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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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重生之采菊東籬下
作者:李煦之
難以啓齒的地方傳來的不适感讓楚略昨晚的記憶慢慢複蘇,他表情呆滞,看了眼枕邊香噴噴呼呼大睡的女子,再看看紅痕滿身依然被繩子綁着的自己,一瞬間覺得自己男人的自尊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一句話簡介:攻了他的菊花。
文案涉及劇透……這真噠是清水的X文
另外球表扒榜人參麽麽噠!
日更或隔日更
內容标簽: 重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略,晏冰 ┃ 配角: ┃ 其它:
☆、奶娘
眼前一片昏暗,視線模糊不清,耳邊有個聲音在堅持不懈的叫着“良初”,她勉強瞪大眼睛,看到的是隐隐約約的臉部輪廓,除了知道對方大概是個男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起來就像是被水弄濕的畫像上的人臉。
“良初,堅持住!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別睡,求你了別睡!良初、晏良初……晏冰!”
那人猛然提高聲音大吼,她被吓的一個機靈,接着還是困的合上了眼皮。
這是夢啊?
對了……他誰啊?忘記問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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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冰猛然睜開眼睛,低矮的屋頂,結滿了蜘蛛網,鼻子裏一股子的潮氣,身下的褥子布料粗糙還薄,硌的慌。
她坐起來,茫然的看着周圍,唯一的感覺就是:好小好破的屋子哦。
她舉起手來,伸胳膊伸腿晃腦袋,她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已經死了,但她現在明顯就是個活人啊!
轉世投胎?借屍還魂?!嘿嘿,無論是哪個,只要還是個能吃能睡有熱度的活人她就很開心了。
晏冰迫不及待的從床上跳下去,離開了破爛昏暗的小屋子,迎面和兩個人打了個照面,晏冰急匆匆的剎住車,秉承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和對面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一個是微胖但身體豐滿的高個子大娘,一個是才到大娘大腿的小正太。。
大娘見了她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小正太掙脫大娘的手“哇啊”一聲撲到晏冰懷裏,驚天動地的大聲哭起來:“哇啊——娘……嗚嗚……”
晏冰望着小正太的調皮的雙發旋兒傻眼了,但小孩兒哭的實在讓人心疼,晏冰彎腰把小孩兒抱起來,一臉嫌棄的給他擦擦鼻涕,小孩兒“嗝”的一下,小臉上滿是委屈的抱住她的脖子。
“你家孩子啊?”晏冰很有禮貌的問大娘。
大娘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狐疑的打量着晏冰,忽然伸出三根手指頭:“這是幾?”
“三!”
大娘又問:“我是男是女?”
晏冰一臉驚悚,往大娘胸前瞅了一眼,弱弱道:“女的吧?”
大娘一臉天塌了的表情,慌慌忙忙上前給晏冰把脈,眼睛越睜越大,不可思議道:“脈象怎麽如此混亂!”她抓狂,“我居然診不出病症!”她大喊,“不可能!”
晏冰沒了一只手,小孩兒差點從她懷裏掉下來,幸好這孩子機靈一把摟住了晏冰的脖子,抽噎道,“娘,肚肚餓。”
晏冰滿腦袋漿糊,她除了記得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從那個沒有臉的男人口中得知自己叫“晏冰”又叫“晏良初”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看這位大娘的反應,這孩子一定沒認錯人,她真的是這孩子的娘啊?
“我離開的一個時辰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大娘喃喃自語,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松開手盯着一臉莫名的晏冰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李娘子,你還記得什麽?”
晏冰無辜的搖頭,本能的沒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
大娘眉開眼笑:“太好了。”她急忙改口,滿臉沉重道,“想不起來就算了,節哀順變哈,我在此地耽擱已久,再晚就跟不上探親了,咱們萍水相逢也該就此別過了,對着,這小家夥是李娘子你的兒子,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晏冰:“哦,大娘慢走。”
大娘樂呵呵:“我去拿行李。”然後急吼吼的跑到晏冰剛剛跑出來的小破屋子裏,晏冰抱着兒子……她摸向了小孩兒的褲裆,小孩兒哼哼唧唧的扭着身子,但還是給晏冰摸到了軟綿綿的一小坨,她點點頭,果然是個兒子沒錯。
她開始打量周圍,也許這裏就是自己的家了。
這是一個很小的院子,左右兩邊都有人家,樹木成蔭,天藍雲白,空氣清晰,遠處能看到高可摘星的樓閣等建築物,隐約能聽到不絕于耳的市聲,所以她可能是在鎮子或者城市裏。
“哦,對了,你叫什麽啊?”晏冰問小孩兒。
小孩兒鼻涕又流了出來,嗚嗚道:“餓,娘,我餓……”
“好髒哦。”晏冰嫌棄,左右看了看,把搭在庭院竹竿上的濕布巾取下給他擦幹淨臉,白嫩可愛的小包子新鮮出爐,晏冰滿意,她兒子小模樣真可愛,長大了肯定是帥哥一枚。
晏冰無限期待起來。
但她兒子連自己叫啥名字都說不出來真的沒問題嗎?!
