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影穩穩地落在地上，立馬側過身子向謝瑾作揖行禮：“卑職來遲，請皇上降罪。”
謝瑾無甚在意：“無礙。去點盞燈。”
黑影熟悉地摸到油蠟燈的位置，點燃燈後便取下掩面的黑色面罩，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謝瑾開口。燭光映到他的臉龐上，這赫然是今晚宮宴上露過面的南蠻左相！
“朕沒想到你會在此時進京。”謝瑾斂去從容的神情。
“卑職幸不辱命，南蠻政權已盡在掌握。”
南蠻左相沈雲埋原是謝瑾的一名暗衛，武藝出衆，做事也周全利落。他既被選做暗衛，忠心也自是不必懷疑。故被謝瑾選中，作為他瓦解南蠻小國的第一把刀。
“但進京一舉不免無端引人猜忌。”沈雲埋自坐上左相一位後便是南蠻風口浪尖的人物，為避免露出把柄，他往京城遞消息的頻率并不高，所以謝瑾也不知道如今的南蠻朝廷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謝瑾并未因此有何不滿。只是沒想到沈雲埋提早半年便完成了使命回京。
沈雲埋将上次傳遞消息後的變化一一道來：“禀皇上，南蠻國主服用丹砂過多，平日裏已無幾個時刻清醒。嫡系一脈也悉數被卑職或暗殺冒替、或看管幽禁。國中重臣有六成都是我方的人，把握着國都禁軍、北方軍隊等要權。陛下，南蠻已是您的掌中之物，現只待您一聲令下。”
“雲埋，你做得很好。” 謝瑾颔首，“但在你返回南蠻收網前，朕還有一事要你去辦。”
“卑職但憑差遣。”
“事關揚州水患，朕要你頂了右副都禦史的職稱，替朕前去揚州治水。”謝瑾頓了頓，“南蠻使者團中的人，願意投降順服的則幽禁在京中，不從的便關入死牢。計算時間，使者團在京大致待半月，京城距南蠻國都腳程有兩月，你盡快前往揚州，半月後使者團啓程，過揚州時你再随隊伍一同返回。”
沈雲埋對于時間的計劃沒有異議，只是在治水一事上犯了難：“皇上，卑職願意前往揚州。但對于這治水之事，唯恐托付不效……”
謝瑾有自己的考量：“朕記得你之前讀過《河防通議》，已算是有些基礎。至于更進一步的研習，從你适應南蠻朝廷的速度來看，朕也不會憂心。還有一點，雲埋，朕得信過你。”
沈雲埋其實心中已有答案，聽後便鄭重地跪下：“既是如此，卑職領命。”
“你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朕提，無論是書籍史記，還是人手工具。朕希望你明日便出發，介時右副都禦史的馬車會在京畿外的驿站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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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遵聖令，那卑職就先告退了。”沈雲埋又從窗戶竄了出去。
謝瑾心中的石頭終于完全落下。他起身慢條斯理地撫平了有些褶皺的袖口，滅掉燈，回紫宸殿去了。
……
接下來這幾日，謝瑾肉眼可見地輕松愉悅起來，但桃桃依舊保留了趴在他腿上午睡的習慣。
禦書房內是一如往日的情景，謝瑾專心批閱奏折，桃桃專心……睡大覺。
德福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畫冊。他走到謝瑾身邊，壓低聲音：“皇上，這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送來的秀女畫冊，說是讓您選呢。”
本應睡得正熟的桃桃小幅度動了動，但無人發覺。
謝瑾皺起眉頭：“哪裏來的秀女？”
“太後娘娘說，您專心政務便好，選秀她來替您安排。” 德福賠笑道，“太後娘娘還說，皇上您只需要親自選人就行。”
謝瑾聽後只想把這畫冊丢出去，他對什麽勞什子秀女不感興趣。但這是太後送過來的東西，不能直接就這麽丢掉，只得先采用緩兵之計：“放一邊吧，朕晚點看。”
“诶，是。”德福小心翼翼地把畫冊放在禦桌邊上，退了下去。
