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巳時，謝瑾下朝回到紫宸殿。
德福已經不去想為何謝瑾沒如往常一般直接去禦書房，更在到達紫宸殿後不需要任何人的阻攔，自己就乖乖停在寝殿門外不再跟着進去。
謝瑾對德福的識時務行為表示滿意。
在回來的路上，謝瑾一直擔心等會兒推開門後會發現寝殿裏空無一人。桃桃小貓變成人後頑皮習性不改，要是亂跑出去被宮裏的嬷嬷、老太監抓到，受了些莫須有皮外傷就不好了，而且偏偏她又嬌氣……
哎……
謝瑾忐忑地推開門，一眼掃去，寝殿裏當真沒有少女的身影。難不成真被朕說中了？
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謝瑾大步走向床榻，掀開帳簾。
……哦，原來是還沒起啊。
謝瑾想了想，還是先到一邊兒去換下了朝服，再回到床邊。桃桃睡覺的姿勢自他早晨離開起就沒再變過。
這樣把腦袋捂在枕頭裏不會出不了氣嗎……今早某人的起床氣還挺大的，現在要直接叫醒嗎……
謝瑾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糾結着，這時桃桃身子突然一痙攣。
謝瑾被吓了一瞬：？
痙攣後，桃桃依然沒轉過身，就着原本的睡姿将四肢向外舒展開，惬意地拉伸着。桃桃到點自然轉醒了。
“懶貓。”謝瑾哭笑不得，小家夥睡個覺都能讓他各種情緒來回轉換。
桃桃轉過來：“……啊，你回來啦。”剛醒過來，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嗯，沒想到你這麽能睡。”朕之前算是白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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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得去禦書房了。”言下之意：你也得想想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好的，你去吧。我再眯一會。”桃桃說着就要縮回被子裏。
謝瑾單手按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是該想個辦法回壽康宮了？你昨晚可是徹夜未歸。”這小傻子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對哦。那我試試變回去。”桃桃說完閉上眼睛。
“嗯。”謝瑾坐着沒動，帶着些許好奇地端詳着她。桃桃安靜地閉着雙眼，面上看不出來有什麽變化。謝瑾的注意點逐漸跑歪了：這睫毛還挺長、挺翹的……
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并不是君子所為後，謝瑾不自然地偏過腦袋。
桃桃睜開眼：“我……你耳朵好紅哦！”說罷還想伸手去戳一戳。
謝瑾抓住她的手，又像握了個燙手山芋似的将它丢回軟軟的床上。
這是生氣了？桃桃将手縮回胸前，大眼睛瞅着他。
“……男女授受不親。”謝瑾好像找不到其它話語來回答她了。
“摸都摸了……”桃桃小聲嘀咕。
“……朕以後不會再摸……不會再碰了。”
“誰稀罕你摸哦！你可別忘了，以前我是貓身的時候，是你天天都來摸我的爪子，你還摸過……”
“別說了！”桃桃話說到一半，就被滿臉通紅的謝瑾有些惱羞成怒地捂住了嘴。
實在無法想象會有女子說出如此孟浪之語，謝瑾被那字眼羞得不行。待桃桃妥協地露出一絲慫意後，才放下手：“好了，你剛說你如何？”
這又是另一件事了，桃桃轉換情緒：“啊……我好像變不回去了。感覺……感覺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樣。”頓一頓，又說：“要不我先離開宮裏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吧，反正我其實是來人界……”
“皇上，太後娘娘來了！” 德福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這是桃桃今日第二次說話被打斷了，但她完全沒有時間與心情去顧得上生氣。
謝瑾：！
桃桃：！！！
“怎怎怎怎麽辦啊？”桃桃扯住謝瑾的袖子，“啊啊啊啊啊事到臨頭，要不我就坦白吧？我看你昨天也是接受得挺好的？”
……那是因為朕事先知道啊。“朕不确定母後能不能接受，你還是先喬裝成普通女子吧。等母後走了再想其它辦法。”
謝瑾吩咐德福快領着太後進來。
“阿瑾，桃桃有沒有在你這啊？一晚上都沒有回來。”太後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拜見……”
“沒有在這！”謝瑾正不緊不慢地行禮呢，桃桃一着急，便搶先出言否認了。
我是普通女子我是普通女子我是普通女子！
謝瑾：？
太後：！
“阿瑾，你床榻上有……”極其難以令人置信。謝瑾寝殿裏，還是在床上，有一個女子！
太後第一反應是想看看那女子的模樣，但又怕看到一些不好的畫面，只能停下腳步。
“嗯……還不快給母後見禮。”謝瑾認命地給小闖禍精擦屁股。
聽這話，那便都是穿戴整齊的了。太後走近床榻。
“啊……”桃桃一邊挪下床，一邊回憶之前謝瑾是怎麽向太後行禮的，“嗯……參見母後，母後萬安？”