收拾行李的大娘空着手一陣風似的從屋裏跑了出來,滿頭大汗的問:“李娘子,你那個……還記不記得把我的東西放到哪裏去了?”
晏冰眼神無辜的望着她:“不知道啊,這裏是我家嗎?”好窮的樣子。
大娘搖頭:“不是不是,我們只是借住在這兒,你仔細想想,一個那麽大的小丸子,檀香木做的,香香的,雕刻着長生花的花紋,見過嗎?”
她沒注意自己說漏了嘴,仔細推敲就該知道她和“李娘子”絕不是萍水相逢那麽簡單,但晏冰沒在意,事不關己的搖搖頭:“真的不記得了。”李娘子是誰她都不知道。
此大娘大便臉,因為她意識到如果晏冰不恢複記憶的話她恐怕永遠也別想知道對方把東西藏到哪裏去了,趁對方患了怪病把東西找出來溜之大吉的想法頓時破滅,大娘滿心苦逼,深吸一口氣,迅速的換了副嘴臉,慈祥的笑道:“方才我與你開玩笑,其實我們是一起的。”
晏冰:“哦。”盯着她豐滿的胸部的瞧了瞧,晏冰了然,“奶媽!”
風韻猶存波濤洶湧的半老徐娘臉部抽筋,為了那東西,忍了!扯出一抹笑容:“是哦。”
晏冰:“那太好了,快喂他吃奶吧,這孩子餓壞了。”雙手架着小孩兒腋下往大娘面前一送,吸
溜着鼻涕的小破孩兒可憐兮兮的望着她,“飯飯~”
奶娘炸毛:“他早斷奶了!”吃你妹啊吃!誰家孩子三歲了還吃奶!這叫虎落平陽被犬欺!還欺了又欺,得罪大娘的下場是什麽?她就是不告訴你你們兩個的身份是什麽!
晏冰不滿大娘的态度:“奶媽,雖然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但看你和我們一點都不熟的樣子,那麽我肯定請你做奶媽的日子不太長,意思就是咱們還不熟,關系不親密,我是主人你是仆人,身為仆人怎麽能對主人這般無禮?這樣吧,你這麽兇的奶娘我還是不要了,你走吧。”
奶娘吃了一驚,哎喲,這是趕自己走吶?想她以前一直想走卻被這丫頭扣着東西走不了,現在主動留下來卻被這丫頭攆着走,真是氣死個人了,她倒是想走,你先把老子的東西還回來啊!
奶娘呵呵笑,咬碎一口銀牙,恭順道:“李娘子息怒,是老身的不對,老身會好好照顧李娘子和小主子的。”主你妹!
晏冰蹙眉,不容拒絕道:“我不用你了。”脾氣這麽壞,萬一是個欺主的惡奴怎麽辦?
奶娘抹了把汗,忽然福至心靈,笑眯眯道:“李娘子預付了老身好大一筆銀子,老身懂醫術還會照顧人,脾氣是有些不好,但本性是好的,不然老身何不趁着李娘子失憶卷了銀子直接走人,這不是放心不下李娘子和小主子嗎?您确定要我走?”
晏冰沉默片刻,一錘定音:“你可以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将門犬女的下部,小孩兒不是晏冰她兒子
☆、包子女
奶娘姓徐,晏冰稱之為徐娘,小孩兒發音奇怪,把婆婆叫成了破破,奶娘又是抗議又是糾正,沒有結果後只得認命。
至于小孩兒的名字,奶娘說李娘子平時都稱呼他為小貓兒。
晏冰不知道奶娘使壞,故意把“茂兒”說成了“貓兒”,再說了“小貓兒”叫起來蠻可愛的,晏冰信以為真,每天貓兒貓兒的喚小孩兒,小孩兒每次聽到晏冰叫他名字都會傻開心,仰着花兒似的小臉沖她樂呵。
當然了,小貓兒只是小名兒,大名麽,晏冰想了想:“叫茂茂,跟娘姓。”
這是什麽運氣哈……徐娘抽抽嘴角:“李茂,禮貌?”
