麻木,搬來凳子,爬上凳子後從寝殿的窗戶翻爬出去,從窗沿掉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骨架都散了。

他痛得爬不起來,想哭卻不敢出聲害怕會引來附近的人,只好匍匐着一只往前爬往前爬。

黑夜掩藏了他還小的身子,他爬了很久都沒有人發現,直到一道白色身影輕緩着腳步出現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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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那雙鞋子,才慢慢平下來的恐懼一層一層攀升,像一條毒蛇在他的心髒口越纏越緊。

“怎麽沒發現這個孩子?”那時候女人的聲音還很年輕。

白色身影的男人搖頭說:“他很能忍。”

女人嗯了一聲像是發現什麽,蹲下來伸出她冰冷纖細的手指捏緊了溫世言的下巴,“這是溫家的那個孩子。”

“所以呢。”白色身影問。

“不能殺。”女人斬釘截鐵,不容反駁,“你有沒有什麽藥,能讓他忘記長越宮發生的事情。”

那始終沒有動過的白色身影嗯了一聲,從袖口掏出一瓶藥:“只能讓他變成一個傻子。”

“傻就傻了吧,以後也好控制。”女人的聲音冷到極致像極了溫世言心裏的那條恐懼的毒蛇的信子。

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溫府,他又盲又啞了,高燒昏睡,很長一段時間他就像靈魂游離,完全活人的樣子。

至此之後,溫府便有了個傻子。

只是連溫世言都沒料到,這蠱毒每年竟然會有三月的休眠期,搞得他傻都傻不徹底。

回憶如潮湧,當年的那條毒蛇已經孕育出更多小蛇,密密麻麻游爬在他的每一處經脈上,溫熱的血液漸漸變得冰冷凝固,那條大蛇依舊吐着信子對準他的命脈虎視眈眈。

“那三個老頭的障眼法的确厲害,這麽多年我都沒有與懷疑過自己的判斷。”女人瞧着冷汗涔涔的溫世言,繼續說,“但那根假釵子,卻讓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溫世言只是一個犧牲品。”

她眼底掠出一抹殘酷,慢步走到溫世言的身前,“你真是可悲,連你親爹都把你當做一顆棋子。”她說着轉頭看向鐵欄內滿滿擔憂的虞清歡,“為的就是這個女人。”

溫世言擡手想對這個假的長公主動手,但他的手根本擡不起來,一動就感覺腦袋混沌站也站不穩。

“哈哈……”女人見狀掩唇得意地笑出聲,“煉丹房的煙,你以為是白放的?”

“可……”

“姓梁的就是一條狗而已,不給你們點甜頭,怎麽把你們引進來。”話音落下,她臉上的笑意消失,“看在清歡是延帝後人的份上,給你們最後一點相聚的時間,等我把外面那些事情都給解決了,再來送你一程。”

未等她話說完,溫世言已經捂着心門倚着身側的鐵欄慵懶下來,清歡手背穿過鐵欄扶住世言,狠狠瞪向長公主。

然而惡人不以為意瞥過他們自顧自地往樓下走去。

這座密牢本就建在深山內,加之大部分都是鐵,總是讓人感覺冰冷,就算是活着的人也仿若沒了溫度,虞清歡是這樣溫世言也這樣,即便他們相互握着手,但都感覺不到對方的溫熱。

女人帶着一身的邪性與得意離開了密牢,陰冷的圈牢內又只剩下孩子以及兩個束手無策的大人。

只有她離開,那些孩子才開始哭才又開始呼救,哭鬧得又讓這圈禁地有了些生氣,她在的時候,誰都不敢出聲。

可現在溫世言連自己都顧不得,更別說要去救這些個孩子。

他跌坐靠着鐵欄,聲音漸微:“怎麽辦,我還沒救你出去呢。”

“現在還救不救,你先保命行不行!”虞清歡蹲在那邊,握着世言的手又緊了緊,“就知道你逞能,肯定會讓陸芳帶着你來!”

“那我不是擔心你,我哪知道會中毒啊!”世言五官皺着有點小不高興,小聲嘀咕道:“來救你,還是我的錯了?”

“傻子!”虞清歡低下頭輕聲罵了一句。

她不是那種特別會煽.情的人,這種快要生離死別的時候也說不出感天動地的臨別之言,能握住眼前的人的手,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經足夠了。

聽見這個稱呼,溫世言自己也笑出聲,他問:“娘子,你真的不是那個虞清歡嗎?”

“不是,我真的真的是從天而降的。”她咧嘴笑說,“我告訴你,我就是個天仙兒,你太有福氣了。”

“遇見娘子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世言順着清歡的話誇着,渾身散漫無力的他偏偏手上的勁兒一點都沒小,“娘子,要是咱們能活着出去,我們就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喲,不想當官了?”清歡抿唇瞅着笑話他。

世言啧了一聲,“那我就是覺着當官能養活你和爹還能護着你們,現在不想了。”

“你最好蠱毒發作的時候也別忘記這些話。”清歡故作警告。

溫世言趕緊點頭表示自己絕對聽話,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清晰,他的神志也越來越不清楚,就算是近在咫尺的臉他都看得非常迷糊,他輕啓雙唇想要跟虞清歡最後說些什麽,但只言片語都吐不出來。

晃蕩倒地之後,他再也沒有知覺。

溫世言以為自己死定了,就算不死也會成為那個女人的階下囚,可就在溫世言要完全沉睡過去的時候,他眼睛猛地睜開,冷冷地盯着幾層閣樓高的房梁上,雙目空洞無神就像是一具躺在地上的木偶。

虞清歡吓了一跳,伸手搖了搖他的胳膊:“世言,你怎麽回事啊,诶!”

