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家獵場。
謝瑾站在獵場入口處等着，輪班的侍衛還以為皇上是來巡視的，即使剛熬過半夜正是最困的時候，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不精神的痕跡。
“皇上，這會風正大，要不您先回帳子裏，奴才替您在這等着。”德福也跟着站在入口處。
“無礙。”天氣流火，但氣溫還不算太涼，若是午間太陽直射，還是會讓人出汗。
德福見自家皇上像望妻石一般一動不動地背手站在那裏，終是打消了繼續勸說的念頭。
獵場地處京郊，和含涼行宮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因是建在山腳前，距離要比到行宮近許多。
約莫過去大半個時辰，太陽已經露出頭，但還未聽見路上有馬車的動靜。
侍衛到了換班的時候，另外一班侍衛走近。
“參見皇上。”侍衛頭子領着一衆人行禮。
“嗯。”謝瑾讓他們正常運作就行。
換下來的侍衛們紛紛向頭子投去“大哥加油，小弟就先撤了”的目光。
“……”
不巧，侍衛頭子身後跟的大都是新人，為了防止他們丢掉獵場侍衛的面子，頭子選擇自己上陣，親自站在崗位上值守。
緊張！
好在一炷香的時間後，皇上盼着的馬車終于出現了。
謝瑾邁動有些僵硬的雙腿，幾步迎上去。
Advertisement
暗墨将缰繩一扯，拉車的馬便改變前進方向，向側邊又踢踏了幾腳。
馬車還沒完全停穩，但眼見皇上自己邁動腳步走近，暗墨想直接跳了下來。
但想到車上的人，是德福公公千叮咛萬囑咐要伺候好的人，暗墨還是先将馬車穩住。
“卑職參見皇上。”然後他才跳下馬車。
“免禮。”謝瑾走到馬車旁。
車廂裏的人沒有反應，謝瑾猜測她是睡着了。
“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回皇上，沒有。”一路上都很正常，暗墨恭敬地答道。
“好。”謝瑾放下心來。
他與暗墨都來回交談好幾句了，還沒把桃桃吵醒。謝瑾有些無奈，只好自己邁上車去将她叫醒。
掀開車簾，只見桃桃倒頭睡在軟座上，謝瑾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見一雙正對着自己的鼻孔。
“……”
謝瑾鑽進車廂，因着她姿勢正好，便決定把她橫抱出去。
“……嗯？”
懷中人終于有了點反應。
“小懶貓，已經到了。”謝瑾溫柔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
桃桃支起倒吊着的腦袋：“嗯？”
謝瑾抱着她跳下馬車，平穩地落在地上。
“下來自己走？”抱着走進獵場有些過于招搖了。
“好。”外邊比車廂裏要清爽些，桃桃回神。
暗墨駕着馬車走了。
謝瑾牽起桃桃的手：“今日是起得有些早了，待會到朕的帳子裏再睡會吧。”
“好。”
桃桃由他牽着往裏走。
獵場不比避暑行宮，它的重點是在野山中的獵物上。這裏沒有修葺樓閣宮殿，無論是将軍還是皇上，都是住在帳子裏的。
謝瑾的帳子位置并不算深入，桃桃由他帶着彎彎繞繞往裏走，一路上也沒碰見人。
起初是因為剛醒過來，腦子裏沒裝什麽東西。如今距下馬車也走了百千步，桃桃臉皮逐漸熱了起來。
縮回自己被牽着的手：“我……我自己能走。”
“？”
謝瑾一愣，怎麽突然不讓牽了。不過牽手這事，你不說我不說牽着本來沒有什麽，但如今這情形，卻不好有理由再次牽上。
“好吧。”謝瑾點頭。
兩人手就這麽垂着，因着之前都是牽手的姿勢，現在彼此都有些不自在。
“唔。”兩人肩與肩靠的很近，一不小心手背就碰到了。
桃桃默默将距離拉遠了些。
謝瑾現在沒在想別的，注意到了這點。
怎麽了這是？
“皇上，主子，到了。”德福适時出聲。
謝瑾邁了個大步，上前掀開簾子，側身：“進去吧。”
桃桃彎下腰，鑽了進去，謝瑾在她完全進去後便跟上。
“啪—”簾子無情落下，将德福擋在門外。
“……”
行。
德福候在門外。
“哇！”帳子在外邊看起來不大，進來後卻讓人覺得寬敞明亮。
皇帝帳子內的物件是按照紫宸殿與禦書房偏殿的格局布置的，這讓桃桃覺得分外熟悉。
“跟朕過來。”謝瑾瞧她往床榻那邊走了，再次伸手牽住她。
不過這次比剛才要牽得緊了些，被牽住的人不能再随意掙開了。
“嗯？”