“不,是晏茂。”
徐娘眉毛一挑,心道這丫頭真名是姓晏的,李娘子什麽的果然是騙人的吧,姓晏,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算是本家了哈。
雖說死而複生前塵全忘,可晏冰沒有任何的負擔和壓力,奶娘很會照顧人,除了有些喜歡發脾氣偶爾很暴躁外照顧晏冰和小貓兒都很盡心,晏冰認認真真的做着小貓兒的娘親,每天的日子過的都很開心。
直到有一天出門買菜的徐娘急匆匆的回來,迅速的把院子裏晾曬的衣物打包好,簡單收拾了一下叫上晏冰:“小晏,走了。”
晏冰:“走?去哪啊?晌午飯還沒吃呢……”
徐娘幹脆利落的抱起小貓兒,拖着晏冰往外走,把母女兩個塞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馬車上,急
吼吼的說道:“包袱裏有幹糧,先對付着,你仇家找來了跑路要緊哦!”
然後一甩鞭子,“駕”了一聲,馬兒拉着馬車飛快的奔跑起來,晏冰抱着小貓兒東倒西歪到處碰壁,疼的眼淚汪汪,可小貓兒還當這是玩兒呢,缺心眼兒的哇哈哈高興笑着。
如果徐娘知道她這次魯莽的“飙車”帶來的是怎樣坑爹的後果,她一定會選擇另外一種更舒适安全的駕車方式。
徐娘出城後一路奔馳,覺得不對勁的時候晏茂已經哭的沒力氣了,她不敢停下來休息,讓馬兒順着道路慢慢的往前走,鑽進馬車一瞧,嘴角抽了一下……晏冰流鼻血了,估計是被磕暈了,晏茂的腦門兒上也青了一塊,正抱着晏冰嗚嗚的哽咽着。
徐娘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尴尬和內疚,從包袱裏翻出一只瓶子先給晏茂擦了擦腦門兒,接着才收拾晏冰,口中好聲好氣的安慰着哭個不停的晏茂:“別哭啦,你娘沒事,再哭我揍你咯。”
晏茂打嗝,淚眼朦胧的望着徐娘,嘴巴上都能挂油壺了,哭啼啼的控訴:“破破,壞~”
“嘁!”徐娘撇嘴,伸手給晏冰把脈,翻了翻眼皮道,“你娘才壞好不好,早知道她是條忘恩負義的美女蛇,老子才懶得救她,嗯,頂多救一救你這個小可愛哈哈~”她摸下巴自言自語,“不
過失憶後倒是可愛不少。”過了一會兒,徐娘臉色又不好了,大聲道,“卧槽!怎麽更亂了!”
晏茂奶聲奶氣道:“卧槽。”
徐娘一臉被雷劈的表情,慌忙道:“好的不學學壞的,快給老子忘了呸呸呸!”
晏茂嘤嘤嘤嘤:“娘,小貓兒要娘。”
徐娘頭大:“這世上還有比老子更煩的!”
因為不停的趕路,他們錯過了投宿,只能露宿一夜,晏冰昏迷中,徐娘哄晏茂已經筋疲力盡了,四仰八叉的躺在火堆邊正哄着晏茂卻直接睡着了,夜半忽然聽到一陣女人的哭聲,徐娘被從睡夢中驚醒,聽到黑夜裏傳來的哀怨低泣聲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仔細分辨了一下才确定是從馬車裏傳出來。
徐娘一驚,小晏可別出了什麽事兒啊!
她本想把懷裏的小孩兒放地上,想了想還是抱在了懷裏,悄悄的走到馬車旁邊,疑惑,這哭聲怎麽聽都像那丫頭的啊。
輕輕敲了下車窗,哭聲驟然停止,徐娘咳嗽一聲,喚道:“小晏?”
車裏沒了聲音,不一會兒,一個人影緩慢的下了馬車,在月光之下,徐娘清晰的看到了女子秀美的臉上布滿了淚痕,她心頭跳了跳,“你這是……?”