該死的,暈就暈呗,死了大不了她殉情是不是,現在是什麽意思?植物人還是被控制了?

虞清歡苦笑着在心裏嘀咕了下,又拍了他的臂膀:“溫世言,你給我醒醒!”

一聲倒吸冷氣,溫世言就像靈魂突然回歸身體了似的,一個激靈身子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俯躺在地上,悶哼出聲。

“你怎麽了?被吓我!”虞清歡見勢頭不大對勁兒,外面的聲音又大了點,差不多已經要打進來了。

溫世言擺擺手搖頭說:“我沒事了,就突然……突然有力氣了。”

“中邪了?”虞清歡無語,這特麽溫世言感覺比自己有主角光環多了,怎麽就突然解了那女人在煉丹房裏下的毒的?

“可能是蠱毒?”溫世言從地上緩緩爬起身來,“會不會是兩種毒給抵了?”

“……”

虞清歡一時無語,就算是抵也不會這麽快吧,還是說溫世言根本沒中毒?煉丹房內的毒物早就被掉包了?

“哎哎哎,先別說這麽多,你快去看看外面什麽情況!”如果真的是煉丹房的□□被掉包,那就說明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在溫敬秦他們的掌控之中。

溫世言已經站穩,拍了拍有點暈乎乎的腦袋,又晃了晃才看向樓下,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後才點頭說:“我下去看看。”

虞清歡剛想囑咐小心,沒想到外面就竄進來個人——那個女人!

她明黃.色的長袍已經被鮮血浸染成大紅,也不知道這血是她的還是其他人的,她面目猙獰地望着樓上直直站着的溫世言,眼底閃過憎恨懊悔和自嘲,還有濃烈的不甘,她歪着腦袋看着上面,鮮血淋漓的臉上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長劍劃過地面,發出刺耳尖銳又冰冷的聲音,她站定腳步,用怪異的笑容惡毒地盯着溫世言說:“是我輸了,從一開始就輸了,算錯了所有的事。”她說着嗤笑一聲,像是在嘲弄自己的愚蠢和得意。

溫世言和虞清歡都是一頭霧水,她算錯了跟他們有毛線的關系,這整件事他們都沒多少參與好不,什麽事兒都不知道就光被當棋子耍着玩了。

“那你把我們放了,我說不定還能給你求情!”虞清歡說。

她也沒打算真讓她放人,只是想拖延一下時間希望外面的人趕緊攻進來,誰知道這瘋子下一秒會做什麽。

“放?”

果然,這戴着面具的長公主冷笑一聲,嘲笑虞清歡的愚蠢:“我還想找個墊背的跟我一起下地獄呢!”

她邊說邊往樓上走,溫世言就靠着鐵牢欄杆故作警惕害怕地往後退了退,那女人見着冷哼一聲提着劍走到溫世言的面前,劍上還有鮮血沿着劍刃往下滴落。

“我從來沒想過,他們為了保護延帝後人會犧牲自己的孩子,包括你溫世言也包括太子齊沣,假若齊沣沒有背叛我,皇帝會派兵一并絞殺吧。”

她吸了吸雙頰,将目光轉移到虞清歡的身上:“你本來可以做女皇帝的,你知道我們為了今天準備了幾代人……”

“我不知道!”虞清歡打斷她,上下嫌棄地掃過一眼。

“虞清歡,你給我識相點!”女人的劍忽然指向虞清歡的脖子,“我真得忍你很久,我早想殺了你!”

“哦,我是延帝後人,你卻想殺我?說白了,你還是自己想做執掌權杖的那個人吧,你只是想把我當傀儡,你以為我傻啊!”虞清歡後退兩步,那劍隔着鐵欄根本碰不到她分毫。

女人本來就猙獰的臉被虞清歡這麽怼上兩句更加扭曲難看:“住嘴!”

“住什麽嘴啊,輸不起還說不起,就你這樣,能領導人造反?哎喲喂,大姐你就是仗着你爺爺是延帝親信的将軍來領導這些餘孽,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呢?”

“胡說八道!我從來不是自己領導,這些計劃都是幾代人一起想的!”

“哦喲,那前朝覆滅也不是沒道理,瞧着把你們一個個厲害的以為偷天換日天衣無縫,結果被人耍了十幾年,這下把你們深藏暗處的餘孽一并給殲滅了,啧啧啧,自以為是是你們最大的敗筆。”虞清歡還越說越來勁,根本沒在怕她手上那柄已經沾滿鮮血的劍。

鐵牢外那個女人氣得身體顫.抖不說,還悶哼出聲,她怕是恨不得開了牢門,提着劍在虞清歡的身上戳幾百個幾萬個窟窿,但是現在她辦不到了。

她沒想到自己在跟虞清歡對峙的這幾句話間,自己的脖子會被站在一側的溫世言給威脅了。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撿起之前丢在地上的那把劍,瞬時将劍刃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十幾年的噩夢,是該結束了。”他只說了這麽一句,女人的脖子就被割開一道深而長的口子。

鮮血噴湧而出,女人大眼圓瞪,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來,死亡前的憤怒,仇恨,嫉妒,和不甘心全都從她的眼睛裏奔湧出來。

和殺梁少卿不一樣,這次溫世言給了她一個痛快。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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