謝瑾：……
太後：……
“怎得這般無禮，是誰都能叫哀家母後的嗎？”規矩還是要有的，這女子可別仗着阿瑾的寵愛成了個禍水。太後心中略有不滿：“走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桃桃更慫了，邁着扭扭捏捏的步子走到太後面前。
“阿瑾，這就是你說過的‘未嘗過情愛的滋味’？”
“……”忘了還有這一茬。謝瑾不知道該怎麽回話，主要怕胡亂說錯了些什麽反而造成不可逆轉的誤會，比如說把她……
不再等謝瑾的解釋，太後将火力集中到桃桃身上：“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麽進到宮裏的？”
“……”桃桃也答不上來。
見此，謝瑾正想硬着頭皮開口，太後便打斷他：“怎麽了，哀家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太後本就因為找不到小貓而火急火燎的，如今見這兩人也奇奇怪怪地遮遮掩掩，不由得拔高了些聲音。
從進宮的那一天起，桃桃就是被太後寵着、呵護着的，即使偶爾因為走丢了或者吃多了遭到責罵，太後也是擔心與愛憐居多，還從未被像今天這樣對待過。桃桃心生委屈，有家的幸福日子她已經過慣了。
“嗚嗚嗚母後，我是你家的呀。”桃桃哭着上前撲進太後懷裏，主動環抱住她。
“你……”太後被眼前人的話搞糊塗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心底冒了出來。怒氣也被桃桃的眼淚澆熄滅了。太後沒有推開她，反而伸手輕拍了拍她的背：“阿瑾，你來說。”
謝瑾知道應該是暴露了，于是将實際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嗯……應該就是您養的那只小黑貓。昨晚不知怎的變成了人形，現在又不知怎麽的變不回去了……”
“那昨晚，你倆不會……”
“沒，沒有！絕對不會！”謝瑾立馬反駁。
太後松了口氣，卻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她低頭撚着絲綢帕子擦拭桃桃臉上的淚水，沉默無言。
良久，似是終于過了心裏那關：“小家夥，哀家都活了大半輩子了，真沒想過有一天還能見着妖呢。”
“母後，我是好妖來的。我不會傷害你的。”桃桃知道一般人類對妖的态度，即使是在他們并沒有真的見過妖的情況下。
“母後知道，要害你不早就害了？還等今天來被哀家抓個現形？”畢竟養了小貓這麽長時間，太後對她的習性也算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同時，對她的喜愛也是大于恐懼的，或者說桃桃這人畜無害的模樣，又怎會引人恐懼。
“母後，她說的應該是實話。”謝瑾試着幫襯。
“哀家自己養的閨女哀家能不知道？”太後的兩幅面孔均顯露出來，“哎呀，這穿的是什麽破布料啊？”
被穿着睡了一夜又半天，桃桃身上的亵衣表面布滿了褶皺，再加上側面是她胡亂系上的結，這使得桃桃現在看起來像是裹了塊破布在身上。
“是謝瑾借給我的。”桃桃狀似老實巴交。
謝瑾：打擾了，确實是朕的破布料。
聽罷，太後拉起桃桃的手：“母後這就給你添置新衣服去。”
“可謝瑾不讓我穿這個出門。”桃桃委屈巴巴，不然她昨晚就回去了。
“無事，與母後一同乘轎攆走，沒人瞧的見。”太後拍拍桃桃的手背，讓她放心，然後便帶着她向紫宸殿外走去，“阿瑾，桃桃哀家就帶走了啊。”
“恭送母後。”謝瑾看着小沒良心的高高興興地就被拉着走了，也沒道個再見。
正想着自己是白幫忙了，到頭來真是一點好都落着，桃桃就轉過頭來：“謝瑾，拜拜咯。”
哦，還是會念着一點好的啊。
謝瑾朝她揮揮手。瞧着太後伸手将桃桃的小腦袋扳了回去，嚴肅叮囑着“走路的時候要看前面”，無奈地擺擺頭，自己也出發去禦書房了。
……
離開紫宸殿後，太後風風火火地帶着桃桃擺駕尚衣局。尚衣局裏的女官們得知太後娘娘突然駕臨，忙趕到門口接駕：“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
太後肉眼可見的心情不錯：“都起來吧。”
桃桃好奇地探出個腦袋來，太後笑意盈盈地招呼她：“桃桃，快下來。”
桃桃乖乖走過來，太後握住她的手對女官們吩咐道：“把所有她能穿的衣服都拿上來。”
在太後跟前的女官一頓，直接回道：“禀太後娘娘，宮中既無嫔妃，也無公主。能适合這位……姑娘穿的衣物實在是甚少啊。”
宮裏從不缺人精，另一位女官補充說：“一會兒卑職就讓人将合适的衣物均送到壽康宮去。容娘娘給臣等些時間，現在卑職便給這位姑娘測量尺寸，然後這幾日加工趕制衣物，做好定立即奉上。”
太後覺得這法子不錯，嘉獎了這女官幾句，然後眼神詢問桃桃的意見。
桃桃見太後看過來，嬌俏地摟住她的手臂：“都聽你的啦母後。”
太後笑意更明顯了：“好，好。外衣、裏衣這些都得做齊全了啊。”
“是。”衆人回話。
太後滿意地帶着桃桃離開了尚衣局，又接着去司珍局挑珠寶首飾等稀奇玩意。
滿滿挑了三箱東西，一行人又接着去了……
桃桃被帶着晃悠了一天，最後實在看不動了，在轎攆內有氣無力地撒着嬌：“母後，我逛不動了，我們回去吧～”
其實各方面的東西都備得差不多了。太後點點頭，讓擡轎的太監調頭回壽康宮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