晏冰嘆息,雙眸噙淚,眉間含愁,幽幽道:“我都想起來了。”
徐娘大喜,正要問她到底把東西放哪兒了,卻聽晏冰繼續道:“徐娘。”只一聲,就讓徐娘的心往下一沉,這稱呼不對啊!
“我都想起來了,我和小貓兒是被夫家抛棄的,我夫家姓楚,公婆不喜,丈夫不愛,寒冬臘月還要挑水砍柴洗衣做飯,我忍饑挨餓又受凍,努力做好兒媳妻子的本分,但還是在逃荒的途中被公婆偷偷瞞着我男人抛下了,徐娘,山迢迢水迢迢,可我和小貓兒卻一定要回到夫君身邊的,哪怕他待我不好,但終歸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她淚眼汪汪,一副小白花的受虐包子臉,柔弱可憐的哀求,“徐娘,你還願意留下來幫助我們嗎?”
徐娘風中淩亂了,她喉嚨裏梗着一口老血,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眼看要憋死,睡夢中的晏茂小腿兒猛的一踢,徐娘臉上帶着某種難以形容的痛苦,苦逼的夾着雙腿,慢慢的跪了下去。
晏冰感動的不能言語:“徐娘,你真好~”她幽幽的嘆口氣,望着月亮感傷道,“一個花銀子請來的奶娘尚且如此,為什麽夫君他就不能好好待我呢。”
徐娘:疼死……老子了。
聽晏冰自憐自艾哀嘆遇人不淑命運多舛大半夜,徐娘才在極度困倦中靠着馬車睡過去,第二天早上醒來一想起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她就驚的整個人從地上跳起來:
“李家娘子!”
小茂兒縮在她懷裏睡的正香,被一驚一乍的徐娘驚醒不說,還跟個小蠶蛹一樣被抛到了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好幾圈。
小孩兒四仰八叉的躺地上,一臉暈乎乎的表情,倒是沒摔疼,揉揉眼睛滿臉茫然的從地上爬起來:“娘?”
徐娘臉扭曲了一下,心虛的左右看了看,急忙把晏茂抱懷裏檢查了一番,剛剛把小孩兒身上的草屑清理幹淨,晏冰手裏拎着什麽從遠處走來,徐娘仔細觀察了下她的表情:嗯,很正常。
她遞過來一只藤球,藤球裏居然還裝着兩個小藤球,搖一搖嘩啦啦響,晏茂的注意力被藤球吸引,抱着藤球學着晏冰的樣子搖啊搖,聽到響聲高興的直傻樂。
徐娘狐疑的看着晏冰:“李娘子,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晏冰愣了下:“昨天晚上有什麽事情?”
徐娘瞧她的神色不似作僞,心裏直犯嘀咕,晏冰沒把她的問話放在心上,催促她:“徐娘,車裏有瓦罐還有米,你熬點粥,我們吃了好趕快上路,路上我們再好好談一談仇家的問題。”
徐娘無語,心道這丫頭還真把老子當她傭人,使喚起來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哈。
可沒辦法,誰讓之前告訴她的說辭是已經支付了許多工錢的奶娘呢,至于仇家的問題,徐娘仗着晏冰什麽也不記得,打算和之前一樣盡情的忽悠她,然而不等她把早已想好的那套說辭告訴晏冰,第一波麻煩已經找上門來。
馬車被攔住了,對方是三個孔武有力的男人,皆騎着高頭大馬,青衣黑褂,佩刀,刀柄全都系着紅繩,皆打着一種十分少見的繩結。
看到他們的扮相和武器,徐娘的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這麽快就被追上,顯然超出了她的預計,做出一副懼怕的樣子:“幾位大爺……”
“我等乃是清虛教弟子,奉命追捕教中一名叛徒,我們只是問幾個問題,不會為難你等。”說話的是中間的一名漢子,态度還算有禮,視線從徐娘身上輕輕掃過,落在她身後的馬車上,“車中是何人?”
“我家主子和小主子。”見晏冰沒有出面說話的意思,徐娘只好硬着頭皮回答他們。
那漢子點點頭:“女人和孩子?”