桃桃被牽回頭，走了兩步後發現謝瑾依舊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怎麽這麽喜歡牽手手啊。桃桃貝齒咬了咬下唇。
謝瑾真有東西給她看，桃桃順着他們走的方向擡眼看去。
是新立的一座書架。
書架裏整整齊齊地堆放着書籍。
“朕這幾天才着人布置的。”
“……可你不是來打獵的嗎？”桃桃不懂。
兩人在書架前停下腳步。
謝瑾轉頭看着她：“你要是無事可做，就可以待在這看書。”
“可我明日一早就要回去了。”
下午打完獵，晚上還要逛燈會，該是沒有時間吧？
“以後還有機會來。”謝瑾想的是以後。
以後桃桃若是成了皇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來，也可以陪他待上許多天。
“下次來是什麽時候呀？”
“明年。”秋獵舉行一年一次。
“明年啊……”她還沒想過這麽久遠的事情。
桃桃目光從擺放整齊的一行書側面掃過去，大多都是她沒看過的。
看得出來準備這個書架的人很是用心。
八成是德福準備的吧？桃桃前後晃着兩人牽着的手：“那我等會去謝謝德福。”
“……為何要謝德福？”
“這不是他準備的嗎？”桃桃瞪大眼睛，這難不成是謝瑾準備的？
已經不是大忙人的謝瑾當然有時間列列書單，選選書架。
謝瑾藏了些委屈意味在語氣裏：“是朕準備的。”
“每本書都是朕想的。”
桃桃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曾經隔壁森林裏蠢萌蠢萌的藏狼，搖晃着大尾巴非要靠過來和小小一只的她貼貼。
“……”
之前的她是非常嫌棄地遠離了這個大狗狗，不過這次嘛……
“是我錯了，那就謝謝阿瑾啦。”桃桃歪頭沖他一笑。
這次就給他順順毛吧。
見她笑了，對書架也是滿意喜愛的樣子，謝瑾覺得自己的這番心思就不算白費。
“不必客氣。”謝瑾剛被中斷牽手和稍稍遠離的不悅也随之散去。
桃桃這會精神多了，也不想躺在帳子裏補覺了。
桃桃随意抽了本書，捧着便在桌案前坐下。
“那你在這看會書，朕去安排些事情。”
“好。”
謝瑾掀開簾走出去，吩咐德福就守在這帳子門口。
“奴才知道，皇上放心。”這差事他已幹過多回了。
“嗯。”
謝瑾輕車熟路地來到顧昭的帳子。
“皇上。”顧昭站起來。
“坐下，坐下。”謝瑾向下打了個手勢，不讓他見禮。
兩人在宮外，君臣關系就淡了許多，往日的兄弟情誼浮現出來。
“她現在在我的帳子裏。”謝瑾在他對面坐下。
“那皇上打算什麽時候上山？”
“等未時吧，朕覺得午時太陽有些毒辣。”
顧昭嘴角一扯，之前你哪一天不是午時剛出頭就拉着他往上山走。
“皇上有什麽安排？”
這幾天謝瑾沒少向顧昭讨教有關“如何與心上人相處”“如何讨心上人歡心”“如何讀懂心上人的心思”等諸多事宜，顧昭在把自己從私塾的情窦初開到如今如何在幾房妻妾間平衡周旋都與他說了個遍後，謝瑾才表示滿意。
他同時也對謝瑾的一顆男兒心了解得比較透徹了。
“嗯……就打獵就行。她想獵老虎，這倒是難辦，只能看機緣了……”謝瑾手指摩挲着下巴。
“皇……”顧昭剛想開口說話。
“朕胡茬是不是長出來了！”謝瑾手指覺得有些癢癢。
“……皇上依舊英俊。”
“等會朕在你這刮個胡子再走。”
“……行。”
“你剛想說什麽，繼續說。”
“臣剛想說，下午在山林中時，若不遇危險，臣就不出手。”
“為何？”謝瑾沒反應過來。
“皇上說呢？”
“……”
高手。
謝瑾不禁贊嘆一聲。
“好。”
正事簡單說完，顧昭命人去準備皇上刮胡子所需物件。
“臣還從未見過皇上這個樣子。”顧昭憋了幾天，在此時将這想法說出了口。
謝瑾一笑，從容開口：“這有何礙，朕早就入了這相思門了。”
其實自己臨娶妻時也是這樣，顧昭只是簡單感慨一聲。
回想昔日在戰場上共同攻敵的戰友，謝瑾登上了皇位後，其他人也紛紛加官進爵，娶妻成家，後又各自納了小妾，有了後輩。
但謝瑾還是埋頭政務，一心不聞情愛事。
慶朝如今內外和平，武将們沒有戰事自是輕松不少，唯有高處的謝瑾，依舊忙得分不開身。
不過如今有新政，皇上也有了心悅之人，是好事。
謝瑾在顧昭帳子裏收拾好自己，便要回去陪桃桃用午膳了。
“你別到處瞎晃悠。”謝瑾臨走前特意叮囑一句，“未時一到我們就出發。”
“臣知道了。”顧昭笑着點頭。
謝瑾落下簾子離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