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宮中消息傳得極快，德福才剛告知禮司皇上也要前往含涼宮的消息不出半個時辰，連守門的侍衛都在為此震驚了。
政務狂魔皇帝陛下居然要去度假了！
震驚歸震驚，宮人們還是麻利又細心地準備皇帝幾月在外所需的物品，據禦書房第一大嘴巴小順子說，目前已經塞滿三輛馬車了。
當事人謝瑾表示對此一知半解，這幾日都把心思放在了事務的安排上。
每五日選一位官員做監察官，京中大小事宜由他彙總、整理再上報含涼宮，若有意外發生他将全權負責。五日到期後便輪換。
好在謝瑾的這幾位心腹都是實打實地有能力與忠心，讓本來略有些憂心的謝瑾感覺踏實了不少。
已近出發的時間，謝瑾将一切都安排妥當後，把心思放到了自己接下來的避暑之行上。
去避暑行宮沒什麽稀奇的，每任帝王幾乎都會去躲一躲暑熱。
但這次多了個她……
沒有什麽與女子相處的經驗，更沒有過與心上人相處的經驗，謝瑾有些小小的慌張。
甚至都想把顧昭召進宮裏來讨教一番了……
還是到時再見機行事吧……
轉眼就到了出發這日，太後與謝瑾都不想太過高調，于是便減小了儀仗隊伍的規模，只帶着必要的人與物品向行宮駛去。
不同于春祭，太後沒有坐在僅挂着幔帳的鳳辇裏，而是乘着馬車前行。
桃桃與太後共乘一輛馬車。
一路上母女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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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起她們，獨自在前方那輛車裏待着的謝瑾顯得尤為孤獨。
途徑驿站，母女倆也沒下車，謝瑾想去問候一聲，剛走至馬車前，便聽到桃桃的聲音從裏面傳出：“好想去外面玩一玩啊，街市聽起來真熱鬧……”
謝瑾一頓，将她的想法悄然記在心間。又聽太後與她聊得高興，便也不想打擾，于是就原地轉身返回了自己的馬車。
本次路途并不遙遠。隊伍于清晨從宮門口出發，午時便抵達了含涼宮。
耗時雖不長，但也是一頓舟車，衆人都有些疲倦。于是在剛抵達行宮的這個下午，太後與謝瑾安排衆人各自收拾行李，稍作休息。
……
傍晚，含涼宮宮殿的管事殷勤地來到謝瑾所居住的四知書屋，請皇上擺駕湖心亭用晚膳。
帝王到來，含涼宮有所準備是應該的。謝瑾讓德福應下，管事也知趣地回道：“已去請了太後娘娘，皇上直接去便是。”
謝瑾将要抵達湖心亭時就遠遠看見兩個身影已在亭中坐下，那個不安分到處亂走的應該就是桃桃。
謝瑾加快步伐，邁入亭中，就聽見與那活潑身影相匹配的歡快嗓音：“母後，我站在這都能摸到荷花！”活潑身影一手扶着柱子，一手伸出去觸碰靠亭生長的粉嫩荷花。
“別在那頑皮，仔細着又掉下去。”太後輕聲斥責。
桃桃全然已無對落水的恐懼，将荷花摘了下來攥在手裏，又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上。
宮裏的人傳來的消息說太後娘娘會帶一位姑娘來，故而這也有桃桃的座位。
桃桃是肉眼可見的興奮。
謝瑾落座，輕啓唇齒對桃桃說：“荷花，又稱為蓮花、芙蕖與水芙蓉。你手上的這朵，已全綻放，形似觀音蓮座，取名為賽佛座。”
“皇上真是見多識廣，這是新栽培出來的品種呢。”跟來的管家熟練地拍着馬屁。
倒也不是見多識廣，只是以前幼時的謝瑜曾在将軍府的池塘裏種過，迷信着說要迎觀音菩薩，還試着努力說服謝瑾一起迷信。
“咱含涼宮別的花不多，就這蓮花，已是種植齊了天底下所有的名貴品種。用完晚膳後，皇上與娘娘可去觀賞一番。”
桃桃是極其感興趣的樣子，太後與謝瑾便同時點了點頭。
見桃桃還在撥弄着這蓮花，謝瑾想到什麽：“有一篇文章，名為《愛蓮說》，你可想聽聽？”
文章？愛蓮說？桃桃捕捉關鍵字，欣然應道：“好啊。”
“文章中寫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你可知這兩句是何意。”
“嗯……前一句的意思是從淤泥中長出來但卻未沾染淤泥，後一句……後一句不大懂……”桃桃将蓮花捧在手心裏，不再撥弄。
“意思是‘經過清水的洗滌卻不顯妖豔’。”謝瑾緩緩解釋。
桃桃垂眼看看手中的蓮，又擡頭：“是哦，的确是又潔淨又清純！”
“那你可知為何作者要寫蓮的這一面？”