謝瑾再沒分給那本畫冊一眼，重新投入了奏折們的懷抱。
……
“喵嗚～”桃桃準點醒來。
謝瑾用左手手背蹭了蹭它日益蓬松的臉頰：“醒了？朕讓小順子送你回去？”
桃桃每日下午到禦書房後不是睡就是睡，謝瑾早已對它放下警惕。
“喵！”桃桃伸爪站起來本想捂住謝瑾的嘴，但因不夠長條，爪子便按到了謝瑾的胸膛上，不過意思還是傳達到了：不要！
謝瑾握住桃桃的爪子，揉了揉再放下：“怎麽？”
“喵喵喵。”我下午好像聽到德福說有母後送來的秀女畫冊，我要看！喵完就自顧自跳到桌上，拍了拍畫冊封面。
謝瑾扶額，他都把這畫冊給忘了。眼見桃桃準備用嘴翻開畫冊，謝瑾怕它把顏料吃進去，伸手把它抓了回來。
要看嘛！要看嘛！桃桃往前掙紮。
……這小貓崽子一天都在惦記些什麽東西。謝瑾拿過畫冊，放到小貓面前：“看吧。”
封面這一位已經看過啦，翻頁！桃桃伸爪撥了撥畫冊右側面。
謝瑾任勞任怨，給它翻了一頁。
小貓看得仔細，謝瑾還是興致缺缺，于是拿過請安折子開始不緊不慢地回複。
桃桃認真端詳完兩位美人後又撥了一下畫冊右側面，謝瑾餘光掃到它的動作，又給它翻了一頁。
兩人便如此和諧地各自批閱起來。
過了一會兒，桃桃閱完一頁，突然喵叫起來：瑾啊！這個我好中意啊！
謝瑾一低頭便瞧見桃桃伸出舌頭正欲舔一口畫上美人的臉蛋以表喜愛之情，于是連忙捂住它的嘴。桃桃又執着地用爪子拍了拍人家，謝瑾猜到：“喜歡這一個？”
桃桃點頭：是啊是啊。
謝瑾突然心裏冒出個主意，松開捂住桃桃貓嘴的手，把硯臺挪近：“那你喜歡哪一個，就在上面印個爪印。”
聽起來沒什麽問題，桃桃欣然同意。用肉墊沾了下硯臺裏的墨汁，然後就在自己第一個心儀的美人臉上印下了爪印。
印好後，桃桃自然地把爪子放下，放在謝瑾的大腿上。
謝瑾：……我現在沒什麽不能忍的。
這麽想着，還是好脾氣地給小祖宗翻了個頁。
……
殿外天色漸黑，桃桃從未在禦書房待到過這個時辰。在外苦苦等候的小順子終于按耐不住，走進殿內：“皇上，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該送桃桃小主子回去了？”
謝瑾瞧着這畫冊還有幾頁就要被小貓看完了，對小順子說道：“你去禀了太後，小黑在朕這用晚膳，待用完後你便會将它和畫冊一并送回。哦，另外，就說這秀女朕已經選好了。”
小順子麻利地退了出去。
“喵？”你選了嗎？我怎麽不知道？桃桃向後昂起腦袋。
謝瑾順着它的下巴撫下去：“你可幫了朕一個大忙。”
桃桃：……我是不是掉進一個大坑裏了。
……
飯後，桃桃與畫冊回到了壽康宮。
太後興奮地接過了兩個寶貝。真是出乎她的意料，謝瑾居然真的選出來了！太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翻開了畫冊。
“阿瑾标哪了……”太後喃喃自語。
桃桃窩在太後懷裏不敢出聲。當意識到自己掉進謝瑾挖的坑裏時已經晚了，即使自己不肯再選最後幾個來以示抗議，謝瑾也是絲毫沒被威脅到的樣子，只是慢悠悠地合上畫冊：“已經夠了。”
嗚嗚嗚就知道欺負我QAQ。
太後已經翻到了第一個印有桃桃爪印的秀女，揚起的嘴角頓時僵住。又不敢相信似地往後繼續翻着。最後發現一個謝瑾寫的字都沒有，全是桃桃大大咧咧蓋在秀女臉上的爪印。
山雨欲來風滿樓。太後的嘴角已經繃平了，這可不是怒氣将要迸發出來的前兆嗎？
太後放下畫冊，叉起桃桃将它舉到面前：“桃桃，跟哀家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啊。”
桃桃喵不出話來，爪印就是它的，物證已經可以給它定罪了。
母後，我錯了嗚嗚嗚，我不該這麽笨讓謝瑾坑到我！
小貓聳着脖子，眼珠子怯懦地看着太後。
太後清楚這事肯定有謝瑾的摻合，說不定還是主謀，但小貓也是辯無可辯地犯了錯。于是沉聲說道：“做錯了事，便要罰。哀家就先沒收了你的赤鱗魚。”
桃桃：損失慘重！
太後将桃桃放下，又看看那本畫冊，想着這畫冊基本上是毀了。太後仿佛聽見了自己美夢破碎的聲音。
阿瑾這個混小子，明日定要他好看！
桃桃也跟着硬了拳頭：定要他好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