“正是。”
“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從京城來,往北疆邊城投親。”
“哦,你講話不似京城口音,倒似乎是南疆那邊的。”漢子眯了眯眼睛,“勞煩掀開車簾給我們看一眼。”
“這……”徐娘為難,看了看對方的臉色,三名漢子全都沒有表情的看着她,看樣子沒有商量的餘地。
“什麽時候官府之外的人也有權利盤查行人了?”正在徐娘為難的當口,車裏傳出一個年輕女子冷清的質問聲,“清虛弟子?該不會是強盜吧?若是碰上強盜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徐娘,簾子掀開給他們看,若能躲過這一劫以後遇到自稱清虛弟子的一定要繞着走,若躲不過去那就只好認命了,誰叫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呢。”
“哎,好。”徐娘眼裏露出點笑意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清虛教的做派,他們自诩被官府百姓認可的名門正派,把聲名看的比什麽都重,欺負弱小女子的名聲他們可不敢擔上。
果然,不等徐娘的手碰到簾子,為首的那名漢子立刻道:“且慢!”他抱拳道,“是我等唐突了,萬望夫人莫怪。給馬車讓路。”幾人驅馬讓到路邊,眼睜睜望着馬車離開。
三人目送馬車遠去,三人中的其中一個道:“老大,就這麽放她們走了?那叫徐娘的一定是徐煩那家夥易容的。”
被叫做老大的漢子冷哼一聲:“我自然知道,但車裏的女子不知道和徐煩是什麽關系,不能讓清虛教因為你我擔上一點污名,既然已經追到了他的行蹤,就不怕他跑了。”他陰險一笑,“二平,迷香帶了嗎?”
☆、包子女
提心吊膽兩三天,沒發現清虛教的人有任何動靜,徐娘這才敢松口氣,心懷僥幸的想他們大概是沒認出自己。
誰能想到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會把自己易容成一個大胸奶媽,而且還真幹起奶媽的事情來。
徐娘——應該叫徐煩,樂呵呵的認為自己時來運轉,也終于有心情來考慮逃脫追捕之外的其它事情,比如小晏的腦子。
他至今不知道那天他離開的那段時間那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能肯定的是趕車逃出城的那天他粗魯的架勢讓她的病情加重,證據就是最近每天晚上都要發作一次的“怨婦妄想症”,她一到晚上就會認為自己是一個被公婆丈夫抛棄的小媳婦兒,編造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悲情故事,拉着徐煩給他講,一說就是大半夜,第二天醒來偏偏什麽都不記得。
徐煩苦不堪言,卻不能不聽,更不能打斷他,否則他覺得自己會被苦情小晏的淚水給淹死。
他後悔不已,試圖為晏冰治療,但晏冰脈象之亂是他聞所未聞,詭異複雜的讓他有種想撞牆的沖動,早知道那天他駕車的時候就小心點了,腦袋這玩意兒真的不能亂磕亂碰的,徐煩加快速度,
想盡快趕到南疆找他師父,希望他師父能治好晏冰的怪病,否則他這輩子都沒辦法知道這姑娘到底把他的東西給藏到哪裏去了。
晏冰不知道徐煩的想法,她只是感到“徐娘”對他們“母子”的照顧越來越貼心周到,對他們關愛有加盡心盡意,晏冰愧疚的反思自己,真不該認為徐娘是個欺負主人的惡仆的,雖然偶爾脾氣不大好,但就和徐娘自己說的那樣,心地是善良純潔的。(……)
為表示親近,晏冰改口和小晏茂一樣親切的稱呼徐煩為——“奶娘~”。
徐煩抖了抖胸前的兩坨假東西,面無表情的自我催眠:我是奶娘。然後拿着他針灸的裝備,準備
去給晏冰施針——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至少不會讓她的病情加重。
一推開晏冰的房門他就察覺到不對勁,有迷香!還是他做的,心裏操了一聲,他不甘不願的噗通一聲栽到了地上。
清虛教的三個男人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打開門窗讓迷香的味道散去,為首的男人笑着用腳尖戳了戳徐煩:“三燕,扛着他,辛苦了兩個多月,總算能回去複命了。”
“老大,這兩個呢?”二平指了指床上的小晏茂和暈倒在床邊的晏冰。
“嗯。”男人想了想,“把包袱裏的銀兩拿走,僞裝成徐煩卷髒潛逃的假象,記得去徐煩的房間裏把他的東西收拾幹淨。”
二平道了聲好,擡腳正往外走,動作忽然僵住。
門外站着一個男人,一個文質彬彬神色平靜的男人,正在翻包袱以及檢查徐煩易容的老大和三陽也都僵住了,他們有些意外,為防止萬一,整個客棧裏除了徐煩的房間他們都放了迷香,不可能還有人醒着,這男人是誰?他什麽時候出現的?
