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幾日過去，桃桃憑着自身的努力練習與謝瑾、太後的及時指正，在識字這方面進步神速。
謝瑾也在幾日前開始試着教她寫些簡單的字了。
“昨日，今日，明日……”桃桃在謝瑾的面前一筆一劃地寫下這六個字，“寫好啦！你看看。”
謝瑾拿起宣紙，看了看又放下，稱贊道：“不錯。”
桃桃仰着頭咧開笑容，眼睛裏充盈着喜悅與得意的神采。
這讓謝瑾想起了她做貓時“開心貓貓頭”的模樣。于是他自然地伸手撫上：“那今日，我們學‘早晨’、‘午時’和‘夜晚’如何？較昨日的六個字要更難一些。”
嗯，手感也不錯。
讓一個好勝心強烈的小孩努力學習的辦法之一就是告訴她“這個要更難一些”，雖然謝瑾并無這個意圖，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
“好哇！”桃桃喜歡每日練好字、展示成果時都能被太後與謝瑾表揚的成就感，聽到自己所學難度的加大，更是興奮。這不代表着自己的的确确在進步嘛！
“诶，師傅，我能再學一下如何寫我的名字嗎？”桃桃又想起什麽，出言問道。
其實是在今早練字的時候，太後拿着她練過的字帖來問怎麽不見署名，桃桃直道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太後恍然一笑：“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可不行啊，今兒可得叫阿瑾教你。”
“為何不行啊母後？”
“姓名是自己的象征，是很重要的，比一般的詞字都為重要。”
“哦……這樣啊！”
回憶結束。
而這邊，剛剛意識到自己居然忘了教徒弟寫她的名字，謝瑾一愣，随後連忙補上：“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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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桃桃不覺得有什麽，平時寫寫其它的字就已經讓她很高興啦。
今日教學計劃定好之後，謝瑾開始授課。他拿出下午抽空寫好的六個字，讓桃桃臨摹。
兩人紛紛低頭看着桃桃面前的宣紙。一人拿着筆在認真臨摹書寫，一人在旁邊偶爾出言提醒規範與技巧。
“晨”字桃桃寫得艱難，她總是讓幾個橫筆劃湊得過近，然後随着墨跡的暈開，整個字就成了黑乎乎的一團。
“嗷……”桃桃摳頭苦惱，“謝瑾，這個字好難哦。你寫一遍給我看看吧。”
“嗯，靠過來。”謝瑾從她手裏抽過筆，自己也往她那邊靠了些，放慢筆速向她示範，“下筆時輕一點，寫這幾筆時只用筆尖……”
“哦……”桃桃似懂非懂，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很有幹勁，“我再試試！”
謝瑾将筆遞還給她。
桃桃又寫了一個“晨”，這次聽話地将下筆力道減小，果然好了許多。
“嗯，就是這個道理。”謝瑾餘光瞥見德福在殿門口往裏望了望，知是又該是時候送桃桃回去了，“你過來，我們來寫你的名字。”
“好。‘晨’字我回去再練。”
“桃”字與“晚”字都有一個“豎彎鈎”的筆畫，“桃”字的更難寫一些。桃桃試了幾次都覺得別別扭扭，不滿意似的不願停下。
謝瑾照例給她示範了一遍。
桃桃再次嘗試，這次不像寫“晨”字般順利了。
桃桃無奈地放下手：“……道理我都懂呀……但還是寫不好。”
看着不是提前拐彎、就是拐角生硬的筆畫，謝瑾默然，自己從前學這個筆畫時，是夫子手把手……
可夫子是男子，朕也是男子，便也無妨。但她是女子……朕該如何教她呢……
謝瑾犯了難。
要不讓小家夥再自己悟一悟？她挺聰慧，時間一長，應該能自己就練好的。
德福在此時又進來了：“皇上，估摸着到時辰了。”
“嗯。先下去候着。”謝瑾揮手，轉頭向桃桃征詢意見：“該回去了，明早再練如何？”
桃桃嘟起嘴：“可我一點進步都還沒有呢！”
“……”小家夥大概是不找到竅門不願意走了。
真是自己的小克星。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認命地妥協，謝瑾站起來，走到桃桃身後，彎腰俯身，右手握住她的手：“朕帶着你寫一遍。”
“好！”桃桃眼前一亮：是教學新方法！
謝瑾說完，輕微移動着手指調整握筆姿勢，努力不去感知那貼着自己手心的有些涼涼的小手。
盡管如此，謝瑾還是知道了這小手滑而細膩，棱角分明，整個都被自己的手掌緊緊包裹住。
下颌之下是她的後腦勺，她應該是用了某個花香味的皂角，淡淡的花香直接鑽進謝瑾的鼻子裏。向來不喜熏香的謝瑾竟意外地覺得好聞。
……應該是自然香比龍涎香要好聞一些。謝瑾如此想道。
“謝瑾？”桃桃等了一會兒也沒感覺到謝瑾有所動作，被握住的小手提醒般的輕輕掙了掙。
謝瑾回神：“嗯。”
朕近日裏都在想些什麽……
身前的小家夥已經有些不耐了。謝瑾再次将自己的身體向後傾些，開始動筆。
帶着她寫了一個，謝瑾問道：“如何？”
“嗯……有一點點懂了，再寫一個嘛！”
“好。”謝瑾又寫了一個，再次詢問她，手沒松開。
“唔……還想再寫一個……”桃桃回過頭，沖師傅讨好地笑笑。
