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瑾今日其實比昨日要早一些回到紫宸殿，故而桃桃還未在其寝殿裏待多久，他就沐浴完畢了。
僅穿着一件亵衣，謝瑾沒讓人跟着進來。德福在外面關上殿門後也走遠了，還在寝殿附近的只有窗外守夜的小太監。
謝瑾徑直走向床榻，離得近些後，便看到床榻的被褥明顯地凸出了一團，細細觀察，這一小團還在微微顫抖。
從未遇見過如此情形，謝瑾一愣。随後覺得這可能是傳聞中的宮女爬床。
應該只有這個可能性了，謝瑾沉下臉色，也不想親手碰到那宮女，揚聲對外喊道：“來人！德福！”
躲在錦被下的桃桃對這語氣再熟悉不過了，上次讓謝瑾用這個語氣說話的人最後被他趕出了禦書房，這次自己估計不僅要被趕出寝殿，還會被重重責罰，說不定就會被處死了。
于是桃桃不等外面的人應命靠近，露出腦袋，抱緊被子坐了起來：“等……等一下！”
坦白從寬！桃桃希望自己的主動認錯，能換來只是被趕出去扔到角落裏的懲罰。
這聲音莫名有些熟悉，但謝瑾還是沒有轉過頭：“放肆！擅闖朕的寝殿，按律當斬殺。”
危！可不能在這葬送貓生。桃桃無法，只得出言先保下性命：“謝瑾，是我，我啊！”
居然敢直呼帝王名諱，這宮女膽子當真大得很。不過她的話聽起來古怪，謝瑾側目望去。
床上少女緊捂着被子，一臉緊張地瞅着他。少女肌膚勝雪，眉目如畫，鼻梁高挺，嘴唇清潤，因為局促不安的緣故，兩頰帶着紅暈。
眼熟。眼前的這張臉瞬間和腦海中幻覺女子的臉重合起來。
謝瑾轉怒為驚，眉頭揚起：“你不會是……”
德福推開殿門，還未擡頭：“皇上，怎……”
謝瑾看着少女裸露在外的雪藕雙肩，立刻趕了德福出去：“無事，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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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福摸不着頭腦，又趕緊退了出去。
德福出去了，這應該是不打算按律處置自己了。桃桃松了一口氣。
殿門重新合上。謝瑾忽然也局促起來，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本想問一句“你不會是小黑？”，但對着這花季少女的臉，實在無法再開口喚她小黑。
室內一時安靜，桃桃弱弱出聲：“那個，要不先給我找件衣服？”
謝瑾反應過來，懊惱地低罵一聲，再次揚聲叫德福進來。
這次德福沒有直接推門，而是站在門外低聲問：“皇上，您喚奴才？”
“去找套女……”話未說完，謝瑾自己收住了口。紫宸殿裏根本沒有女子的衣物，想要只能去尚衣局找，現在這個時辰從紫宸殿派人去尚衣局要女子衣物，明日怕是滿宮裏皆會得知這個消息。旁的倒是次要的，該怎麽跟母後解釋這突然冒出的女子……
“咳，無事了，你走吧。”謝瑾改了主意，又将德福遣走。
可憐的工具人德福，又不解地走了。
謝瑾去自己的衣櫃裏拿了件亵衣，以前從未好好看過自己的這些衣服，故也分不清到底穿沒穿過。猶豫一下，還是把它遞給了桃桃：“先湊合着。”
桃桃自然不會有意見，麻溜地掀開被子便要開始穿。
謝瑾迅速轉過身，耳朵已經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穿好了喚朕。”然後走得離床榻遠了些。
褲子好說，套上就行。但面對衣服，桃桃卻犯了難：兩邊都有帶子，該怎麽系啊……
桃桃研究了一番，試了幾下，最後選了一種看起來裹得最緊實、系得最牢靠的系法。
“好啦。”桃桃走下床，“那我就先回去啦。”
謝瑾轉過身：“你這樣怎麽回去？”只見桃桃上衣的系帶不知道怎麽弄的，在腰側絞成了一團亂麻，謝瑾伸手指了指：“系錯了。”
“我不知道怎麽系啊，那你幫我系一下？”
耳朵上的紅已經開始蔓延到雙頰上了，謝瑾：“……那你還是就這麽系着吧。”
“诶，我怎麽不能走啊，你不會要把我關在這打板子吧？”桃桃又開始感到危險。
“……不是，你不能只着亵衣出去。”謝瑾磕磕巴巴解釋道，“不關……關你，也不打你板子。”
得到親口承諾，桃桃的警報徹底解除：“哦……那我怎麽回壽康宮啊……”
紫宸殿夜晚裏是沒有宮女留職的，謝瑾：“今晚是回不了了，朕明日讓人給你帶件宮女的衣服？”
桃桃突然想起來：“我可以變成貓回去啊！”
“……也成。”謝瑾聽着這話仿佛見了鬼了。
桃桃重新坐到床上，閉上眼試圖再走一遍程序。
過了一小會，還沒變化，桃桃訝然睜眼。
謝瑾剛想開口詢問，桃桃又不服輸似的閉上了眼。
謝瑾：呵呵朕可真是卑微啊。
又一小會兒，桃桃認清現實，沮喪地睜眼：“我找不到之前的感覺了！”
“……”這妖的事，謝瑾确實不熟，也無法開口建議。
“明早再試試！也許是今天的變身大大地消耗了我的精力呢？”
