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俗話說的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桃桃據此認為，謝瑾于自己的恩，應當以海量倍回報。
桃桃是一只有良知的小貓。當年混跡妖界……的一片小森林時，與林中衆妖和諧相處，互幫互助，靠的便是為貓的良心與義氣。
故而即使謝瑾多次正面、側面地表達過“朕真的不吃魚幹”“也許母後正拿着戒尺在壽康宮門口逮溜掉的小貓”等意思，桃桃報恩的決心還是堅定不移，風雨無阻。
且先不說禦書房中快要崩潰的這位，此時此刻壽康宮中的那位也陷入了糾結的情緒。罪魁禍首當然還是皇宮新晉闖禍精桃桃。
桃桃自以為每天溜得悄無聲息，卻還是敵不過壽康宮耳目衆多。在小貓報恩的第三日，就有宮女向苌楚告知了它的開溜行為。
苌楚斟酌一二，還是直接禀報給了太後。
太後聽完後，不同于往日直接憤怒的反應，反而在思索這次要不要阻止小貓亂跑的行為。縱容它亂跑吧，可它要是迷路回不來了怎麽辦；不讓它亂跑吧，上次不就發生了落水的悲劇事件。
家長難當啊～糾結不已的太後決定先讓人跟着小貓，探清情況再說。
得知小貓每日叼上魚幹就會跑去禦書房後，新的一輪糾結開始了。
雖不用再擔心它是否會迷路，但這小崽子去禦書房幹嘛呢。平日裏為了不打擾謝瑾處理政務，太後本人也鮮少主動去書房尋他。
所以問題又來了，到底要不要阻止小貓每日去禦書房獻殷勤呢……
想着想着，便看見桃桃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悠悠哉哉地從內殿走出。
得，闖禍精醒了。鬧騰的一天又開始了。
“喵喵～”桃桃跳到太後膝上翻滾了兩圈，例行撒嬌：早上好呀！
“小懶豬，都中午了。”太後也開始例行摸貓貓。
桃桃在太後腿上舒展開躺着，乖乖等候午膳的到來。同時小腦袋也在思考着：謝瑾好像真的不喜歡魚幹？那等會給他弄點兒別的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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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可以用膳了，”苌楚提醒道。
太後兜起小貓，往膳桌走去。
桃桃瞅着桌上豐盛的膳食，記憶裏好像太後也鮮少吃魚。嗯……人類好像更喜歡吃豬肉？可那麽小一片，也太沒誠意了吧。
桃桃掃視一圈，最終選定了雞腿，分量也足夠。想着要在宮女撤菜前搶走雞腿，桃桃加快速度掃光了自己盤裏的魚幹。
太後疑惑地猜測：難道今兒個不去了？
很快桃桃便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太後的這個想法是不可能的。桃桃将兩只前爪撐在桌上，伸長脖子輕而易舉地叼起了一個雞腿。
太後：……我懂了。
桃桃将雞腿放在自己的盤子裏，朝太後腼腆一笑：嘿嘿，別看着我嘛。
……小家夥倒還挺用心。想着反正這幾日它都是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皇帝那邊也沒傳人來抱怨，太後終究沒有阻攔，還特地好心地假裝離去，給桃桃溜走的機會。
大好時機！桃桃抓緊這個送到嘴邊的機會，叼上雞腿向外竄去。
……
禦書房外，德福帶領一衆小太監把守着正門：皇上有令，閑雜貓等一律不許放進來。