不等桃桃回答，謝瑾繼續講解：“因為作者認為君子當如蓮一般清雅不俗，‘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也讀了有一陣子書了，桃桃的領悟能力與日俱增，當下便将蓮花放在桌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倒叫她誤解了，自己其實是因她喜讀書讀文章，借着這個由頭說給她聽聽：“朕不是這個意思，文章的重點在于君子品德，蓮花只是襯物。”一朵蓮，一池蓮，只要她喜歡，當然是可随她任意采摘。
“不不不，我還是不摘了。”桃桃說着還滿懷愧疚地摸了摸蓮花已有些軟下去的花瓣。
“……”只顧着給她講文章了，沒注意到小家夥正“亵玩”着蓮花呢……這指桑罵槐的罪名，朕可不能背，“桃桃，蓮花你摘了便摘了，無甚影響。若是後悔這作為，以後只觀賞便是。”
桃桃還是一心一意地摸着花瓣，謝瑾又補充道：“以前朕也摘過的。”
這句話倒是有點作用，桃桃聽到後施舍了他一個眼神：好吧，謝瑾也“亵玩”過君子，啊不，蓮花。
有了共犯，共犯還是給自己講這理的人，桃桃心裏的愧疚消去不少。
正巧晚膳也端上來了，桃桃便專心品嘗桌上的特色美食。
總算是哄好了，謝瑾松了一口氣，也低頭用膳。
……
膳後，三人帶着苌楚與德福，被管家領着前去散步賞荷。
“我第一次見紫色的荷花也！”桃桃一個人沖在最前面，就屬她最為興致勃勃。
“回姑娘，這是睡蓮，明兒早辰時才是它開得最好的時候。”管家從膳前謝瑾與桃桃的對話中摸清楚了桃桃的地位，回她的話時也是變得恭敬有加。
“哦……那我明早一定來看！”辰時起床對桃桃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好叻，那奴才到時候就在這恭候着您。”
“诶，不用啦，我……”桃桃邊回話邊往前大步走着，一件從未見過的物件闖入她的視線，“那是什麽呀！”
“哎喲！那是含涼宮的宮女們閑時紮的秋千。奴才管教不嚴，等會子定會責罰她們。”管家瞧着桃桃也不是會刁難人的性子，也沒有太過惶恐。
“罰人的事情你和謝瑾去說吧！不過這個秋千，我可以玩嗎？”
管家額頭流下一滴汗，這姑娘竟敢直呼帝王名諱。更加不敢怠慢她，管家點頭哈腰地答道：“能的能的，姑娘若是喜歡，這秋千以後就是姑娘的了。”
“不要不要，給我玩玩就好啦。你能教我一下怎麽玩嗎？”
管家可不敢碰她：“……額，奴才愚笨，姑娘可以去詢問皇上。”
管家瞧着這姑娘與太後、皇上如此親近，又知道太後只有鎮國長公主一個女兒，且已薨逝。那她就只能是皇帝的妃嫔或是準妃嫔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撮合她與皇上，說不定還能得到賞賜。
謝瑾的确聰明，什麽都懂。桃桃正想轉頭回去找謝瑾，他與太後便已跟了上來。
“怎麽不走了？”太後問道。
“母後，我想玩秋千。”桃桃先回話，又轉向謝瑾：“謝瑾，教教我怎麽玩秋千呗！”
“那叫蕩秋千。”太後溫柔糾正，眼神示意謝瑾：孩子想玩，還不快去！
謝瑾本就沒有不情願，與桃桃走到秋千前，讓她坐下，仔細叮囑她要抓緊兩邊繩索後，自己再繞到她身後，輕推了她一下。
桃桃：！
“哇，我在飛也！”随着謝瑾力度的加大，桃桃也蕩得越來越高。
她興奮極了，笑聲肆意地從嘴裏溢出來，頭飾與裙擺也跟着揚起，像一只快樂的小蝴蝶。
謝瑾與太後也被這笑聲所感染，露出笑意。
……
推了足足有兩柱香的時間，桃桃依舊意猶未盡。
謝瑾即使常年習武也經不住她這麽造，最後還是太後說話管用，桃桃只得約定明日再玩，乖乖跟她回了承德殿。
夜色降臨。
行宮不比皇宮，奴仆數量要少許多，整個行宮裏靜悄悄的，少有人走動。
桃桃來到新地點，雀躍過了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幹脆掀了被子，想跑去再蕩會秋千。
依着記憶往前摸索，桃桃來到一扇小門前。
她清楚地記得今日白天走過的路上沒有門。
“……”完蛋，又迷路了。
也辨不清來路了，桃桃只得繼續往前走。
……
此時的謝瑾也睡不着，同樣也是雀躍地想着今日的種種：她的願望，她愧疚的模樣，她的笑顏，她纖瘦的背脊……
實在是毫無睡意，謝瑾幹脆走出殿外想去散散心。
因想獨自一人，謝瑾只許德福遠遠地跟着。
之前來過行宮，謝瑾知東南角有一小門可以通往山谷，上次沒有時間去走走，現在恰是個好時機。
跨過小門，走上山谷中修葺的木板道。
還沒走多久，謝瑾便瞧見一抹只穿着白色亵衣的身影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