場面僵住,氣氛凝滞,兩方人馬誰也沒輕舉妄動。
片刻後,門外的男人先開了口:“賊?”他眉毛上挑,平靜的表情發生了變化,眼裏帶着嘲諷的冷笑,五官的線條越發的冷硬,透着一股讓人膽顫的嚴厲和危險,他緩緩的揚起了手,門內三個男人在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時臉色終于發生了變化。
那是一把弩,不是普通的弩,而是被朝廷管制,從三年前那場戰事後管制越發嚴格,只有一部分軍人和特殊身份的人才能随身佩戴的連發弩,它發射時猶如傳言中的暴雨梨花針,但比暴雨梨花針更加可怕,幾十枚鋼珠以可以輕易穿破銅牆鐵壁的力量幾乎同時發射,這樣近的距離,從未有人能從弩下逃脫。
流年不利。
老大放在刀柄上的手慢慢松開,他做出不抵抗的配合姿态,道:“大人,我們只是在抓捕叛逃者,并非賊人,并沒有想過傷及無辜。”
“但已經殃及無辜。”男人聲音冷硬,身姿筆直堅定,他的形容氣質很容易讓人想到訓練有素的軍人,“證據。”
沒證據,本來徐煩臉上的易容可以作為證據,但徐煩易容術高超,沒有特殊的藥水別想在短時間內把他的易容去處。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證明的方法,不過,這人未必會同意,老大心底無奈的嘆口氣:“這是個男人,我可以脫了他的衣服給你看。”
男人不為所動:“你覺得我會答應?”
果然。
“大人想怎樣?”明白今晚的任務算是泡湯了,老大索性放開徐煩,大不了過了今天晚上等這位大人離開之後再來抓徐煩,雖然他們已經打草驚蛇可能會多花點功夫,不過只要盯緊了這家夥不然他逃跑總會有機會的。
“滾。”男人開口,“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是,大人。”老大揮手,“我們走。”有資格穿常服還佩戴連發弩的軍爺不是他們能夠惹得起的對象,這是大堯的百姓都明白的常識。
确定三人都遠遠地離開了,男人才收起了戒備的姿勢,走到了房間裏,習武的人多少懂得一些醫理,他蹲下去正要給徐煩把脈以确定他的情況時,徐煩猛然睜開了眼睛,利芒乍現,看到男人的臉時有些驚愕的怔了一下,一咕嚕爬起來戒備的望着男人。
男人不慌不忙的站起來:“路過,看到有賊,順手趕跑了。”
徐煩眼尖的看到了他手上的連發弩,眼睛閃了閃,扯出一個讨好的笑臉:“多謝軍爺相助。”
“那位姑娘……”
“壞啦!”徐煩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他自個兒弄的迷香最清楚其中的功效,這玩意兒別管是劣質的還是高級的吸了對身體都沒什麽好處,如果是普通人還沒什麽,可晏冰這個情況卻叫徐煩不得不擔心,于是也顧不得和男人周旋,一陣風的跑過去把晏冰抱到床上拿出針來就給她紮。
晏冰悠悠轉型:“奶娘……怎麽啦?”
白天的晏冰說話時口吻雖然溫和,不過聲音略顯冷清,給人的感覺比較沉穩一些,徐煩一聽她迷迷糊糊還有些嬌憨感覺的聲音就知道這絕對是犯病中。
她扶着額頭坐起來,帶着輕微的鼻音說道:“我夢到……夫君!”她瞪大眼睛盯着徐帆身後。
徐煩一哆嗦,顫巍巍的回過頭,男人依然筆直端正的站着,嚴肅冷厲,聽到這聲“夫君”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冷靜的說道:“夫人,你認錯人了。”
晏冰聽到他的聲音,不知為何心髒顫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空白着,眼神空洞的望着他,喃喃道:“楚略……”
楚略眼皮一跳,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晏冰,确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名女子。
徐煩急忙道:“軍爺莫怪,我家主子她有點……”他背着晏冰,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晏冰回了神,完全不記得剛才喃語的兩個字是什麽,淚眼汪汪的看着楚略:“夫君。”
楚略了然,的确不太正常,他表示理解,沖徐煩道:“沒事我便回去了。”
“唉,好,軍爺慢走。”徐煩堆笑送客。
晏冰咬着衣袖凄凄慘慘的說道:“夫君,你不要貓兒和……”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自稱,思維卡了一下,福至心靈,不由自主想到“良初”二字,脫口而出,“夫君不要貓兒和良初了嗎?”