“……有理。”早知道桃桃是貓妖，謝瑾并沒有太過驚訝或害怕。但雖已經完全接受了眼前人便是小黑貓的事實，謝瑾還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你變身是想做什麽？”
這可不是個好問題。桃桃支支吾吾：“也……也沒想幹什麽……”
“說實話。”謝瑾套上了平日裏嚴肅皇帝的外衣。
“就想來……吓你一下。本來想吓完你就跑的，誰知道變成人會沒衣服啊……我也是第一次變來着……”桃桃越說越小聲，越說越心虛。
謝瑾了然，沒想幹什麽于宮廷有害壞事就好：“吓我作甚？”
“你說呢！”桃桃底氣又足了起來，“誰叫你之前坑我。”
“……”想不到這小貓脾氣還挺大，“怎麽這麽記仇？”
“哼。”揣手手.jpg
“行吧。日後可不許再如此頑皮。”謝瑾最後給了個口頭“警告”。
桃桃嘟起嘴，默認是答應了：我盡量做到噢。
謝瑾一笑，又想到什麽：“……你今晚就睡這吧。朕去……打地鋪。”
“啊？”打地鋪看起來好慘的，“你和我一起睡呗，反正你的床這麽大，肯定睡得下的。”
謝瑾的臉又要燒起來了：“……不必，朕就打地鋪吧。”
……奇奇怪怪。但反正不是自己打地鋪，桃桃也随了謝瑾去：“好吧。”
謝瑾其實也不想睡在地上，但都已經到了這種境地，已經別無選擇了。再再次揚聲喚人：“德福！”
可憐的德福本來已經躺下了，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但寧可聽錯也不敢忽視，還是穿了外袍來到寝殿外低聲道：“皇上？”
“給朕加兩床被褥，一床厚的，一床薄的。”謝瑾沒把門打開。
“是，奴才這就去。”德福屁颠屁颠地去了。
一會兒後，德福抱着兩床被子回來了：“皇上，奴才回來了。”
“厚的在下放地上，朕自己拿，你下去吧。”
“是。”今晚的皇上太奇怪了，德福頂着滿頭疑惑走了，連睡夢中都在想今晚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聽腳步聲德福已經走遠，謝瑾開門端起被子，開始為自己鋪床。
桃桃悠閑地趴在床上晃着雙腿：“瑾啊你為啥不上來睡哦？”
謝瑾餘光裏瞧着那腿晃來晃去，燥得不敢轉頭：“男女授受不親。”
“……你們人類真是喜歡講究這些沒用的東西。”桃桃托着下巴吐槽。
覺得無法和一只妖講清楚這些東西，謝瑾沒再開口，專心地布置自己的新床榻。
桃桃盯了他一會就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你慢慢鋪，我先睡了。”
“嗯。”謝瑾低聲回答，動作也放輕了許多。
鋪好後，謝瑾起身掐滅了燭火，也躺進被窩裏。
此時床榻那邊傳來的呼吸十分均勻，估摸着桃桃已經睡着了，謝瑾才敢把視線挪向那邊。
這是他的龍床，之前的每一夜他都睡在上邊，被子昨晚才蓋過……
亵衣也是他的，也許是他之前貼身穿過的，現在她正貼身穿着……
貼身……
好熱……
明明只蓋了一床薄被，怎得這麽熱……
謝瑾收回視線，掀開被子仰躺着，也逐漸進入了夢鄉。
今晚的夢，是一個不尋常的夢。
夢裏的主角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她……
夢裏的他不再躺在地鋪裏，而是睡到了龍床上。
夢裏的他們不是并排躺着，而是……
夢裏的他流着汗，她喘着氣。
過了一會，她開始求饒……
謝瑾就這麽保持着高體溫睡了一夜，直到德福在殿外出聲叫他起床：“皇上，您該起床練武了。”謝瑾這才醒過來。
還不甚清醒，謝瑾回了德福一聲，不自在地動了動。亵褲某處傳來怪異的觸感，謝瑾一下清明起來。
低罵一聲，謝瑾起身到衣櫃前換了條褲子。本想去看看桃桃的狀況，但那夢剛結束不久，某些畫面還清晰地留在謝瑾腦海裏。謝瑾還是選擇走回地鋪，将換下的亵褲與被子團成一團，帶出去遞給德福：“拿去燒掉。另外，不要讓人進朕的寝殿。”
德福大大的腦袋充滿了大大的昨夜今早的問號：“連整理床榻的人也不放進去嗎？”
“不放。”謝瑾說完向外走去。
今早的皇上破天荒地沒有去院裏練武，而是改道去禦池裏泡了半響。直到要到出發去早朝的時刻，才出來返回寝殿更衣。
先将德福攔在殿外，謝瑾走到龍床邊上。桃桃整個腦袋埋在軟枕裏，睡得正熟。
謝瑾心軟得一塌糊塗，放下帳簾。然後才開門放德福進來，并吩咐他不可發出聲響。
德福已經失去了探尋答案的欲望，老老實實幫謝瑾穿好朝服。
穿好後，德福再次先被趕了出去。謝瑾掀開帳簾，俯下身子輕聲喚醒桃桃。
桃桃向他這邊一滾，只睜了半只眼，濃郁的起床氣寫在臉上：“……幹嘛呀。”
謝瑾快速說完：“朕去上朝了。你待會醒來就待在寝殿內，不要跑出去。”
桃桃不耐煩地“嗯”了一聲，又把頭埋了進去。
謝瑾給她揶了揶背後未貼緊的被子，不放心地起身上朝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