“師傅，等會貓來了咱們就只是攔嗎？不能抓？”小順子真誠發問。
“恩，可別傷着那小祖宗。不僅太後寶貝着，連皇上都舍不得弄疼它一下。哎喲，上次啊……”
德福剛想開始念叨，就眼尖地瞧見遠處晃晃悠悠地出現了那抹每日按時打卡的身影。
“來了，來了！可攔住了！”德福聲音頓時拔高，小太監們也打起精神來，一字排開成防守陣形。
桃桃走近，發現這些太監腳并着腳，将禦書房正門堵得密不透風。……這好像是不想讓自己進去。
桃桃也是明事理的，知道禦書房就如同妖尊的私宅，輕易是不能硬闖的。于是便蹲下裝可憐，希望用眼神軟化衆太監。
“唔……”小貓嘴裏叼着雞腿不能喵喵叫，可一雙水光波動的綠眼睛卻會說話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德福。
德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小祖宗，不是咱家不想讓你進去，确實是萬歲爺有令啊。”
……哦，這樣啊。……但我還是想進去。
哎，看來是不得不硬闖了。桃桃心生一計，支起身子朝德福佯裝懂事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德福松了口氣，這應該算是完成任務了吧。小太監們的陣形也開始原地解散。
桃桃走了幾步，聽到身後窸窸窣窣衣角摩擦的聲音，知是自己計謀得逞。于是把握好時機，突然回頭轉身，後腿發力蹬地，如離弦之箭般沖向禦書房正門。
“诶，诶！”小順子驚慌叫道。“快攔住！”德福忙招呼小太監們重擺陣形。
桃桃眨眼便沖至眼前，衆太監紛紛彎下腰去撈它。桃桃靈活地躲過向它襲來的手，左右橫跳順利穿過太監牆。
“完了。”德福絕望地嘆道，而後又揪住小順子的耳朵：“小兔崽子，一點兒都不頂事。待會皇上面前可給我機靈點！”
“師傅，輕……輕點兒！要斷了！”小順子疼得彎下腰，不住地求饒。
……
桃桃進門後一路暢行，帶着一陣風的氣勢跳上禦桌，将雞腿甩到謝瑾面前。
謝瑾：……德福這個廢物。
“喵！”桃桃一爪子拍到雞腿上：謝瑾！我好心給你送禮物，你居然讓人攔我！虧我還為你搶雞腿！
眼見小貓爪子下也沾上油腥，真的真的挺愛幹淨的謝瑾實在不能忍。于是放下狼豪筆，雙手穿過小貓腋下把它拎到自己懷裏，對外揚聲喊道：“德福，滾進來。”
德福聽召，心裏哆嗦着，卻制止不了腳條件反射地往裏小跑：“皇上，奴才在呢。”德福讨好地笑道。
“帕子拿來。”謝瑾将小貓的兩只小手臂都握在一只手裏，騰出另一只手去接德福遞過來的錦帕。
“喵！”期間桃桃一直在掙紮抗議，可這小貓兒力氣就像在給謝瑾撓癢癢。
“好了，乖點。”謝瑾嘴上嫌棄着，擦拭的動作卻是十分耐心、溫柔。
被人反複擦拭肉墊的感覺莫名的不适，桃桃試圖将兩只手臂往後縮以逃離束縛。謝瑾“啧”了一聲，往回夾了夾自己的手臂，将桃桃嚴嚴實實地按在自己胸膛上。
謝瑾繼續擦了一會兒，總是覺得還有油漬殘留。但桃桃看起來就要脾氣發作了，謝瑾快速給它輕擦了下其它爪子，然後放開了它。
謝瑾盯着它，将帕子丢回給德福，桃桃重獲自由後再次跳上禦桌。
“你該回去了，時候不早了。”謝瑾搬出慣用套路。
我氣還沒消呢！我偏不走！
桃桃在禦桌上盤着躺下，挑釁地沖謝瑾喵叫一聲。
……行，晚點看母後怎麽收拾你。謝瑾也不再出言提醒，轉頭讓德福清理好禦桌就出去。
德福忙應一聲，麻利地用沾着油漬錦帕卷上雞腿，再掏出抹布抹淨桌面，緊接着就一步不停地退了出去，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就怕謝瑾出言責怪。
