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回書說到，當時還是女将軍的鎮國長公主獨身一人率五千輕騎兵夜襲南蠻營地。南蠻區區邊境小國，本不足為懼，長公主此行也是勢在必得。誰知那前朝桀帝為了鎮壓反動勢力，竟與外國相勾結，裏應外合挑斷了長公主的紅纓槍，五千騎兵也全無活口……”
茶館酒樓中的說書人正手持折扇，将新朝建立之坎坷一一說道。百姓知推翻暴君之不易，嘆戰士流血之殘酷，同時又頌新世之繁榮太平。但他們卻難以察覺在這初初維持三年的繁榮景象之下，也有着動蕩不安。
……
禦書房內，謝瑾收到從邊境寄來的密報。密報上稱慶朝邊境與蒼梧國接壤處屢有動亂，且自半月前來愈有規模擴大的趨勢。
謝瑾低頭沉思半刻後，喚來德福，讓他召骠騎将軍進宮議事。
骠騎将軍顧昭，乃已故長公主驸馬顧征庶弟。現顧府已無嫡子，顧昭又在當年新帝攻占京城一役中殺敵勇猛，救駕有功，遂破格封為正二品骠騎将軍。
顧昭與顧征雖不同母，但年歲相近，自小一塊兒長大，感情頗為深厚。顧昭也随嫡兄一起誓死效忠于謝瑾。
……
顧昭沉穩地跟着德福踏進殿內，随即向謝瑾躬身道：“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德福有眼力見兒地默默退了下去，并關上了禦書房的門。
“愛卿平身。”謝瑾拿着密報從禦桌後走出，将它遞給顧昭，“蒼梧一直都表現得俯小溫順，如今是快要忍不下去了。”
前朝在暴君的治理下，已是強弩之末，國力并不能迫使周邊小國俯首稱臣。而新帝謝瑾親兵實力雄厚，小國紛紛主動朝貢，以保自身不被攻占。
“皇上，我們去年開始操練的那幾支新兵，如今正可以派上用場。”顧昭合上密報，“若與蒼梧一戰，應有九成把握。”
謝瑾颔首：“蒼梧實力并不強勁。但以防萬一，還需多派些人手去。”
“臣想親自帶兵出征。”顧昭單膝跪下，雙手作揖，眼神中浮現出一抹堅定。
想到蒼梧國與南蠻毗鄰的地勢，日後攻占南蠻若非自己禦駕親征，便會是由顧昭帶兵前往，謝瑾便準了顧昭的請纓。
“謝皇上，臣定不辱使命。”顧昭雙膝跪地，磕頭一拜。自嫡兄、長嫂雙雙葬身于南蠻軍營起，為他們報仇的念頭從未從顧昭的心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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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瑾将顧昭扶起，又商議了一番軍營瑣事。商議完後已近午初時刻，謝瑾便留下顧昭用膳。
膳後，謝瑾道：“子緒，你也許久未進宮了，今日不妨随我去壽康宮拜見一下母後吧。”
“皇上，臣終究是外臣，不宜……”顧昭正欲推辭。
“随朕去，又不是讓你單獨去。”謝瑾打斷顧昭的推辭之語，用錦帕擦了擦嘴角便招呼顧昭往壽康宮走去。
顧昭無奈，卻也是許久未拜見這位姻親伯母，遂邁步跟上。
謝瑾撚了條最近的路，欲與顧昭穿過禦花園以至前往壽康宮。畢竟壽康宮是離禦花園最近的宮殿。
二人剛踏入禦花園，德福便接過小太監耳語，聽完後湊上前來：“皇上，顧将軍。太後娘娘此時正在禦池旁喂魚呢！”
二人于是改道走向禦池。
……
與此同時，太後與桃桃一行人已抵達禦池旁的涼亭中。因今早桃桃一直因餓鬧騰着，壽康宮便提早了午膳時間，故而提早了溜彎時間。
因有着上一次亂跑事件的前科，桃桃小貓的活動範圍大大縮小。如今只能躺在涼亭中的小石桌上，癱成貓條，心裏渴望着自由。
“喵喵喵……”好無聊呀……
“不行。”太後一手托颌，一手溫柔地給桃桃順着毛，嘴上卻無情地拒絕了它。
“喵……”桃桃洩了氣似的把爪子扒拉在石桌邊緣上，緩緩合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太後又來回在小貓背上揉了幾圈，估摸着去取魚食的小太監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回來，也嘗到了無聊的滋味。
“罷了，都把你帶出來了。”太後往前拍了拍桃桃的小屁股，“允許你下地玩一會兒，但只能在禦池周圍。若哀家轉眼瞧不見你，下次便不帶你出來了。”
嗯？桃桃睜開眼睛，瞬時反應過來：“喵喵！”謝謝太後娘娘賞賜嘤嘤嘤！
桃桃支起身子，雙爪向前并着伸了個懶腰，輕手輕腳地跳下石桌。
雖說只能繞着禦池轉悠，但也總比禁足在石桌上好呀～
桃桃繞着禦池小跑着，沒有魚食投喂，禦池中的魚兒都懶散地躲在池底，只偶有換氣者冒出。跑了一小會兒，桃桃自覺無趣，開始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它發現每當自己跑的稍快時，池面上的倒影就“跟不上”自己，只會映出一片虛影。于是乎桃桃小貓便嘗試着越跑越快，不時偏頭看看自己的倒影是否跟上。