楚略的腳步驟然頓住,猛然回身,表情透着震驚,射向晏冰的目光銳利的近乎兇狠,還有一絲被冒犯的震怒和狠戾,他大步晏冰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你說什麽。”
徐煩被他氣勢所攝,條件發射的往後縮了一下,随後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好歹也是個大男人,被對方一個眼神就吓到了未免太沒出息了!
還有啊……雖然你是軍爺你很牛叉,但小晏是老子要罩着的人,你敢欺負她?!奶娘在此!
徐煩一挺胸:“軍爺,你……”
“閉嘴。”楚略甚至沒有給他一個眼神,簡單的“閉嘴”兩個字,蘊藏着危險的警告,他看着仿佛被自己吓壞了抱着徐煩的手臂瑟瑟發抖的晏冰,盡力忽略了心中的荒唐感,沉聲問她,“你叫我什麽,你自己叫什麽?”
“夫君,別打我,都是我不好。”晏冰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模樣分外可憐。
不是她,根本不是她,她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樣的人,怎會如此軟弱?
理智這樣告訴他,可心裏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在拼命的喊,你再看一看,看看她現在的表情,不是和那時候一模一樣嗎?你感覺到了熟悉,不是嗎?想想她說過的話,想想她曾經有過的經歷,在她身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不打你,你告訴我,我叫什麽名字,你叫什麽名字?”他嗓音柔和,吐字艱難,徐煩壯着膽子剛說了一個“軍”字,就立刻被他拎着扔到了門外,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馬上門又被打開,那張表情可怕的臉止住了徐煩即将出口的叫罵聲,他聽到這位軍爺用一種十分讓人信服的聲音保證,“我不會傷害她。”
然後徐煩又被關到門外了。
☆、夫君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隔日更
徐煩死死盯着緊閉的兩扇門板,半晌後,他吐出一個字:“靠!”
他煩躁的抓抓腦袋,在牆角蹲了下來。其實他看得出來,小晏不正常歸不正常,但那樣的眼神分明是認識楚略的,不但認識,還十分熟悉,那種不經意流露的感情才是深刻在靈魂當中最真實的反應。
他阻止她,告訴楚略她只是腦子不正常,是不想節外生枝,顯然他失敗了,還是節外生枝了,那個男人力量強大、果決,不容拒絕,而且還是十分的敏銳,他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否則引起那個男人的懷疑,怕是連在小晏身邊呆都呆不下去了。
那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不惜和整個清虛教作對偷出來的東西可就永遠得不到了。
門內。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他在床邊蹲下,微微擡起頭仰視她,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可怕,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告訴我,嗯?”
晏冰有些稀奇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咬了下嘴唇,小聲道:“夫君就是夫君……名字嘛……”她皺着眉毛認真想,“我夫家姓楚,楚……”她無意識的咬着手指頭,“伯純還是楚略啊,夫君喚我晏冰又喚我良初,我們都有兩個名字的。”
這不可能。
楚略想,拳頭卻不自覺的握緊,“不是兩個名字,一個是名,一個是字,我名楚略,字伯純,我沒有妻子,但曾有一位至交好友,晏冰,字良初,他原是男兒身,阿爹阿娘喚她為……”
“七郎。”晏冰神情恍惚,“她并非男子,她本就是女兒身,只是投錯了胎,忘記喝孟婆湯罷了。”
“你……”楚略激動的抓緊了她。
晏冰被弄疼,啊的一聲痛呼出來,眼裏的茫然褪去,一片清明之色,看着半跪在自己身邊并且還緊緊的抓着自己手臂的男人,她愕然的睜大了眼睛,随即沉下臉厲聲喝道:“放開我!你是什麽人?!”
失而複得的喜悅尚未在身體裏完全蔓延來開,晏冰的這句“你是什麽人”以及那全然陌生的眼神讓他有種在寒冬臘月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的感