桃桃的屁股壓着翻開的奏折一角，謝瑾推了推它。桃桃傲嬌地選擇視而不見。
謝瑾無奈，桌上堆滿了奏折，只得将它再次移到自己腿上。
罷了，本貓也不想睡硬邦邦、冰涼涼的桌子。桃桃因此沒有反抗。
謝瑾表面安撫，實則警告地點了點桃桃的貓頭，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奏折上。
桃桃也是老“陪讀”了，雖然現在有點小脾氣，但大事還是拎得清的。謝瑾批奏折的時候，它便不吵不鬧地在謝瑾腿上午睡。
桃桃白天睡意充足，很快便沉入夢鄉。睡夢中的小貓偶爾會無意識地滾動，謝瑾則會在它睡歪或掉下去之前将它兜回來。
一時間，一貓一皇帝相處得十分和諧。
謝瑾奏折批閱到一半，德福走了進來：“皇—”
德福剛張口，謝瑾便示意他噤聲。
可不能不報啊！德福小步走到謝瑾身邊，用氣音小聲禀告道：“皇上，壽康宮派人來尋小貓了。”
謝瑾同樣回以氣音：“去跟人說它睡了。晚點朕去壽康宮陪母後用晚膳，順道将它送回去。”
“诶，是。”德福又靜悄悄地出去了。
謝瑾低頭看看桃桃：呼，沒醒就好。确認完後，繼續批閱起奏折。
……
太陽快要落下西山，謝瑾處理完今日的要緊文件，只剩下一些請安類的奏折。無聲地伸了個腰，桃桃依然在他腿上睡得安穩。
真能睡。對比起小貓舒服地酣睡了一下午，自己過得實在有些慘。謝瑾洩憤意味地輕捏了下桃桃中午一直不願給碰的肉墊。
小貓動了動腦袋，應該是睡夠了，稍借外力便自然轉醒。惺忪的睡眼一睜一閉，桃桃嬌俏地舉起爪子舔了舔。
這情态……謝瑾想起對峙詢問的事情。
“小黑。”謝瑾先用手禁锢住小貓的身子，防止它臨陣逃跑，然後試探性地說道：“朕問你幾個問題，你務必誠實回答。”
還未完全清醒的桃桃溫順地點了點頭。
……居然真能聽懂。猜測初步得到證明，謝瑾心裏驚訝，但表面卻是不顯，繼續引貓上鈎。
“你是母的嗎？”
……您看我這名兒像公的嗎。桃桃又懵懵地點了點頭。
“你過及笄之年了嗎？”
及笄，人類女子的成年嗎？那我是過了吧。桃桃第三次懵懵地點了點頭。
“你是妖怪嗎？”
我當然是妖啊。桃桃第四次懵懵地點了點……嗯？！桃桃突然間清醒過來：他問的什麽？我回答的什麽？遭了遭了，在人界暴露的妖可沒有過好下場。
“喵喵喵喵喵！”我不是我不是。桃桃一邊喵喵叫，一邊使勁甩着頭。
“喵喵喵！”我真不是，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貓咪，你信我啊嘤嘤嘤。
已經知道真相的謝瑾看着小貓一直喵喵叫喚，知她是害怕了。莫名有些不忍心，謝瑾抑制住自己的驚訝與顫抖，故作鎮定地說道：“好了，聽不懂你在叫什麽。這宮裏有朕的龍氣鎮壓，怎會有妖。你倒也不必如此害怕。”
說罷，迅速把桃桃放在地上，自己也站起來：“時候不早了，該去壽康宮了。”
桃桃聽他這麽說，也知道一般人類肯定是從來沒見過妖的，那便不會輕易相信妖的存在。于是頓時不慌了，反而吐槽道：……這是什麽傻子想法。還龍氣，我怎麽沒感受到呢。不過既然沒有暴露，那謝瑾依然只是自己的恩人，那便應該對恩人多有一些包容之心。傻是傻了點，可人是好人啊。
“喵～”桃桃蹭了蹭謝瑾的衣擺：我們走吧，大傻子。
“嗯。”謝瑾想着小貓就這麽被說服了，也是夠好騙的。也正是因為覺得這妖智力值挺低的，謝瑾亂跳的心髒漸漸平靜了下來：這麽傻，也無法禍亂宮闱吧。
謝瑾彎腰将桃桃抱起：那就走吧，小傻子。
大傻子和小傻子一起向壽康宮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