有事師傅，無事謝瑾。
謝瑾被她突然的回頭吓了一跳，強裝淡定地伸手将她的頭轉回去，快速再寫了一個。
“這個寫得好快啊……”還未等桃桃說要不要接着寫，謝瑾就自己松開了手。
再不松手，謝某人怦怦直跳的心和手中的汗就要被發現了。
謝瑾再離得遠些。“好了，剩下的便要靠你的悟性了。”謝瑾将手背到背後，偷偷在龍袍上蹭了蹭。
“好吧。”什麽都不知道的桃桃覺得師傅說的有道理。
“嗯。”解決好手心問題，平複好心跳，謝瑾現在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火辣辣的耳朵上，“走吧，送你回壽康宮。”
桃桃熟練地收好宣紙與寶貝毛筆，跟在謝瑾身後離去。
……
将桃桃順利送到壽康宮，本想與太後噓寒問暖幾句就離開，誰知太後告訴他十日後，太後會在禦花園中辦一場賞花宴，要謝瑾到場來看看。
若是的謝瑾，該是直接拒絕。但這次，謝瑾心裏有自己的考量，反常地點頭答應。
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太後放謝瑾離開。
……
紫宸殿。
謝瑾半倚在禦池內，細想着今日的事。
謝瑾自是發覺自己對桃桃不同尋常的親近與縱容。他雖非一名暴君，但也不是一個引人親近的和藹皇帝。
謝瑾想着，從桃桃剛入宮，還是只小貓咪起，自己就格外地親近它。
被它弄髒衣物也不會感到生氣，遇見它落水也是不受控制地跳下去想要救它。
只是只小貓也就罷了，寵着呵護着就是。但她卻實實是位女子……
是朕從未接觸過其他女子的緣故嗎，她的一舉一動竟能如此地引起朕的注意，牽動朕的心神……
不過才短短數月的時間……
隐隐約約察覺到這是一種怎麽樣的情感後，謝瑾不可置信般的及時打住。
也許真是未接觸過其他女子的緣故呢……
那十日後的賞花宴，朕該有必要露面來試驗一番了……
接下來的這十日裏，皇宮中非常平靜。除了桃桃覺得每日都是更有文化的自己外，謝瑾與太後只覺與平時沒什麽兩樣。
不說旁的，謝瑾良好的責任心從開頭那一刻起，就注定他會是一位好師傅。
賞花宴前兩日，謝瑾試着開始給桃桃講《論語》。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的意思是，學習期間，在适宜之時重複性地溫習學過的知識，以使自身對其熟練，這不是很令人愉悅嗎？”謝瑾計劃就從第一篇開始講起，“這話告訴我們，溫習功課是一件令人受益且愉悅的事情。故而我們習得知識後，也要時時回顧。”
“哦……”
“就像你習字，前幾日習的字，是否也會在今日、明日再寫一寫？”
“會的！”
“就是這個理。寫前幾日的字，一是以免自己忘記，加深印象，二是會再次收獲滿足感。從而感到愉悅。”
“懂啦！”結合自身實例，桃桃算是透徹地理解了。
“嗯。然後下一句……”
……
教學任務就這麽正常地進行着，直到迎來了賞花宴……
賞花宴選在立夏後幾日，雖是立夏時節，天氣倒比前幾日涼快了不少。
太後之前也辦過幾次賞花宴，但都是為了給自己解悶，帖子也都是發給各府老夫人、夫人。如今目的已然改變，自然是把帖子直接發給了各家小姐。
各府也懂太後的意思，紛紛上心準備着，也念叨叮囑自家嫡女好生表現。
賞花宴當日，嫡女們早早候在宮門外，等待傳喚，一并入內。
禦花園中，宮人們按照太後的吩咐，在一處空地上簡要設下宴桌。太後的意思，是不想讓小輩們悶着坐在一處，想讓她們四處走動，相互攀談。
知道自己兒子該是不會喜歡木頭淑女的。這也是太後讓諸女在宴會上活潑些的原因。
沒有了長輩可以依附跟随，年輕的貴女們第一次獨自進宮赴宴，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好在在宮門等候時發現姐妹們悉數都在受邀之列，加上入禦花園後得太後娘娘的令，準許她們四處走動，不必拘在一處，便自在輕松了些。
不到午時太後是不會露面的，而此時的謝瑾也才下朝不久，剛換下朝服。
也不知是不是想要皇帝在自己女兒面前多待一會，今日從德福抱着的折子數目來看，不僅是請安折子格外少，連請議的折子都比往日削去大半，除去必要的事務報備外，也就十幾本了。
謝瑾：……終究是朕錯付了。
話說回來，這帝王之道，謝瑾沒有父親的傳承，亦沒有師傅的教誨，只能他自己摸索。
登基三年，也勞累了三年，謝瑾總是想事無巨細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之前也不是沒有想過，但到底不願放權。
直至今日，瞧着這少了不少的折子，謝瑾突然覺得，有些事，其實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必看。正如今日，有些事大臣不報上來，自己是批閱不到的，可那又如何呢？
重要事務不能不報，故而朕必能知曉。而那些能不報上來的事務，基本是無傷大雅，況且還有禦史臺盯着……
禦史臺也是事無巨細，忠心耿耿……
看來這次賞花宴，倒真是給朕好好地上了一課了……
謝瑾領着德福：“擺駕禦花園。”
“是。擺駕禦花苑——”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随謝瑾前往禦花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