太後瞧着小貓鐵憨憨的模樣，眉間爬上笑意。
跑了好幾圈，桃桃有些累了。正想一個沖刺跑完這一整圈便停下休息，就被一個從拐角突然冒出的身影吓了一跳。
“娘娘，奴才把——啊——”小太監端着魚食，小碎步剛跑過禦池旁的拐角，便被迎面撞來一個黑乎乎的殘影。尖銳的嗓音一下沒收住，叫得人和貓耳膜發疼。
桃桃又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便往旁邊一蹦，想要避開沖撞。
可桃桃小貓此時正待在禦池邊上。在它跑圈的過程中，因時時偏頭去看清倒影，貼的離池邊是越發近了。
“喵——”這次是一聲貓的慘叫，緊接着一聲“噗通”，桃桃便落入池中！
“桃桃！”這一切發生的讓人措手不及，太後提起裙擺焦急地邁出涼亭。
這可如何是好？不知禦池水深幾尺，更不知池底距岸幾尺。自己又不熟水性，苌楚腿上患有舊疾，連行走都可能引發疼痛。而身後送來魚食的小太監，已被吓得四肢伏地，腦袋牢牢地扣在地上。
當然，小太監懼怕的是太後的怒氣。
“你—”太後一時瞪着他不知該說什麽。
“母後！”
“太後娘娘！”
謝瑾從拐角處疾步走出，顧昭與德福緊跟其後。太後拽住謝瑾的袖子便往池邊湊近：“阿瑾，剛才桃桃—”
謝瑾順着太後的力道，他剛走到拐角處就聽見小貓的慘叫和落水聲了，霎時間一顆心仿佛被吊了起來。謝瑾看清桃桃不斷撲騰的小身子和快半閉上的雙眼，綠色的瞳孔被眼皮蓋住了一半，雖看起來是在往前望着他，但眼神其實已經沒有聚焦了。少女已經掙紮得快沒有力氣了。
謝瑾再次感覺到心裏一痛，好似什麽重要的東西将要離自己而去。
“皇上，微臣這就去叫太監來将……”顧昭看着謝瑾皺着眉頭越湊越近，連忙拽住他。
來不及了，她已經要沒力氣了。
“皇上，不可啊！”德福瞧見謝瑾的動作後驚慌叫道。
謝瑾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毅然決然跳了下去。桃桃已昏迷過去沉入水面，謝瑾入水後也跟着往下沉去。
“娘娘，微臣去尋梯子！德福公公，快去傳太醫！”顧昭不懂一個皇帝為何會為了一只貓跳下禦池。但此時情形不容他細想，當務之急是召來太醫以防龍體受寒受損。
太後無心顧及顧昭說了什麽，向他擺擺手。視線一直緊盯着謝瑾入水的地方，此時池面只餘下陣陣微波。苌楚雙手捂着胸口，努力平複着心跳：“娘娘……”
水下，謝瑾有些睜不開眼，但害怕小貓在水下待得稍微久一點就會沒了氣息，便忍着微微刺痛睜開雙眼。桃桃落水的地方離岸邊不遠，謝瑾看清位置後，輕易地就摟過了它。桃桃的眼睛已經完全閉上。雖沒有再望進那一雙眸子，但謝瑾總感覺自己摟着的不是一只貓，而是一個虛弱的少女。謝瑾揮動沒有抱着桃桃的那一只手臂，劃水向上浮去。
“嘩—”一人帶着一貓躍出水面，太後緊繃的身子頓時脫了力，苌楚下意識地扶住她。
謝瑾伸手抹去臉上沾着的水，将桃桃再往上提了提，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一口氣：還好，不算晚。
此時顧昭扛着木梯趕來：“皇上，快上來。池水寒冷，恐傷了龍體。”說着便把木梯遞下去。
謝瑾接過木梯，讓其自然沉到池底，調整了一下它的位置，确認已經靠牢後，便抱着桃桃往上攀爬。
木梯并沒有那麽長，梯子頂端離岸上還有一些距離。
顧昭趴在池邊，将雙臂垂下。謝瑾爬到木梯頂端便伸手握住顧昭的手腕，而後繼續往上攀爬。至腳踩頂端時，猛地一蹬，顧昭配合施力，一人一貓成功上岸。
謝瑾上岸後，接過苌楚顫巍巍遞過來的手帕。晃了晃手臂讓桃桃平躺在自己臂彎裏，也沒管自己，直接用手帕開始擦拭桃桃耳朵附近的貓毛。太後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阿瑾，先擺駕壽康宮吧。”
謝瑾點頭，明白太後的意思。
顧昭自覺沒有再能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啰嗦了兩句“皇上保重龍體”“改日再來拜見太後娘娘”後便行禮離去。
“苌楚，去叫德福把太醫宣到壽康宮。”太後站在謝瑾身側，對苌楚吩咐道。
“是。”苌楚不敢怠慢，福一福身，便轉身朝太醫院走去。
苌楚走後，太後看着一臉認真擦貓的謝瑾欲言又止。謝瑾餘光讀懂了太後的神情，卻只說：“走吧，母後。”
桃桃焉巴地躺在謝瑾懷裏，太後其實也止不住地心疼。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跟上謝瑾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